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降被帶走半個時辰,施霓卻被困在帳中出不去,任如何祈求,帳外負責看守的兩位婢子都充耳不聞。
又過了半響,終于等到其中一位看守去如廁方便,施霓瞅準時機,試圖用金銀對留下的那位婢暗行賄賂。
當下形危急,只能作賭。
施霓是善于觀察的,細致發現,門外這位婢子的裝布綾在所有人里最為暗沉破舊。
而且從剛才到現在,總是下意識垂著頭,模樣悶言寡語,任聽其他人差遣。
施霓以此猜測,這位姑娘在馮昭手下,一定也是過活辛苦。
于是,試探著問:“這次你若肯幫我,不僅這些錢財都給予你,我也可許給你一個諾。若他日我進了上京城,有幸能得貴人相扶,我便將你要來邊,保你以后不必再欺凌。”
后面這些許諾,似乎比前面所說的錢銀更有吸引力,話音落下不久,就聽外面傳來低低的小心探問聲。
“姑娘所言,可是當真……”
聞言,施霓心道賭對了,于是語氣肯定道:“自然當真。你肯在逆境中對我們施予援手,這便是莫大的恩,今后我若有能力,也一定做你的背靠。”
得了施霓的允諾,對方艱難做了決定,趁著另一婢還未回來,掀開帳簾一角,膽怯地出面來向施霓。
看著對方偏的面龐,知曉應和阿降年歲相仿,于是施霓語氣放緩,和問道:“你什麼名字?”
對方垂下頭去:“奴婢名喚小玉,姑娘……可需奴婢做些什麼?”
時間急,施霓只得開門見山:“小玉,你可知們把阿降帶去了何,能不能幫我指下路?”
小玉猶豫著手朝外指了一個方位,收回手時又好心提醒說:“姑娘莫沖,他們都聽馮大人的,姑娘就算此刻過去也無濟于事啊。”
他們,應當不僅指那些隨從,還有營中守衛兵士。
于是施霓蹙眉神思凝重,心頭頓生幾分無力。
接著,眸一定,又忽的想到什麼,“在這軍營里,馮昭還真能這般一手遮天不,難道營主帥也盡聽的?”
小玉被施霓的話嚇得一哆嗦,子都跟著了:“將軍自然不是,可……”
可霍厭將軍厭惡西涼人,找他撐腰恐怕行不通。
因恐懼霍厭的威戾,妄議將軍的話,小玉自是不敢說出口的,于是話到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而施霓則一心擔憂著阿降的安危,此刻本沒時間思量周,于是上前拉住小玉的胳膊,語氣殷切。
“不能再耽誤下去了,阿降還在等我來救,去求主帥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見施霓如此堅持,小玉只好著頭皮答應,接指向位置:“將軍營帳在東面最里,主帳排設威闊,應當很好辨識,只是附近巡邏兵士眾多,姑娘還需小心些,更要記得盡快回來。”
施霓目激,拉著小玉的手言道:“此番要你幫我拖延時間,蒙無妄風險,而我卻無以為報,只一虛無諾言,實在慚愧。”
小玉搖著頭,同時目也堅定了許多:“這是我的機遇,我相信姑娘,寶珠定不會蒙塵。”
……
施霓走后不久,另一守衛便如廁回來。
察覺帳異常寂靜,便打算進賬查看一番。
只是還未將帳簾拉開,就被候在一旁的小玉手拽住手腕,接著聽道:“施姑娘已經睡下了,我剛剛才進去探看過一番,里面并沒有什麼異樣。”
被攔住的婢也犯懶,聞言便沒有堅持,于是止了步,又耷拉著肩膀,懶洋洋地歪打了個哈欠。
“這大熱天的,我們在太底下干站著罪,倒是會,侍都被帶走刑了,還這麼寬心地臥眠沾枕,真是貴。”此人怪氣道。
借著馮大人的勢,們狐假虎威,仿佛在營中人人都能輕賤這位從西涼遠道而來的異鄉人。
小玉聞言只默了默,并未言語表態,心里卻道們眼淺薄。
眼下是在軍營這方寸之地,馮大人憑著霍將軍對西涼人的不喜,這才敢奉違,背地里耍威風。
可等進了上京城呢,大梁的那些皇孫貴胄一向養尊優,遠離戰場,他們又哪里會計較什麼亡兵仇怨。
他們眼里看到的,就只是眼前這個楚楚可憐,招人疼憐的貌娘子。
恐怕到時,權貴們為搏人一笑,隨意揮揮手便拂命如草芥,輕易便將這些路上使過拌的人,徹罰懲。
小玉微嘆,知曉這也是自己命運的拐點機緣。
……
主帥帳營,霍厭威立,俯視鋪于平地的地形圖貌,他側左右各站著一位□□校尉,眾人一起言定返京路線。
蒙琤提議,即日回京,從匯嵇向東奔走偃坡,此為大軍行進最為便捷的路線,不必彎繞,且步履行于條條路,可謂通暢。
而另一校尉單起卻與之意見相左,他提議大軍應從川河走廊渡江繞南返京,此為線路最佳。
而后又詳述緣由,道大梁和西涼連戰數月,雖輸贏已分,戰況大捷,可無論哪方,財力人力力各方面都實實了消耗。
而鷸蚌相爭,最怕漁人得利,位于南面的沔州國,如今窺于暗,虎視眈眈,實在不可不防。
于是,單起躬諫言:“將軍,不如大軍返京時繞行川河,去沔南大搖大擺地走上一圈,沒有槍戟重甲威懾,難防他們不自量力,徒然生出狼子野心。”
聞言,霍厭神思微凝,又想起先前的幾分猜測懷疑。
一番思量后,他漆黑瞳眸半瞇,而后仰臂從劍鞘中出那方寒人的剎羅寶劍,鋒刃揮落,劍指河川山道走廊。
他厲聲言道:“全軍將士整裝待發,于后日寅時,鳴鼓啟軍,繞行河川!”
“是!將軍!”
待蒙琤、單起兩位校尉告退后,候于帳外的副將荊善這才緩步恭敬。
看到來人,霍厭下意識往荊善后去,卻并未看到他想見的那抹娜影,于是眸落空,懸放一。
未等他發問,荊善率先抱拳回了話。
“將軍,屬下按照吩咐,提前一刻鐘便去了后營偏門靜等,可到了午時又過去一炷香時間,還是未見到任何人影。”
聞言,霍厭蹙了下眉,不擔憂是否記錯了時辰,忘記兩人約定在午后。
“許是還在路上,你且繼續留心去等著。”
霍厭平直出聲,語氣沒什麼起伏,可荊善跟他太久,所以此刻能敏銳察覺出,將軍口吻分明著幾分急切,仿佛是多麼迫不及待的要見到那人一般。
對此,荊善幾分怔然,不知到底是哪路神仙敢擺這麼大的譜,竟要將軍如此好等。
荊善對這位’貴客‘份自然是十足好奇,可又因畏懼將軍威然,遂不敢隨意開口打聽。
可心里又不琢磨著,大概是從上次毒發作開始,將軍總有些奇怪舉,譬如破天荒地賞了他一把稀世寶劍,還總曲婉言說他此番有功,又如今日,神兮然地要他去接待什麼營外來客。
荊善稀里糊涂著,這兩天沒被將軍恤犒勞,他本人亦十分寵若驚。
又思及眼下,他不聯想,將軍這兩日的異常,是否都會和這位姍姍來遲的貴客有關。
他還未想明白,很快就又接著令,于是只得重返后營,苦兮兮地頂著火烈太去繼續等人。
而霍厭一人留于帳,端坐于桌案前,垂目翻閱著勞形案牘,只是還沒認真閱完幾冊,就不忍煩躁地直膝起了。
會不會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霍厭眸中閃過幾分擔憂,于是沒多猶豫,直接掀簾出帳,打算親自去迎一迎。
而霍厭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憂心惦記著的心上人,其實早早便已經挨近他的帳,只是因心有膽怯,猶疑著遲遲不敢上前。
……
主帳側旁的一個矮棚堆后,施霓彎著小憐人的軀,暗中窺探,同時又難免張地手心直冒冷汗。
軍營中,人人都道主帥將軍不喜亦不恥于西涼人,故而很怕自己這樣冒然過來求,只能更惹他鄙夷生厭。
可眼下為了阿降,除了卑伏低,實在再無別的法子了。
不久,見著有兩個著黑甲的軍將一前一后從主帳中出來,施霓匯神心跳加快,又辨認出其中一個就是蒙校尉,于是更加確認,沒找錯地方。
主帥將軍,此刻應當就在此帳了。
躊躇過后,施霓著頭皮打算上前,可沒想到這時,帳中又忽的出來一個人,嚇得趕頓住腳步,慌忙垂下頭去。
所幸,那人并未注意到這邊的靜,出帳后很快便闊步離開了,施霓仔細觀察著,打量此人的甲胄臂鞲樣式略簡,猜想他應當只是主帥邊的一員副將。
施霓謹慎地稍作停留,確認帳中不會再有人走出,這才重新鼓氣向前。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才剛從矮棚后挪出來,就見帳簾又從里被忽的掀起,頓步定睛,當即懷疑起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覺。
眼前驀然現出的男子,其影拔威然,眉峰凌凜帶戾,可為何……他會和那山匪長相如此之像?
施霓怔然愣在原地,一不敢再,腦袋里更是作一團漿糊,梳理不清其中關竅。
而天公更不作,當下,忽的揚沙卷起一陣颶烈北風,將施霓后的一方旗幟,吹得搖搖晃晃,險些倒落。
聞聽響,下意識抬頭去看,就見頭上飄揚的一面四方赤軍旗,正搖搖墜沖自己這邊倒下。
在這急關頭,施霓心頭震然,同時忘記錯躲閃,只是瞪大眼睛,僵盯著上方那面旗幟上的字樣。
施霓不可置信,因為旗面上的陌生字樣,分明是見過的。
野浴溪池那夜,所遇糙野山匪留給的信令牌,上面鐫刻著的,竟是同樣一個“霍”字。
原來,這是大梁文。
所以,他的份……
震驚詫異之中,兩人目于空中遽然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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