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老宅那些不要臉的人,就以這種先斬后奏的強姿態進了易園。
園子雖大,但一下子要容納那許多人,還是有些困難。明妝將院子分派了一遍,把易老夫人安排進了松椿院,余下的人就圍繞松椿院而居。好在院有東西之分,中間有個院做隔斷,明妝一向住在東院,西邊的園子勉強可以容納那些人,但宜男橋巷的大多家仆,還是不便全帶進園子里來的。
“長輩們和兄嫂姐妹邊留兩個辦事的就了,下人太多,住不下不說,萬一手大腳損壞了園子,我可是要心疼的。”明妝說著,回頭赧然笑了笑,“我自小沒在祖母邊,祖母不大了解我的脾氣,我這人心眼小得很,這次答應老宅的人搬進園子,全是看著祖母的面子,也請長輩們擔待我的壞脾氣。”
羅氏知道是丑話說在前頭,不信果真能把他們怎麼樣,里便虛應著:“小娘子把自己說得厲害,可誰不知道你是個心善的孩子。自家人面前隨意些不要,外人面前可不興這麼說自己,到底往后還要出閣的,要是嚇著了郎子,豈不耽誤好姻緣嗎。”
明妝淡淡扯了下角,“大伯母說得是。”
閑談之間順著木廊往前,就到了西北角上那個玲瓏小院,這院子平時院門半開,只有侍奉香火的使進出,但院子被照料得很好,景也很宜人。凝妝一看就眼睛發亮,央著易老夫人道:“祖母,這個小院分派給我吧,我喜歡清靜,這里正相宜。”
易老夫人平常很看不慣搶吃搶穿的做派,常說沒一點大家子風度,可又沒辦法,正在說合親事,上回大保了給事中家三公子,于易家來說,已經是絕頂的好親事了。將來兄弟姐妹說不準要靠拉扯幫襯,現在依著點,就當積攢對娘家的吧。
“你喜歡……”易老夫人朝院看了一眼,正要答應,被明妝截斷了話頭。
“這個院子不。"
大家都一怔,凝妝立刻倒起了眼睛,“三妹妹既然把西園給了我們,就應該任由祖母分派,你這不行那不行的,也太沒意思了。”
易老夫人臉上隨即不是起來,沉默著不再說話了。
齊氏還是慣常的怪氣,對凝妝道:“不是把園子給了我們,是借我們暫住,凝姐兒別弄混了。般般既說不,總有不的道理。”然后瞇著眼睛,等明妝一個說法。
明妝也不急,站住腳向院,手將另半邊的門扉也推開了,轉頭對凝妝道:“這里是我爹娘安放靈位的地方,如果阿姐不忌諱,非要住在里面,我想我爹娘也一定是歡迎的。”
這下眾人都愣住了,凝妝和琴妝面面相覷,半晌凝妝僵著臉道:“算了,我不住這里了。”
明妝閑閑從臉上移開了視線,轉而對易老夫人道:“父親客死他鄉,祖母一定很掛念他吧,這小院子離松椿院不遠,祖母想念爹爹的時候來這里看看他,也很方便。”說罷嘆了口氣,“爹爹在時曾和我說過,自小在軍中歷練,很侍奉祖母膝下,心里總是掛念祖母。我的爹爹也曾是孩子,哪個孩子不眷母親呢,如今祖母要在西院住上一段時日,這大概是爹爹和祖母最親近的時候了,這樣一想,我很為爹爹高興。”
易老夫人這時臉上也浮起了一點悲,雖說明妝心積慮要拿爹爹來制,但作為母親來說,一則愧二則難過,趨吉避兇之下,自己親手放棄了這個兒子,連祠堂都沒有容他,如今走到這里,哪里有臉面對亡靈。
老太太似乎被喚起了母子之,但在其他人眼里,與牌位共住一個園子,還是有些瘆人的。難怪明妝要安排他們住西園,不就是時刻想敲打他們,有兩雙眼睛盯著他們的一舉一,一言一行嗎,其用心不可謂不險惡。
羅氏這時候立刻轉過彎來,對易老夫人說:“老太太,我看這樣吧,把三郎和雪晝的靈位送易家祠堂,也好讓他們易家香火,得祖先的庇佑啊。”
易老夫人覺得可行,正要和明妝商議,明妝卻搶先一步拒絕了。
“如今這樣很好,咱們家自己供奉一個小祠堂,方便我平日祭奠。再說我爹娘在這里整整三年,想來也習慣了,沒有大事不必驚他們,免得壞了風水。現在祖母和家里人不是都要搬過來暫住嗎,讓我爹爹和兄弟手足親近親近,祖母若是想念他,時不時進去上一炷香,也好一解思念之苦。”說著,往里頭比了比手,“祖母,可要進去看看?還有兩位姐姐,好不容易登門,也讓們給長輩磕個頭吧。”
于是凝妝和琴妝不不愿地進了小祠堂,看看上面掛的人像,雖然畫中人眉眼安和,但死人就是和活人不一樣。
戰戰兢兢上前敬香,戰戰兢兢磕了頭,凝妝心下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找個離這里最遠的院子住下,萬萬不要與牌位為鄰。
易老夫人著兒子的畫像,迸出了兩眼淚花,現在要為活著人的籌謀是不假,卻也不妨礙悼念子。畢竟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痛得死去活來,這些都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這個最小的孩子有了大出息,自立門戶后讓覺得母子疏遠,親也慢慢淡薄了,但除卻那些蒜皮的不快,三郎還是的脈。
“三年了,時間過起來真快。”易老夫人掖了掖眼淚,慢慢從畫像上收回了視線,嗟嘆著,“我也上了年紀,不能再想這些讓人傷懷的事了,否則夜里整宿睡不好。”邊說邊朝外指了指,“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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