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秋最近經常會做一個夢。

　夢里, 他是一只短圓潤的小啾，有著金紅的短短的羽，不比一只筆筒高多, 小稚的翅膀甚至帶不圓滾滾的子。

　每日飲仙山泉，食蟠桃靈果，困了就靠在高聳云的梧桐木上呼呼大睡, 時不時有羽華麗形修長的同類幫他梳。

　他一只啾過得逍遙自在，十分愜意, 簡直不知今夕何夕。

　就在他以為這樣的神仙日子會永遠持續下去時, 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嚇得他羽。

　那是一條通漆黑，型比他整只鳥還的蛇。

　漆黑的鱗片閃著冷的澤, 猩紅的眼, 嘶嘶吐著蛇信，無聲無息地向他靠近。

　江宴秋：你不要過來啊QAQ！

　那條蛇以迅雷之勢向他撲來, 把他整只鳥一圈一圈地纏住, 直到沒有一隙，阻擋一切逃離和呼救的可能。

　江啾凄凄慘慘，哭哭啼啼, 以為自己就要命喪蛇口。

　——然后他就醒了。

　.

　江宴秋一臉黑線地看著在自己口的大白貓。

　這貓不知是吃什麼長的，看著窈窕蓬松, 實則宛如秤砣，死沉一只。江宴秋每天是抱它，胳膊上都能鍛煉出一層薄薄的。

　偏偏它對自己的重沒有一點數, 每天若無其事地撒直, 逮著機會就往江宴秋懷里鉆。

　在各大峰底下了一個月的尋貓啟事, 除了一堆被貓咪畫像勾引得來竹香苑重金求的同門, 并無主人前來認領。

　江宴秋心狂喜, 從此一躍為有貓人士，名喚“雪團”。

　雪團作為他的夢中貓，簡直是世界上最完的小貓咪，外人面前端莊如高冷仙子，一下都不肯，在江宴秋面前卻嗲得像三個月大的小貓，每天都要又親又，仿佛有貓中癥。

　除了重略有些太沉，以及嫉妒心過重，不許別的小近他的，簡直完。

　云豹不知為何了驚嚇，夾著尾嗚嗚直，被無可奈何的靈閣師姐接走了。原先說好的云豹崽酬勞，因為雪團妒心太重也不了了之，折算靈珠給了他。

　江宴秋每日白天上大課，放學了去殞劍峰跟劍尊練劍，晚上回來擼貓，一天下來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著實是甜的煩惱。

　好在超強度鍛煉下，他素質確實好了許多，不像剛被蕭無渡放完那會兒，虛弱得連水桶也拎不起來了。

　除此之外，倒是有件奇怪之事。

　雪團不知是不是還沒過口期，老喜歡啃啃東西磨牙。

　——別的東西還不行，非得是江宴秋的脖子或手指。雖然小貓咪的尖牙倒不至于對修士造多大的傷害，但江宴秋好幾次跟雪團睡一個被窩后醒來的早上，脖子上都有尖牙咬破的紅痕。因為他凰，痊愈速度遠超常人，早上照鏡子也只能看到快要愈合的傷口而已。

　為此他給雪團自制了不線團、貓抓板等貓玩，但并無甚用，雪團優雅地爪子，看都不看上一眼，江宴秋只得悻悻收起來。

　這是跟小貓咪睡一個被窩應該付出的代價！

　.

　后山，殞劍峰。

　寒霜與鳴相擊，兩大上古十大名劍對撞，層層靈力激，枯枝上的雪撲簌撲簌落了一地。

　只是仔細觀察后會發現，寒霜看似浩洶涌，其實已然收斂絕大部分凜然的殺機，只是在喂招而已。

　鳴頭一回難得占上風，激得劍鳴嗡嗡，得意洋洋地劍直抖，活似抖全羽炫耀的雛鳥。

　寒霜向來對他沒有原則，古拙的劍罕見地出親昵，一邊喂招傳授，一邊又要讓它練得開心，恐怕當年平北疆十萬魔族時都沒有這麼盡心盡力。

　突然，江宴秋手中的劍停了下來。

　郁含朝立即收劍，總是自持的面龐，因視線粘著面前人不放，無端出幾分似人的念。

　江宴秋只覺得自己進了一個玄而又玄的境界。

　周圍的一切景放空，天地萬仿佛化作一個個無數的微小粒子。這些粒子不一，閃著瑩瑩微，既構事基本的組，又在空間和時間中自由地流轉。

　他眼眸微闔，思緒放空，仿佛無垠又無限的網，被拉扯到極致。

　于是，無數活潑好的粒子向他游來，當接到構“他”的粒子時，仿佛泥牛海，瞬間劃作一耀眼盛大的白，往經脈、四肢、肺腑、丹田中流竄，粒子越積越多，最后變涌的金洪流般，以丹田為起點，在他的經脈中流淌。

　細弱的經脈無限地被拉扯、延長、展、拓寬，細細的傷口因支撐不住過于洶涌的洪流而出現，又很快被更多的粒子填補修補。

　流淌在他管中的凰變純粹的金紅，那些粒子激得抖，好像凰是什麼絕世人，爭先恐后地想與之，直到變熒閃閃的粘稠金。

　這個過程太舒服，江宴秋忍不住微瞇起眼。

　終于，當金粘稠濃到極點時，仿佛凝了固態，一顆金紅的渾圓小球在他的出現在他的府中，仿佛只要他思緒一轉，便能勾無數靈力。

　他倏地睜開眼，瞳孔甚至呈現出一瞬間的金，配上他珠玉昳麗般的五，竟有一妖異綺麗之。

　凝元已。

　.

　江宴秋緩過神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盤坐在地，而萬人之上的劍尊……

　竟然在為他護法！

　他瞪圓眼睛，因此忽略了郁含朝那總是淡漠如雪的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異樣愫。

　練劍練到一般自顧自定了！還猝不及防地把劍尊忽視到日落月升！還勞煩他老人家替自己護了幾個時辰的法！夭壽啦！

　江宴秋一整個驚恐，剛想道歉，就見郁含朝淡道：“凝元了，不錯。”

　……欸？

　江宴秋用靈識往府談了談。

　果然，一顆渾圓飽滿，圓潤可的丹憑空出現。

　難道……

　我真的是傳說中的升級流男主！藏的修仙天才嗎！

　十八歲凝元，放眼整個修真界或許大有人在。

　但他踏上仙途、自行煉氣，也不過是不到半年前的事而已。

　江宴秋有些飄飄然，滋滋問道：“劍尊，您當年凝元用了多長時間呀？”

　郁含朝：“一日煉氣，一月凝元。”

　江宴秋：“……”

　原來巨佬的年時期也是坐火箭的。

　是我不配了，告辭。

　他自以為蔽，打量著郁含朝線條鋒利、挑不出半點缺陷的完側臉。

　據說劍尊大人并非出生任何世家，而是老掌門撿回來的一個孤兒。

　那時的郁含朝面黃瘦，衫襤褸，正在為一塊發了霉的餅子同比他年長十歲的乞兒打架，被對方踩斷指骨也不松手。

　老掌門嘆其世可憐，觀其骨又似乎是個練劍的好苗子，便做主將人帶回了昆侖。

　于是他一日煉氣，一月凝元。

　甚至在字還沒認全之前，便已經學會了拿劍。

　他勢如破竹，銳不可當，如轉瞬沖破云霄照撼永夜的流行、鋒利無匹至寒至銳的劍，以撕破雷霆萬鈞之勢，轟了整個修真界。

　也讓昆侖徹底地遠遠甩開所有宗門，躍然為仙道巨擎、萬山之山。

　三百歲不到的年紀，一路毫無阻礙地突破玄、伏龍、化神、乘虛，名劍寒霜撼天下，也震碎十萬妖邪，以頂天立地之勢鎮蠢蠢、幾復蘇的魔。

　他仿佛活了一個符號，一個眾人心中無往不利、戰無不勝、無比強大的代名詞。

　劍尊。

　劍尊郁含朝。

　……此時此刻，這個符號代名詞正手把手教自己最基礎的劍法，并被自己一言不合就定放了至幾個時辰的鴿子，然后布下了強度可以抵擋侵昆侖宗的結界替自己護法。

　江宴秋：我該不會是劍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什麼的吧？要不然他怎麼會對我這麼好(:3_ヽ)_

　其實之前劍尊說要親手教他練劍時江宴秋就有過這樣的懷疑，但劍尊出了名的不見，別說姑娘，這殞劍峰連只雌鳥都找不到，看他的氣質修為，大概率也不會做出那種一夜風流、整出私生子來的事。

　更何況他有凰啊！除非是跟江氏的子，不然劍尊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生出一只小凰。

　江宴秋只能對此解釋為自己凰脈，點亮了王霸之氣，就連劍尊也對他另眼相看(:3_ヽ)_

　想到這里，江宴秋“啊”了一聲，從自己的儲袋中東翻西找，翻出一個制作的小帕來。

　“劍尊大人，這是我給你帶的謝禮！”

　小帕打開，里頭是包裹好的油紙，裝著一塊四四方方、棕白相間的小方糕。棕的那層泛著砂糖般的顆粒，白的部分則如酪般綿厚實，頂上撒著細膩的，看著格外甜人。

　郁含朝卻心想，原來他今日遲到半個時辰，是去做這個了。

　想到這里，他古井無波的心像是被千萬羽抓撓，千萬線纏繞，十萬魔也無法撼的道心，竟似微微容。

　江宴秋小心翼翼得拆開包裹，獻寶似地端給他看，得意道：“劍尊大人，這是我老家的一種小食，配料我都用修真界的食材改良過了，辟谷了也能吃。”

　嗯，禍害了師兄師姐不靈豆和靈牛(:3_ヽ)_

　江宴秋雖然對每日都要堂后課外輔導十分痛苦想擺爛，但他并不是真的不知好歹，不清楚劍尊給予他的一切都是世間僅有、千金難換。

　不是師尊，卻比師尊恩重萬倍。

　所以他惦記著要孝順孝順劍尊大人很久了，只是苦于不知該送什麼。

　論寶藏家，把他儲袋全掏出來郁含朝估計都看不上；論威名顯赫，估計修真界沒有第二個人比劍尊出名；論劍修佩劍，郁含朝都已經有名天下的寒霜了，鳴于他也無用。

　他好像什麼都不缺，已經站在修真界最頂峰了。

　江宴秋：我們做鳥的，當然是心意最重要！

　上古時期，凰會拔下珍貴的羽，為認定一生的伴筑巢。

　那他江宴秋，當然也可以給劍尊——做甜點！

　沒錯，那四四方方甜人之，是來自江宴秋“老家”的特產，提拉米蘇。

　上好的靈牛制的酪，靈豆磨的味道有點像高配的可可，就連底座的餅干胚也是靈植產出的面做。

　富含天地靈氣，已辟谷修士食用也不會有負擔。

　因為上輩子是炸廚房選手，這道甜點的做法在甜點中堪稱門級簡單，還是大學社團時學的，江宴秋反復試驗了幾十次，靈閣養靈牛的師姐差點咆哮著追殺他，才把這道點心做了出來(:3_ヽ)_

　為此他今日還遲到了半個時辰，藏著掖著把東西帶過來，生怕不合劍尊的口味。

　見郁含朝沉默，江宴秋心提到嗓子眼兒。

　不會吧不會吧他要是不喜歡怎麼辦不會直接甩手走人或者把蛋糕糊我一臉吧……

　卻不曾想，郁含朝直接用一旁備好的木勺挖下一大塊，抿口中。

　那手平日只握過寒霜，骨節修長，又因郁含朝有劍氣附，任何外無論是攻擊還是灰塵，都近不了他的，所以不染塵埃。

　此時他撤下護的劍氣，仿佛生來就只該拿劍的手持著木勺勺柄，慢條斯理將細膩潔白的油咽下，說不出的……視覺沖擊。

　仿佛高高在上、無悲無喜、不染凡塵的神像，甘愿為虔誠的信徒俯，收下心準備的貢品。

　江宴秋呼吸一滯。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種把劍尊大人帶壞的心虛怎麼回事！

　一定是因為讓辟谷了幾百年的劍尊吃了東西，嗯嗯(:3_ヽ)_

　甜而不膩，帶著微苦。

　自從辟谷，郁含朝約莫有兩百多年未進食過丹藥以外的東西了。

　他的味蕾原本應該同那顆心一樣死寂冰封。

　卻有一團火焰驀然闖。

　他嘰嘰喳喳，眼神靈，偶爾犯懶卻又活潑跳，什麼緒能人一眼看，不厭其煩地大包小包背著他那些寶貝搬來不宜久居的殞劍峰。明明自己害怕得要死，卻毅然決然轉，放救下差點殺死自己的怪。

　江宴秋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張，眼神殷切地看著他。

　“劍尊大人，味道怎麼樣？還可以嗎？”

　“嗯。”

　郁含朝雙目微斂，角勾起出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