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沅的話音落下，教室里簡直寂靜得落針可聞，好像能聽到窗外樹葉被風吹的聲音。

　周芳也很意外，平復了一下心，才道：“也好，那就歡迎裴清沅同學擔任我們三班的班長，這學期開學后，大家已經是高三了，學業非常張，所以希同學們能夠多多配合班長的工作，共同進步。”

　班主任說完了場面話，教室里總算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仍有不人充滿疑地打量著裴清沅。

　有生悄悄和同桌頭接耳：“剛才我真的好想掏出手機來拍照啊，怎麼辦，我都不想針對他了，不管他績怎麼樣，至咱們班班長現在是全校最帥的班長，多有面子呀……”

　林子海聽著后一大片嘀嘀咕咕的聲音，有些不甘地攥了手中的筆。

　為什麼被這樣針對，裴清沅還能這麼淡定？

　他想，這個人的心機果然很深。

　平時上課一貫認真的林子海，今天連班主任的數學課都沒有心思聽，艱難地挨到了下課鈴響，立刻跑到廁所里，拿出了手機發消息。

　他的手指落在屏上猶豫，打了又刪，好半天才發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小言，你真不容易，那個裴清沅真的很討厭。]

　林子海和裴言的關系很好，裴言之前是班長，而他是學習委員，班里很多事都是兩個人共同負責的，績也都名列前茅。

　這次得知了好朋友家里發生的這件荒唐事之后，他就想著要為裴言報仇。

　本來他就看不慣這學期剛轉來的裴清沅，他打聽過，裴清沅本沒有學測試的績，直接空降到了他們班，想也知道是憑著關系送進來的班生。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貍貓換太子的事，但看裴清沅的外形，就不假思索地覺得這肯定是個心思本不會放在學習上的人，要麼忙著和生談，要麼就是折騰其他事，肯定會拉低他們班的升學率。

　他作為學習委員，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浪費時間不學無，只靠著一張臉就能收獲旁人青睞的人。

　而從裴言那里得知這個驚人消息之后，他更是把裴清沅直接判定了心思險惡的敗類，所以林子海靈一現，想到了把裴清沅推舉班長的好辦法。

　整個班里除了一些膽小鬼，現在已經沒有多人對轉學生裴清沅抱有好，對這樣一個既沒有人緣又沒有績的人來說，讓他當班長，一定是種折磨，沒人會聽他的話，搞不好會出很多洋相。

　所以林子海跟班里相的幾個同學商量之后，就定好了這次突然的選舉，班里就這麼些人，該選誰這個問題早就和真假爺的八卦一起傳進了大家耳朵里。

　他本來打算在功之后就告訴裴言，給對方一個驚喜，結果沒想到，雖然裴清沅沒有理會周老師的勸阻，應下了這件事，他的目的達，但林子海看著裴清沅說話時的表，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裴清沅的臉上連一畏懼都沒有。

　他著手機蹲在廁所隔間里等待，裴言很快回復了消息。

　[發生什麼了？怎麼突然這麼說？]

　林子海咬了咬牙，飛快地打字，把剛才發生的事傳了過去。

　[裴清沅被選上當了班長，周老師看起來還喜歡他的。]

　他當然不能說選裴清沅當班長原本是他的預謀，因為這個預謀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說出來也是丟人。

　但在這條消息傳出去之后，裴言遲遲沒有回復。

　上課鈴聲響起，林子海不能再等下去，他匆匆離開廁所，回到了教室。

　裴清沅看著這個材瘦小的學習委員走進來，還有意無意地瞪了自己一眼。

　剛才也是他帶頭舉手提議選舉的，似乎對自己抱著很重的敵意。

　他不知道原因，但在足足四十二份敵意面前，原因變得不再重要。

　裴清沅在心里記下了這個名字，隨即面無波瀾地看向窗外。

　二中的校園不大，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遠遠地見校門，此時校園里一片寧靜，校門口沒了人來人往，門衛室關著門，看不清里面的靜。

　羅志昌現在會在那里面坐著嗎？

　他現在的境比昨天在酒店里更糟糕，沒什麼主見的母親羅秀云答應讓羅志昌來二中當保安，而且以他為借口說了裴明鴻幫忙，曾經相了十七年的父母看起來也并沒有反對，畢竟一夜過去就辦妥了手續。

　他的世在這個校園里曝傳播，所有人都在議論，裴言曾經的同學和朋友們更是同仇敵愾地討厭著自己，還想出了讓他當班長的損招，往后大概還有更多的針對等著他。

　如果是昨天的他，應該會被愈發深重的絕和不甘籠罩，不明白為什麼會是自己遭遇這一切。

　但現在，裴清沅心里卻格外平靜。

　他的命運已離了曾經平靜的軌跡，往后要麼放任它墜落，要麼便努力握在自己手里。

　他想選擇第二種。

　那個覺得煎餅很好吃的人工智能也希他這樣選。

　想到這里，裴清沅的目在課本上那些自己早已稔于心的知識上掠過，沒有像前幾天那樣去自學更艱深的知識，而是難得地走起了神。

　系統開會是什麼樣的？

　在一片純白的空間里，許許多多形態各異的系統在下方端端正正地坐著，一不。

　而在這些模樣花里胡哨的系統中，仍保持著初始綠機人形態的季桐悄悄低下頭，兩只機械手攏在一起，中間浮現出一塊小小的虛擬屏幕。

　屏幕上是二中高三三班的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里，日灑落在年致的眉眼上，轉瞬即逝的笑意和冷淡的神結合在一起，配上他口中平靜回應的那句話，顯得格外有威懾力。

　不知不覺又放完了，屏幕上自跳回到周老師宣布競選結果的那一刻，準備重新播放。

　在按下播放鍵之前，季桐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畫面視角，然后又快樂地看了起來。

　這是所有系統都有的遠程查看宿主況的功能，用來在開系統例會或是各種特殊況時使用，避免宿主和劇線臨時出現不可預料的意外。

　置的倒退、快進、切換角度、單獨選段等功能本來是給系統復查某段劇和細節使用的，但在此刻的季桐眼里，這簡直是全方位多角度無欣賞帥哥的一大神。

　宿主可真好看，不愧是這本小說的主角。

　要是今天不用來開會就好了，現場觀看的覺說不定會更好。

　季桐一邊欣賞，一邊盤算著回到裴清沅的意識空間之后，他要專門做一份電子相冊，放在床頭柜上，把各種他喜歡的片段都收錄在里面，可以命名為宿主珍貴時刻。

　他心里不冒出一種新手媽媽給剛出生的兒子做長相冊的滿足。

　由于一時沒有控制住表，正在臺上滔滔不絕講話的主腦代表注意到了臺下這個正在傻笑的系統，不滿道：“0587號，你在干什麼？”

　其他花里胡哨的系統們頓時齊刷刷地轉過頭來，那整齊劃一的力度和屬于真正人工智能的無視線，是讓季桐嚇得打了個嗝。

　說到打嗝，什麼時候才能吃午飯？

　季桐火速收斂了表，反認慫道：“老師我錯了對不起。”

　他本來對這個系統例會也是很期待的，以為會有很酷炫的各種數據匯代碼流，結果沒想到系統界也沾染了人類的不良風氣，開會的方式跟人類一模一樣，所有人到場之后，先由領導簡單講講，結果一眨眼一個小時就過去了。

　還好他有帥哥可以看。

　主腦代表拿這樣有自主意識的人類系統沒什麼辦法，瞪了他一眼，又顧自說了下去。

　“簡而言之，必須重視偏離劇線這個問題，本月已經有兩個投影世界因此崩潰，造了不小的損失，負責這些世界的系統被扣除了高額年終獎，并會在下次分配世界時調高難度概率，作為懲罰。”

　“各位必須嚴格按照主線任務上給出的容完劇，這都是主腦經過復雜運算后給出的最好路線和方式，請逐字逐句地照做。”

　“在每月一次的系統例會上，主腦會針對每個投影世界的任務完度和完質量進行考核評分，分數最低的系統需要接特殊激勵……”

　季桐一邊想象著裴清沅中午會吃什麼好吃的，一邊面發直地聽著主腦代表第三次重復這段話。

　在這次例會上，季桐總算弄明白了“既然小說已經誕生了，為什麼還要讓書里的人再把劇演一遍”這個靈魂拷問的答案。

　確切地說，這個世界并不是一本完整的小說，只是一個雛形，所以到現在季桐也不知道這本小說的名字，因為它還沒有書名。

　裴清沅所在的世界是一種熱門題材“真假爺”的投影世界之一，這些投影世界的故事主線都會由一次俗稱貍貓換太子的行為展開，主角一般都是有緣正當環籠罩的真爺，但不同世界的發展會由各種細微因素影響決定，也就會出現各種走向，而不是千篇一律。

　比如這個世界里羅秀云的愧疚心理，再加上單親家庭的因素，導致對沒有緣關系的兒子裴言很不錯，裴言回歸裴家之后，區別只是從被寵變了被加倍寵，真爺裴言上顯然失去了作為主角應有的戲劇，反而從云端跌落的假爺裴清沅的經歷更跌宕起伏，于是主腦選定了裴清沅當這個世界的主角。

　投影世界的容會在另一個維度上為文字小說，如果小說不好看，或是容太老套，就會導致讀者流失，也即失去了人們的注意力。

　被忘便等于徹底的消亡，世界會隨之一步步崩潰，所以主腦派來系統這類金手指就是為了給主線劇進行升級優化，符合讀者不斷變化的口味，讓世界穩定運轉下去。

　季桐和裴清沅要完的主線任務，其實是主腦通過大數據計算后得出的標準預設劇，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口味，即使不夠特別，但至不會犯錯導致世界崩潰。

　從這個角度來考慮，季桐終于明白了“擁有一個和諧幸福的家庭”這個任務要求背后的邏輯，這其實是真假爺故事里再常見不過的“偏心家人被打臉——開始嘗試彌補”環節，先讓宿主承委屈，默默地付出，直到羅秀云意識到宿主遭的一切，然后后悔不已地改變態度，試著與兒子好好相，努力彌補修復關系。

　季桐可以理解這個思路，如果放在其他小說里，他也會喜歡看這樣的劇，但放到自己的宿主上，他卻下意識地不想讓宿主經歷這個略顯虛偽的環節。

　他始終相信一句話，遲來的深比草賤。

　這個任務該怎麼完比較好呢？

　主腦代表總算宣布了五分鐘的臨時休息，讓系統們理一下積攢的數據，季桐立刻了個懶腰放松，然后嘗試跟邊的同事搭訕。

　他旁邊的這位系統同事長得十分俏，是一個藍眼睛金發的洋娃娃，看起來甜又可，但冰冷無機質的目顯示出它只是個真正的AI，并沒有屬于人類的靈魂。

　“，你好，我是0587號。”綠瑩瑩的小機人很有禮貌，腦袋上浮現出兩道彎彎的笑眼，“請問來參加系統大會是不是需要提前變裝？好像只有我還是綠的。”

　放眼去，這仿佛是一個漫展會現場，什麼樣稀奇古怪的造型都有。

　“你好，我是0361號哦。”洋娃娃的聲音也很可，“不需要的，這是宿主給我選定的外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