昏昏沉沉熬了好幾天,除了睡覺就是喝藥,到第五天,人終于神了一些,平陵公主過來的事也再耽誤不得,薛宜寧便從床上起來。
第一件事就是去向老夫人請了安,然后按老夫人的意思,回來擬好接待平陵公主的儀程,給老夫人親自過目定奪了再安排。
雖然老夫人不太懂這些,但這對駱家來說是大事,所以不敢不聞不問。
平陵公主是當今圣上的親妹妹,有個兒子,據說為人敦厚老實,年至二十,尚未親,此次平陵公主說是來駱家坐坐,但兩家都心知肚明,平陵公主是來相看兒媳婦的。
駱家兩個兒子,一個兒,兩個兒子都已經婚,還有最小的兒駱晉雪今年十七,正是婚的年紀,按駱晉云的擇親態度,他是非常希能與平陵公主為姻親的。
駱晉云的擇親態度就是,一切以駱家的家族地位為首。
若能與平陵公主為親家,那就了皇親,而平陵公主還不是普通的皇親,是當今皇帝的胞妹,而的丈夫,則在戰場上為救皇帝而死。
平陵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他對功臣是重,對這位妹妹,則是憐惜、愧疚。
與平陵公主為親家,那駱家的地位,從此便固若金湯。
薛宜寧回到房中時,子清正坐在床邊編紅繩。
薛宜寧問:“在編什麼?”
子清回道:“我見夫人這麼寶貝這塊玉,生病都在手里,就想給這玉編個繩,讓夫人戴在上。”說著,看了看放在枕邊的玉佩。
薛宜寧也將那玉佩看了看,頓了片刻,才回道:“算了吧,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我就不戴了。”
子清覺得奇怪:“可是……”
不相信主子說的“不重要”,還沒問出口,就見薛宜寧過來拿了玉佩,又看了片刻,將它放回了梳妝盒深。
以前那玉佩就是放在那里的,除非特地去找,平時絕不會看見。
可夫人明明是很看重這玉佩的,要不然為什麼生病時總拿著它?
但子清看了出來,夫人是真的不想戴在上,也不會和說其中原由。
心里一時有些落寞。
和玉溪,都是在夫人出嫁前不久才被安排到邊照顧的。
最開始,夫人整日的不說話,只是坐著發呆,偶爾開口,會不小心把們喊松月,然后夫人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喊錯了,會因此又陷沉默。
夫人好像并不習慣由們來伺候,不怎麼吩咐們做事,也不和們聊天,甚至連話都很說,也從來不見笑。
后來,與將軍訂親、親,臉上也沒什麼多的表。
直到嫁進駱家,了駱夫人,突然就開始笑了,那樣的笑非常溫婉端莊,不多一分,也不一分,仿佛畫出來的一樣。
有外人在時,夫人臉上總是掛著那樣的笑。
等到沒人了,獨自待在金福院,就會沉默,發呆,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盡管現在愿意和們說一些話了,但有些話也從來不提,比如薛家為什麼把松月換掉了,為什麼那時候好像不開心,為什麼夫人從薛家帶了一盆蘭花過來……而子清現在也看了出來,這個玉佩也是夫人不愿多說的。
放下了紅繩,不再編了。
薛宜寧到書桌前坐下來,將接待平陵公主的府中布置、相應菜品、當日儀程等等悉數寫下,一是寫好后給老夫人過目,二是也讓自己不要錯。
玉溪擔心剛好,熬不住,卻又知道這是急著要做的事,只好吩咐人給燉一碗燕窩來,好讓薛宜寧補補神。
結果燕窩燉好了,薛宜寧卻又說沒胃口,只喝了兩口就說實在喝不下,又給放著了。
連燕窩都喝不下去,又怎麼有力氣做事?不過是強撐著罷了……
玉溪嘆了口氣,在心里替主子惋惜。
主子多好的一個人啊,只是不該嫁到這駱家來,一邊拿人當苦力使,一邊又作踐人,就如暴發戶一樣,樣樣做得不合規矩,卻還自視頗高,拿鼻孔看人。
如果沒有改朝換代這事,主子肯定不會嫁武,而是嫁個飽讀詩書的名門公子,就主子這般人品,婆家估計樂開了花,得把人捧起來。
第二天薛宜寧就將單子拿去了福祿堂,因老夫人不識字,便一項一項念給老夫人聽。
老夫人認真聽著,倒想摘出一兩項錯來糾正,卻又發現以自己的見識,確實摘不出來。
到最后,開口道:“你看我這兒這幔子,這坐墊,枕頭之類的,都有些偏舊了,也不是什麼上等綢緞做的,要不要全部都換新的?”
薛宜寧輕笑道:“母親想的倒也是,只是眼下時間倉促,怕是配不齊特別合適的,府上下人都是才采買過來的,沒什麼經驗,忙中容易出錯。”
老夫人一想也是,點點頭,還在猶豫時,又聽薛宜寧繼續道:“再說平陵公主雖是公主,但母親也是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也沒低到哪里去,公主過來,咱們好好款待就是了,倒不用顯得敬重。”
薛宜寧這話讓老夫人很用,心里得意一番,隨后就領會到薛宜寧真正的意思。
所有東西都換新,顯得太刻意、太上趕子了。
平陵公主之所以說起來看,是因為當初們一同從幽州來京城,在路上有了些。
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兩人一方有兒當娶,一方有待嫁,這便是一次相看。
若沒有兒親事這事倒罷了,但有這事,他們駱家還是方,就不該那麼上趕子,顯得兒多嫁不出去似的。
老夫人恍然大悟,心想還好有兒媳提醒一下,要不然就要讓平陵公主在心里看低自己了。
雖這樣想著,卻還是不聲,假意琢磨一陣才點點頭,回道:“那就這樣吧,回頭你去安排,也要好好盯著,別讓下人們懶壞了事。”
薛宜寧點頭應下。
一切都準備妥當,哪想到平陵公主到來那一日,卻又開始頭疼了,玉溪和子清番探了額頭,都覺得有些微燙,這樣子本該好好休息,可老夫人是絕計不會同意的。
薛宜寧想了想,只能一早匆匆喝了碗前日抓的藥,便開始忙接待公主的事。
巳時,平陵公主的輿車到了,老夫人在門口相迎,薛宜寧、黃翠玉也跟著,待平陵公主下轎,一齊下跪請安。
平陵公主喪夫已有四年,臉上帶著幾分愁苦之相,人倒還算和氣,走上前含笑讓幾人起,又親自扶起老夫人。
“一轉眼,我們都已進京兩年多了。”公主說。
老夫人回道:“是啊,有時午睡了恍惚,以為自個兒還在幽州呢!”
公主笑道:“我也是呢,時間易逝。”
老夫人正要請平陵公主府,這時突有一人從平陵公主后走上前道:“阿寧?”
薛宜寧微怔,抬眼看去,只見一道悉的面孔。
”伴隨著這聲清冷的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聲音,蘇年有些艱難的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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