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張忙碌的學習生活很快告一段落,學生們翹首以盼的周末來臨。
市里嚴格規定初高中學生不許在節假日來校補課,所以裴清沅擁有了兩天可以稍微放松的休息日。
平日里他早出晚歸,不愿意跟羅秀云有太多接,現在到了周末,不用上班的羅志昌整日窩在客廳里看電視,裴清沅就更不愿意待在家里了。
早上他還是按時起床,一點也不留溫暖的床鋪,在家里人睡醒之前就帶著季桐出門吃早飯了。
沒想到宿主連周末都不睡懶覺,真是個狠人。
季桐腦袋上翹著呆,反應遲鈍地坐在花壇邊,看著裴清沅在熱氣騰騰的早餐攤前等待。
他今天沒有時間做帥氣造型,因為沒睡夠就被裴清沅起來了。
宿主已經知道他吃人間的食,卻沒料到他還喜歡睡覺。
沒錯,他就是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工智能。
裴清沅提著好幾個袋子回來,先把溫度剛好的豆漿杯塞進季桐手里,又在一旁的石頭墩上墊了紙巾,把一袋熱乎乎的蛋漢堡放在上面,叮囑他:“剛出爐很燙,一會兒再吃。”
小朋友便乖巧地點點頭,捧起紙杯喝豆漿,呆被風吹得一晃一晃。
旁邊坐著一個穿大衩人字拖的胡子大叔,一邊吃著塑料餐盒里的腸,一邊好奇地跟他們搭訕。
“靚仔,你細不細隔壁中學的學生呀?”
裴清沅也捧著一杯豆漿,反應了一會兒對方在跟誰說話,正要回答,旁的季桐先小啄米似的點起頭來:“細呀細呀。”
大叔被他有樣學樣的語氣逗樂,大笑起來:“我天天早上看見里們兩個靚仔一起食早飯,起來都幾好食,有品位!”
他說著稀奇古怪的普通話,還朝挨在一起的兩個人豎了個大拇指,贊嘆道:“兄弟倆真好哇!”
早晨涼涼的秋風捎來日常的煙火氣,裴清沅朝陌生大叔笑了笑,禮貌地道謝。
正在啃蛋漢堡的季桐卻忽然激地扯了扯他的袖,連眼睛都在發。
裴清沅問他:“怎麼了?”
就在陌生大叔說完兄弟倆真好之后,季桐突然應到任務面板有了異,那塊之前被他踩得稀爛的電子顯示屏上,亮起了淡淡的綠。
工作手冊里說明過,任務面板閃爍綠就意味著這項任務開始步正軌,有了進度。
裴清沅和羅秀云冷淡相的這些天里,任務面板從來沒有過反應,因為這個家里蔓延著顯而易見的不和諧與不幸福。
而陌生人以為他們倆是親兄弟,于是慨兩人好,這居然符合任務要求里幸福家庭的標準。
所以他突發奇想的這條路是行得通的。
季桐頓時覺整個世界都明亮了,他大大地啃了一口手里的早餐,興地回答裴清沅的疑問:“蛋漢堡真好吃!”
他要好好想一套符合AI邏輯的說辭,再告訴宿主。
只要宿主不再對羅秀云抱有期待,就不用再委屈自己待在那個家里。
裴清沅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但看他眼睛亮閃閃的模樣,不覺得手里的早餐好像更香了一點。
蛋漢堡果然很好吃。
吃完早餐后,季桐照常找了個蔽的地方消失,回到裴清沅的意識空間里,陪他去圖書館自習。
安靜的圖書館比總是回響著電視噪音的羅家要好多了。
一整個上午,裴清沅都在認真地看書,與此同時,季桐也坐在花園中心的石桌前一本正經地畫著圖紙。
他已經開始構思幸福家庭里的陳設和布置了。
季桐準備到時候問問宿主喜歡什麼樣的形態,比如三歲半宿主喜歡洋娃娃系統,裴清沅也可以給他指定一個非人形的日常形態,這類形態限制小,他就能常常出現在宿主周圍了。
他比較想變一只很能裝的大碗。
如果讓宿主往碗里裝食,四舍五是不是等于吃上東西了?會不會有飽腹?
不過碗要怎麼走路?碗底可以長嗎?
季桐托著下還沒胡思想多久,就看見裴清沅的手機上接連收到了好幾個羅秀云打來的電話。
裴清沅一直給手機開著靜音,拿出來搜索資料的時候才看見一排未接來電,他錯愕的當口,羅秀云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自習室外的走廊里接了電話。
“清沅啊,怎麼不接電話?你跑到哪里去了?”
雖然打了好多次才接通,但羅秀云的聲音里聽起來并沒有惱怒,倒頗為和:“快回家吃午飯了,我做了一桌子好菜,再不回來菜都涼了。”
裴清沅很聽到羅秀云這樣關切的語氣,他握著手機的指尖了,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應下了:“我在圖書館,現在回來。”
羅秀云連聲應好:“好好好,回來路上注意安全啊!”
花園里的小機人著花里胡哨的圖紙,不敢吱聲,悄悄把醞釀了一上午的話憋了回去。
羅秀云怎麼突然良心發現要對宿主好了?
總覺得這件事比他想變一只碗還離譜。
回去的一路上,裴清沅都沒有說話,只有季桐敏銳地察覺到他騎車的步伐比往常回家要快許多。
宿主仍然在來自親生母親的。
季桐默默嘆了口氣,面帶惆悵地著在花叢里流連的白蝴蝶。
希羅秀云不要辜負宿主的期待。
走進灰蒙蒙的樓道,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裴清沅漸漸聞到一濃郁的菜香,香得人食指大,季桐判斷這里面至有紅燒和糖醋排骨。
還真是一桌好菜,季桐驚訝地想。
裴清沅站在大門外,修長的手指有些躊躇地落在門把上,半晌才做好了準備,輕輕按下去。
推開家門,他先看見了客廳里一桌子香味俱全的菜,然后便聽見無數喧囂涌耳中。
羅家的沙發上、椅子上都坐滿了他不認識的人,正笑呵呵地聊著天,滿面紅的羅志昌被簇擁在正中間的座位,得意洋洋地說著些什麼。
“……他們都對我客氣得很!曉得我有背景呢,這班上得真是舒服……”
腰間系著圍的羅秀云剛從廚房里端著菜出來,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看見裴清沅回來了,連忙向他招手:“清沅,你總算回來了,快進來洗手吃飯,今天親戚們來做客,想見見你,記得人,這是你大姨,大姨夫,二舅……”
被點到名字的陌生親戚們紛紛朝他出相當殷勤的笑容。
“這是清沅呀,真是一表人才!那戶人家養得不錯的!”
“老林雖然走得早,但秀云算是到福了,兩個兒子都面面的,以后都能孝敬,哎,我們就沒有這麼好的命!”
羅秀云被夸得滿臉紅霞,連連道:“哪里的話,都是一家人,互相照應的……”
于是就有人順桿爬:“還有沒有像志昌那份工作一樣舒服的活啦?我家那個閑在家里好幾年,我每天被煩得頭都痛死了。”
羅秀云正沉浸于親戚們的熱吹捧,隨口應承道:“我到時候找機會幫你問問。”
“哎哎,秀云,也幫我家歡歡打聽打聽……”
羅志昌借了裴明鴻的關系在二中當保安的事已經在親戚中傳開,人人都很羨慕。
所以他們拜訪羅家,想見見這個未曾謀面的子侄輩。
不是真的為了見他,而是為了他所能帶來的好。
那些短暫浮現的溫和希,像泡沫一樣碎齏。
裴清沅仍舊站在家門口,他臉上的細微緒已消失殆盡,只剩平靜的冷意。
“你們來晚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奇異般地讓這群聒噪的親戚都止住了話音。
羅秀云有點不安:“你說什麼呢,小孩子別說話……”
然而只看見這個孩子眼中令人心悸的冰冷。
裴清沅直視著這個與自己分別多年的人,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奢,在心底潛藏已久的憤怒便噴薄而出。
他語帶嘲弄:“已經太晚了,得早十幾年就把親生兒子送去別人家,現在才能找到那麼好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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