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草兒母的描述，葉舟現在所的位子應該距離樹林邊緣有三到五天的腳程。

　樹林里沒有可供人行走的土路，全靠以前的野踩踏，以前樹林里還有野野菜之類的東西時，人們紛紛進林，沒有以后就不再進來。

　畢竟樹皮都快了，樹林已經無法再給人類提供任何東西。

　并且即便再往深里走，不說能不能從野里活下來，可能連找到方向都是個問題。

　況且難民們的力也無法支撐他們繼續走下去。

　雖然這種竭澤而漁的方式對樹林生態產生了巨大的打擊，但也提供了一點好，就是哪怕不帶武進林，也不會面對來自野的生命危險。

　這也給葉舟提供了一層保護。

　沒有草兒母帶路，葉舟都不知道走哪個方向能離開樹林。

　他雖然有指南針，但也不知道出口到底是東南西北的哪一邊。

　指南針在這兒的作用就只有一個，讓他不用在原地打轉畫圈。

　葉舟想出去就只能用最笨的辦法，一條路走到底，實在沒路就折返回來，換個方向繼續走，不僅危險，而且非常耗時。

　現在他愁的是怎麼把人手招齊，等他把人手招到了，才要開始發愁拉客的事。

　雖然超市在深山老林里還算安全，但深山老林還有個特點，那就是人跡罕至。

　這個時候還進山的，要麼是像草兒母一樣，想找個地方等死，要麼就是本來只準備在樹林外圍找找吃的，結果迷了路的人。

　花了四天時間，草兒母的總算好了一些，們真像小草一樣，哪怕走到了絕境，一滴雨都不下，依舊用孱弱的死死抓牢了土地，給們一滴水，一縷，們就會再次煥發生機。

　反正葉舟自嘆不如，十分佩服們。

　作為現代人，他著現代工業帶來的好，但那跟他有什麼關系？

　他沒造過一顆螺，沒組裝過一臺機，他只是命好，生下來就是現代人，就著先輩偉人們帶來的好。

　他也升不起人無我有的優越，如果他是逃荒大軍里的一員，說不定死的第一批人里就有他。

　草兒母在超市待著也不安心，總覺得們不事生產，時間長了肯定會被趕走，于是想盡辦法的找事做，每天都要拖地柜子，這麼大一個超市，們還真能每天仔仔細細的打掃一遍。

　第二天本沒臟，又繼續打掃。

　葉舟也攔不住，并且覺得這樣也好，有事做就有歸屬，不會東想西想。

　“娘，這拖、拖把可真好用。”草兒自從進了超市，一雙眼睛就沒黯淡過，看什麼都覺得新奇，都要驚嘆，來的頭一天就對著地板磚驚呼。

　“仙人老爺有神仙手段，這些東西不算什麼。”草兒娘“見多識廣”，說書人說的故事也是聽過的，指著燈說，“那是仙燈，燃得是仙氣，這才沒火沒煙。”

　草兒娘又小聲說：“咱們得小心，仙人老爺耳目通達，什麼都知道，咱們得心誠！”

　草兒娘現在并不把葉舟當人，而是神龕里的石像，得充滿敬畏的供奉起來。

　正好路過的葉舟：“……”

　他果然了“仙人老爺”。

　老爺這兩個字比仙人威力更大，雷得葉舟外焦里。

　于是他假裝沒聽見，悄悄著墻走了。

　“不曉得今晚有沒有吃。”草兒咽了口口水。

　現在吃的不是白面就是大米飯，那大白面饅頭一點都不黃，比戲文里娘娘們臉的還白。

　也有，要不是現仙人老爺不許們吃太多，草兒能一天三頓吃大。

　但幾乎頓頓都有葷腥，都有油水。

　“小聲些！”草兒娘板著臉，“仙人老爺覺得咱娘倆饞就不好了。”

　草兒連忙點頭，不愁吃喝后，的話多了，膽子也大了不。

　們現在不僅吃得飽飯，有水喝，還有三套換洗的服，不用自己手洗！

　頭回洗服的時候還是葉舟給們演示。

　好在店里用的洗機也不是什麼新品高科技，就那麼幾個按鈕，清洗甩干和烘干，本來是用來洗巾這些小東西的，但洗服也行。

　“這里頭的東西都是仙人親手造的，仙人吹一口仙氣，什麼都能干！”草兒娘篤定道。

　洗服可不是件輕省活，或錘或，小件的還好，大件的一個時辰都不定能洗干凈，之后還要擰干，若是家里積得臟服多，洗回服就能去半條命。

　現在可好，有那洗什麼在，服一扔，拿出來便是擰干的，掛到架子上，半天就干了。

　雖說仙人拿給們的服又輕又細，手洗也不費功夫，可有那功夫，還不如把裝貨的架子再兩遍。

　因為服是們自己穿，臟點就臟點，但貨架可是在給仙人老爺干活，片刻都耽誤不得。

　“要不是仙人老爺說外頭天黑了就不許咱們再做工，我還能再。”草兒甚至有些憾。

　覺得自己多多得干活，最好哪天累暈過去，仙人看著了，便能知的誠心。

　草兒娘點點頭，也是這麼想的。

　仙人不要們磕頭，也不要們供奉——雖說們也沒什麼東西能供奉，可連活都不讓們從早干到晚，們心里頭就沒有安全。

　們都是農人，這輩子甚至沒有織過布，買得起織布機的家庭，都是當地有名的小富之家，布可能是能當銅板用的！有時候比銅板還值錢。

　至于針線活，能補好補丁，做出來的服不開線，那就算是好手藝了。

　所以們的思想也很樸實，皇帝老爺要們稅，地主老爺收們租子，仙人老爺也應當們多干活，這樣才符合們心中“老爺”的樣子。

　皇帝老爺要們稅都沒有定數，若是年景好便多些，年景差便些，不管好壞，年年留下的糧食都差不多那個數。

　幸好他們家人口不多，要是再多兩個，人頭稅都吃不消。

　地主老爺雖然收們六租子，但聽偶爾來村里的貨郎說，有些村子漲到了八租，便是找當地的地主老爺借糧借種子，也吃不飽肚子，債越滾越多，一家人即便不是地主老爺的家奴，也差不多了。

　至于神仙佛祖只要誠心們是不信的。

　們這些農婦農想進廟里燒柱香，那可都是要給錢的。

　神仙佛祖可不庇佑窮人。

　許愿真了還要還愿，可見神仙佛祖在上頭，那也需要人間的錢財打點。

　在草兒母說話的時候，葉舟則是在收拾東西，明早他就要跟們前往森林邊緣了，他專門找了個大背包，往里面裝上干糧——自熱食品占用的空間太多，所以他帶的基本就是餅干和火腸這些能填飽度又不占地方的。

　因為要宿野外，還要帶兩頂帳篷，為了節省空間，他帶的是超市里最貴最便攜的一款。

　除夕以外他還帶上了防狼噴霧和一把砍刀。

　砍刀沒有刀鞘，只能用布條纏起來，免得走的時候傷到自己。

　翌日清晨，趁太還沒出來，葉舟就帶著草兒母出發了。

　原本帶一個就行，但葉舟擔心他不再超市看著，留著的那個人沒看好電，電著火就不好了。

　現在他唯一可依仗的就只剩這個超市。

　沒了這個超市那他就真得等死。

　他很有自知之明，土著在這災荒年代都活這樣，他這個四肢不勤腸胃一般的現代人只會更差，好歹土著還能分辨野菜菌類，他吃個毒蘑菇就得嗝屁。

　小心駛得萬年船。

　他們也不急著趕路，按正常速度走，為了安全晚上是不趕路的，雖然沒有野，但草兒母都有不同程度的夜盲癥，如果路上有坑，或者有斷崖，們摔下去不死也要摔斷胳膊。

　葉舟沒拿手電筒，不趕時間是一回事，要是路上遇到人看他打著手電筒，那就不太好了。

　如果對方是壞人，那就是給自己埋下禍。

　反正他是決不能去賭的，他沒本錢去賭。

　就這麼不不慢的走了五天，葉舟終于看到了樹林外的道路。

　雖然只是普通的土路，葉舟卻陡然生出了一種自己從原始回歸了文明社會的奇妙覺。

　但那也就瞬間的覺。

　他沒有貿然靠近，而是拿著遠鏡從略高的山坡看過去，路邊有不衫襤褸的難民，他們就在路邊或躺或坐，偶爾長脖子看向道路的遠方，希冀著有貴人路過，能要到一點果腹的糧食。

　他們的狀態都沒有比草兒母好多。

　都像是下一秒就會端氣。

　比喪尸片還有恐怖，他們明明是活人，但已經如尸般僵，比真正的尸看著還要可怖。

　“你們一起，小心點。”葉舟把包里的小刀拿出來，給了草兒母一人一把。

　草兒握著小刀，小臉興的發紅。

　有些怕，但怕不及興，仙人讓去辦事！

　男人才有辦事這個說法，雖不是男人，可在仙人眼中，當是同男人沒有兩樣。

　“如果對方起了歹心，你們能跑則跑，不要撐，跑不了拔刀反抗。”葉舟認真道，“我會看著你們，但我趕到需要時間，你們得小心行事。”

　草兒娘反而不張：“仙人，咱倆娘進林子前也都是跟這些人混一，我們又不是富太太，大戶人家的娘子，誰理我們啊。”

　們都戴著假發，假發和服都專門在泥坑里滾過。

　完融難民群中沒有問題。

　這些假發可都是真發，在現代也不便宜，以前都是出口居多，現在國戴假發的人也多了，葉舟才在進貨的時候買了一批，沒想到來了這兒還能派上用場。

　再三確認偽裝完后，葉舟才對們點點頭。

　草兒母弓著腰，速度緩慢，巍巍地走了出去。

　·

　草兒母剛出去的時候還有人轉過頭看們一眼，不過瞟過后就麻木的轉回了頭。

　人們為了節省力，基本都閉眼假寐，也不，看起來真和尸沒有兩樣。

　他們現在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并不展未來，眼中也沒有半點希之火，只盼著能熬過今天，至于明天在哪兒，那是明天該考慮的事。

　草兒母沒有多余的善心可以發散，們見多了難民，自己也曾是難民里的一員，并且認為仙人老爺愿意救人已是極善，哪怕救得不多，其功也堪比菩薩。

　真菩薩都沒有下凡來救們呢！

　草兒們也沒有走看，而是找了個地勢高些的地方坐著，也裝出假寐的模樣。

　都是難民，們也在貴人路過時去攔過馬車，跪著磕過頭，抱住馬不馬走，說是求，其實也是搶，人孩子們既哭又跪，男人們則往車上爬，往車廂里。

　他們想活命，想填飽肚子，死亡的威脅大于害人的良心。

　于是運氣好的貴人們若無壯漢護送，被搶后便淪為和他們一樣的難民。

　運氣不好的貴人們則會死于跟難民的爭斗中。

　難民弱又如何？看起來宛如死人又如何？

　蟻多咬死象，生存面前人人平等，禮義廉恥份高低全部靠后，拳頭才是唯一真理。

　草兒母很快看好了人，們很容易就能看出哪些男人老實，哪些不老實，這樣的火眼金睛是在逃荒路上練出來的。

　一般拖家帶口的男人都不會太壞，先排除單一人的，然后在看那家人除了男人還有哪些家屬，若是帶著老娘和小丫頭，那就是頂頂好。

　畢竟逃荒路上小丫頭是最先被放棄的，然后是老人，再然后是小男孩，最后是人。

　看準了人以后，草兒母就開始有作了。

　們先去找離人群聚集地稍遠的目標，這些男人都跟家人聚在一起，攜老帶，雖然一家人都奄奄一息，但各個都還有口氣。

　草兒母打著借火的名頭跟他們搭上了話。

　也不必多加勸導，只要說清楚了跟們走就能吃飯活命，他們就不可能拒絕。

　畢竟如果現在有人來騙他們，又能騙到什麼呢？

　一把骨頭，殺了都吃不上幾兩，已經讓他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此時面前有塊餅，哪怕刀斧加，吃了餅的人下一刻就要死，他們也會沖過去。

　葉舟舉著遠鏡，他的手臂已經開始發酸，但也一直堅持著沒有放下。

　畢竟一旦草兒母有危險，他作為年男，是必然要過去保護們的。

　他有砍刀，有防狼噴霧，拖延時間后帶們逃往樹林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當然，們能安全的帶人走才最好。

　雖然葉舟是個無神論者，此時也不得不在心里祈求老天，希能順順利利拉到人，不要出什麼幺蛾子，否則……

　否則他下輩子還是不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