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的日子十分枯燥,為了打發時間,我不得以用外行人的眼睛去觀察,并作出如下總結。
這里的犯人有兩大共同點:
第一,他們遵循「本心」。
第二,他們從不「邪惡」。
「能做到這兩點,就是一名合格的犯人。」我這樣說,引來了一陣陣善意的哄笑。
「您才是罪大惡極的人吶——」在獄警先生的怒目而視中,有人高聲喊,「極惡的先生,看那個潔白的刑場,先生,看著它!」
刑場?
這是我獄以來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地方。
監獄的喧嘩聲越來越大,當高呼的聲音被逐漸跟的浪所席卷,它便為了江洋中的一小葉。我在這巨大的風浪中茫然,完全不知道事態是如何演化這般模樣。
獄警憤怒的敲擊關押我們的鐵欄,一聲聲比心跳還重。
「我們遵循本心,拒絕被定義的道德!」
「我們并不邪惡,竭力選擇正確!」
「我們的頭顱前后親吻刑場的土地,那里會開滿紅白相間的花,那是我們用鮮給您鋪開的路。」
一位犯人死了,聲音卻在另一個犯人口中高昂不墜。
他渾濁的眼睛里是滿滿的憐憫。
「——可先生,您卻別無選擇。」
暴*結束后,獄警收到通知,死去的犯人被赦免了罪行。
他們的親戚朋友哭泣著歡呼,如預言般,紅白相間的鮮花蓋住了尸骸,鋪滿我眼前的道路。
花瓣細,我心生惘然。
羊羔還在尖,石碑上的箴言緘默不語,不知手刀切斷的是病灶還是脈。
那麼我呢?
罪大惡極的我又該如何?
諦視者們,請回答我:
「我會被迫踏潔白的刑場,死或新生都人定義嗎?」
「我知道這世界我無容,只是,先生們。」
*「你憑什麼審判我的靈魂?」
————《思想犯》七·節選】
***
“編輯看見你這樣的文字會嚇哭的,真的會留下驚恐的眼淚哦。”江戶川步看著稿件,事不關己說。
野一未眨了眨眼,遲疑道:“如果連步都覺得糟糕的話……果然是我還沒有完全掌握這類題材啊,只要稍微離現實的范疇就開始失去信心。”
“不是這個問題啦,你是在和我裝傻嗎一未!”
步用勺子將盤中致布丁劃兩半,像個頑劣不堪的那樣搗得七八糟的,最后全部塞進里,說出口的話也含含糊糊的。
“抨擊了那些緘默的頭腦,又轉而抨擊容易被煽的人群。我倒是很清楚那些笨蛋的愚昧是事實啦……你還是實名寫作,新章發表的隔天就會被找上門的哦。”
野一未鼻子:“福澤先生會收留我的。”
江戶川步立刻回想起了對方被收留當天自己的慘狀,不悅道:“你這家伙還真是厚かま……唔。”
“……連厚かましい(厚無恥)都說不清楚,你給我把里東西咽下再說話!”
早些時候,野一未沒有等來約定好的編輯,也沒注意到時間,敲響房門的是一未的「飯友」步。
這家伙剛一進門就用站在捕獵夾邊上小松鼠的眼神凝視一未,只要聽到一丁點不想聽的就會立刻掉轉頭跑開。
想什麼呢,一未怎麼會放過這種嘲弄的機會,當然是把只有十三歲的年拽著,關切地詢問,布丁好吃嗎?
以福澤先生的注視為佐料,深夜的布丁好吃嗎?
步的張牙舞爪是眼可見的。
似乎是因為的確找不到人陪他去吃飯,自己出門又百分之九十九會面臨「迷路——肚子——隨便找地方吃飯——等福澤諭吉來接」這樣的惡循環。
自詡大人有大量的年步最終還是沒有和小心眼一未計較,大手一揮,讓他帶自己去甜品店,點了最昂貴的布丁來賠罪。
“不過你的意圖都快突破文字了,這種煽還真是讓人骨悚然。世界理所當然的愚蠢,即使是鼎鼎大名的異能偵探也只是想要保護這些愚蠢的嬰兒而已,你卻想讓他們擺愚昧。”
步的勺子向了對面,將一未面前那份布丁也搗爛,在對方嫌棄又生氣的眼神中得意地拖過碟子。
“說愚昧也太過了一些。”一未只能這樣反駁。
“哈?寫出那樣文字的人在說什麼呢?強行將人拔高到他們本無法企及的高度,你清楚這是什麼恐怖行徑嗎?是不折不扣的犯罪こうい(行為)……唔。”
一未:“……都說了,把里東西咽下再和我說話!!”
甜點顯然不能當正餐,步看起來還想拉著移錢包去其他地方大快朵頤,被一未以“我還是個沒拿到稿費的窮困潦倒小說家”為理由拒絕了。
騙吃騙喝還用語言攻擊的小孩是屑!
“我們不是飯友嗎?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展開報復,想要限制青年正常的進食需求,你怎麼這麼稚?”
步著圓滾滾的肚皮,在回去的路上這樣抨擊道。
一未:“是啦,江戶川步因為野一未沒有請他吃飯而營養不良,高永遠的停留在了一米六……你有一米六嗎?”
“不僅稚,還惡毒!”
“看來沒有。”
“有!怎麼沒有!給我睜大眼好好看看!”
“看著呢看著呢,別上躥下跳的,步。”
“我說一未……”步跑到一未跟前,用很危險的倒行姿勢保持著步調,抬著頭仰視他。
就這樣持續了接近半分鐘,他才緩緩開口,“我們關系應該很好吧。”
野一未:“……你終于被我氣到神智不清了嗎?”
“你和我的相非常稔,不是由上自下的兼容,只是單純的悉。而在這層面上,你卻放棄了主導權。傲慢的野老師才不會那樣做,筆下的文字書寫的是「思想」,你將突放了出去,靜靜等待著,卻沒有能回應的人。”
“「——可先生,您卻別無選擇。」你是這樣寫的。”
野一未開始頭暈眼花。
不是正在被剖析的害怕,而是面對出爪牙的江戶川步后,覺到自己能夠再次融人群的興。
「說什麼沒有能回應的人呢,步你這不是做得很好嗎?」
“有時候看見你就像是在照鏡子,可這不可能,世界上不會有比異能偵探更聰明的人,即使是野一未也不能。”步說,“因為我是獨一無二的。”
“江戶川步。”野一未停了下來,“世界上不會存在能和你站在同一高度的人,所以你判斷「我」是異常,你是這個意思嗎?”
步理所當然道:“當然,即使是你,也只是憑借著閱歷勉強攀登上臺階的普通異能者罷了。”
“你怎麼知道不會有一個和你年齡差距不大,看待事的角度與你不同,卻又完全同源同宗的人呢?”
“這是詭辯,你不能用一個假設來回避我指出的異常。”
“還沒發生的事無法被否定,你不能說自己絕對高高在上一輩子,也不能說沒人能給予我回應。步,難道傲慢的人只有「野一未」嗎?”
江戶川步按捺著自己想要掏出眼鏡來一窺真相的念頭,這是將雙方都到懸崖邊的對決,選手都擁有極強的自尊心。
就像野一未從來沒有對他說任何煽的結論話語一樣,一未還不清楚自己異能的效果,所以一直在規避。
那麼步也收起了自己的武。
江戶川步極野心地斷言:“不管怎麼樣,我會把你剖個一干二凈的,野一未。”
“在那之前,我必須反駁。”一未神嚴肅道,“你的「就像在照鏡子一樣」絕對是錯覺。”
步約升起了不妙的念頭,甚至想直接跳起來捂住這個刻薄青年的。
果然,毫無溫度的冰冷語言隨之降臨:“我可不止一米六。”
江戶川步:“……”
氣死了氣死了,簡直要氣死了!
年轉頭就走,氣呼呼地像是河豚,沒走兩步就被拽住外套,他不善地回瞪:“干什麼!道歉已經晚了!步大人是不會寬恕你的!”
“我只是想說……你走反了。”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步大人只是想去吃午飯!……喂,再笑我真的要生氣了啊!!!”
***
結果,直到夜晚降臨,福澤諭吉再次按照委托陪他度過了一個晝夜,來自米花町的編輯還是沒有靜。
第二天下午,一未還是認為自己得給他打個電話,這里畢竟是橫濱,要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恐怕即使等尸首化為白骨都不一定能重見天日。
電話剛撥通,一陣老套的默認鈴聲便出現在門外,敲門聲也隨之響起。
一未握著手機,心想這可真巧。
拉開房門,一個穿著正裝的青年站在門外,左手同時拿著還在作響的手機和筆記本電腦手提包,空出的右手整理起有些凌的領帶。
這可真巧……啊?
“……”
等等,這不是他以前的編輯嗎???
野一未愣了,他清楚地記得負責「松本清張」的責任編輯來自京都,是位看起來有點、做事一板一眼,但其實非常溫耐心的男人。
而眼前的青年除了在氣質上更為青……完全和他那個男媽媽編輯一模一樣。
原來您早年還闖過米花町吶?
換了馬甲還被同一個編輯撈上岸得可能能有多低,這種小概率事件也能被他撞上嗎?!
而令一未哽咽的還不止這點。
“野老師,您好。”青年古井無波的瞳孔中倒印著野一未吃驚的表,他放棄了單手和領帶做抗爭,而是抬手抹去還在眼皮上不斷滴落的珠,“失禮了,因為出了一些意外,沒能按照約定的時間和您見面。十分抱歉。”
“啊……那個……”一未心復雜地讓開路,“那些都不重要,請先進來理傷口吧。”
“謝您的關心,不過沒關系,也不用害怕,這不是我的。”
“……”
這不是更恐怖了嗎?
按照正常的流程,他是不是應該馬上去隔壁把福澤先生搖起來……
可畢竟是“人”,一未還是把他放了進來,并給他沾了水的熱巾,等青年將自己整飭得稍微沒那麼慘烈之后才再次開口:“呃,這是橫濱……一些意外也是有可原的。”
“啊,您誤會了,不是發生在橫濱的事。從米花町出來的時候,高速路段發生了炸,警察抵達現場后發現了一場命案,在場的偵探斟破兇手份后產生,我恰好在等待的通道,所以被波及到,這才耽誤了。”
野一未:“……現實果然比小說更彩,幸虧你是來橫濱,要是這副模樣去東京,恐怕會被直接攔下來吧。”
“不幸中的萬幸。”青年說。
閑聊中,他注意到桌上電腦上的文檔,將沾著跡的巾工整地折疊起來放在桌邊,十分禮貌問:“這就是您現階段已經完的稿件嗎?請允許我拜讀。”
在點開文件前,青年終于注意到自己好像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
和犀利的文字不同,野老師出人意料的隨和,他的神態太自然,以至于自己完全沒注意,犯下了這麼失禮的錯誤。
青年在心里自責了半晌,然后拿出十分正式的態度,正坐著向野一未說。
“很高興能和老師您合作,我是禪院研一,您的責任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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