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剛剛明明聽見有響烈的嘈雜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掉到了水池里。

　還聽見……子的求救聲。

　鏡采雖然心中有疑，但好在十分聽鏡容的話。

　頃刻，只聽簾子那邊，小和尚恭敬而道：“師兄，鏡采退下了。”

　清風拂素白的紗帳。

　腳步聲漸行漸遠，葭音終于松了一口氣。

　薄薄的霧氣撲打在面上，帶著一陣清幽溫和的檀木香。

　是鏡容懷里的香氣，很和煦，暖意中卻又著一沁涼。

　這才后知后覺的臉紅。

　佛子早已經向后避了一避，袖袍一籠，帶起一尾清清肅肅的風。葭音上發涼，忍不住又護了護子。

　方才那一陣，被鏡容一拉，立馬地撲在對方懷里，像沒有骨頭的妖。

　一雙眼如，些許發黏在鬢角，如小鹿一般驚恐。

　又又怯，勾人到了極點。

　只可惜，面前這人是鏡容。

　是無論怎樣，都坐懷不的鏡容。

　葭音看著，倒過去的那一瞬，佛子眉心微蹙。他似乎在躲避，眼底有的抗拒，不過轉瞬，他閉上眼。

　一對睫羽沒有半分，他平靜無波地朝準備走進殿的那個小和尚說，無礙，你退下罷。

　于他而言，確實是無礙。

　只是葭音整張臉紅了。

　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他好像真如佛經中所言，完全斷絕了七六。

　佛偈聲聲納佛龕，他眸清醒而空寂。

　鏡容不讓對著觀音菩薩換服。

　抱著對方給的袍子，鉆一個沒有人的房間里。雖在皇宮里面，萬青殿還是被刻意布置得典雅而樸素。聽鏡心說，他們梵安寺是國之圣寺，萬青殿自然也是為他們而建造的。

　每年這時候，二師兄三師兄都會帶他們進宮祈福。

　當鏡心說這些話時，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

　若如此，那自己豈不是每年都可以有機會見到鏡容？

　的眸亮了亮。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鏡容的上有一種令人心馳神往的氣質。

　想靠近他，想同他說說話，想看他平淡無波的眸落在自己上。

　他雖然話，聲音卻很好聽。清清冷冷的，宛若鶴立雪巔，泠泠的清泉從山崖上流下來。

　房間里有一面鏡子。

　借著月，完完全全看清了自己如今的形——

　薄薄的衫子在上，被水浸得發，如同蟬翼的輕紗勾勒出姣好的形。

　如同一縷薄煙，若有若無地籠罩在春山之上。

　春山綿綿延延，隨著加促的呼吸，起起伏伏。

　鏡中，一雙春眸，赧而迷人。

　眼下那顆小痣，更是愈發矚目。

　葭音從來沒見過自己這副模樣。

　嚇得下意識地驚一聲，趕忙捂住了口。

　裳太黏，太潤了。

　原先的藕，幾乎要褪了。

　不回想起，自己方才跌在鏡容懷里的景。

　所以自己方才……也是這副模樣麼？

　所以他……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張清逸俊秀的臉。

　努力回想著剛剛的場景，即使面前是如此香.艷，即使氣氛是如何旖旎。

　即便如何撲倒在男人懷里。

　葭音始終無法從對方眼中捕捉到任何的慌與，

　他的眼，像渺渺黑夜中的一盞明火，狂風吹不散，細雨澆步滅。

　他向來都是這般清明自持。

　……

　反倒是葭音，滿臉漲得通紅。

　雖說春娘在棠梨館天天罵，伙同著妙蘭一同散播謠言污蔑。但與館主向來是清清白白，從未有過僭越。

　又何曾……這般狼狽地出現在一個男人面前？

　佛子再清心寡，在葭音眼里，也是個實打實的男人。

　他不會多想，但會臉紅。

　換好了裳，遲遲不好意思走出房間。

　誰料，不一會兒，鏡容竟自己走了進來。

　他手里拿著一方干凈的手帕，冷靜地遞給。

　葭音愣了愣，小聲說了句：“謝謝。”

　帕子上還有他上的檀香味。

　佛子沒再說話，坐在書桌前。燈盞忽然亮了，暖黃的火籠在他袈裟上。他側對著，翻開書卷。

　他很安靜，就連翻書，也不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葭音坐在床邊，將自己的裳鋪展開。而后著帕子，對著鏡子起頭發來。

　不一會兒，覺自己渾包裹著一道淡淡的檀木香。

　和煦，溫暖，偏偏又帶著幾分清冷。讓人有些著迷。

　葭音邊頭發，邊過那面明鏡，地打量他。

　鏡容只留給一個側臉。

　佛子低眉，眼睫安靜地垂下，眸認真地隨著書卷。

　他面容冷白，月與燈火織灑下，窗外有吱吱的蟲鳴聲，襯得屋里愈發寂靜。

　桌案的左上角，橫放著那把綠綺琴。

　一時出神，居然看了許久。直到窗外刮進來一陣很猛烈的風，才陡然回過神。

　春夜的風，拂佛子的袖袍。

　葭音一時好奇，躡手躡腳地走上前。

　還沒來到對方后，就被他發現了。

　他眉睫了，沒有回過頭，兀自翻開嶄新的一頁。

　葭音不識得多字。

　方方正正的字塊，串聯一本天書，落在他手指間。

　鏡容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小姑娘賊頭賊腦地湊上前去。

　倏爾一道清甜的香氣，像是花園里的春，伴著陣陣夜風，飄至鏡容的鼻息。

　他余輕輕一睨，瞥見其好奇地探著小腦袋，著脖子往桌子上看。

　但好像，一個字都不認得。

　前兩天，二師兄明明教過“觀音”二字如何寫。

　那時心不在焉，只顧著看停在水榭旁的黃鸝鳥。

　鏡容在心底輕輕嘆息。

　干凈的手指再翻一頁，忽然出聲，將他止住。

　目清澈，宛若方學字的孩。

　“我認得這個字！”

　哦？

　有些興，指著書卷右上角，第一列的第二個字。

　“這個字念音，對不對，鏡容法師？”

　葭音轉過頭，神采奕奕地看著他。

　那眸，太過璀璨明。

　像是星星，落了眼底的湖。

　鏡容想起來，去年城東發鼠疫，他前去治病，遇見一戶姓周的人家。

　周老伯膝下有一雙兒，男識字讀書，卻坐在一邊，眼地看著。

　他不忍，上前，教了那幾個字。

　小姑娘淺淺，他提筆，寫下何須淺碧輕紅。

　眼底盡是對知識的，乖巧地跟著他念：

　何須淺碧輕紅，自是花中第一流。

　念到一半，周老伯面不善地走過來，打斷。

　回到梵安寺，他就想創立一所子學堂。

　不收分文，讓周圍的父老鄉親將兒送來念書。

　只可惜天不遂人意，即便是不收任何錢財，幾乎沒有父母將孩子送到學堂里來。們要學工，要幫著家里干農活。

　要年紀一到，就草草嫁人。

　鏡容著書頁的手一。

　鬼使神差地，竟然他從一旁取來筆墨。他半垂著眼睫，緩緩將墨硯磨開，筆一蘸，筆尖立馬吮吸上飽滿的墨。

　宣紙素白，與他的手指一樣白皙干凈。

　葭音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微怔。

　只見佛子大筆一揮，于白紙之上，落下兩個遒勁的大字。

　他行為端正，克己守禮。

　可他的字跡卻是如游龍般奔逸。

　葭音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著紙上的兩個字。旋即，就聽見他輕聲問：

　“認得麼？”

　認……不太全。

　帶著遲疑，出手指，率先指了指后面那個字：“這個念音。”

　鏡容點點頭。

　前面這個字……

　夜風吹拂，將半干未干的青吹得飛揚，帶著一縷溫和舒適的檀香，撲打在葭音的臉上。

　側首，看著坐在青燈之下的鏡容。

　他眉眼舒緩，面容溫和，靜靜地看著宣紙上的兩個字，若有所思。

　明白了！

　鏡容看著，上一刻還在迷茫的突然得意地彎，笑起來眼睛微微向上勾起，角邊的梨渦愈發明艷。

　篤定道：“你寫的是觀音，對不對？”

　定然是了。

　葭音想起來，鏡無當著眾人講解佛經時、他對著蓮花臺靜坐時、鏡無讓他同自己講述觀音娘娘時……

　佛子眼底，是遮掩不住的虔誠與向往。

　好像他的眼里，只有世上這一樽佛像。

　他一顆心，心心向佛。

　看著面上的得意之，鏡容微微一怔。

　旋即，他搖搖頭，聲音很輕，“這兩個字，是你的名字。”

　是——葭音。

　蒹葭蒼蒼的葭，音帶舜弦清的音。

　結結實實地愣在了原地。

　什麼？！

　鏡容寫的……居然是的名字？

　低下頭，看著眼前的白紙黑字，心深忽然涌上一道異樣之。

　竟的一顆心了一。

　從來沒有人教，自己的名字該怎麼寫。

　鏡無法師課上教的，也都是無聊枯燥的經文。

　回想起方才他提筆時認真的側——溫暖的燈火將他籠罩住，佛子抿著線，袂輕揚。

　沒有輕蔑，沒有瞧不起。

　就好像，他寫的真是那觀音二字。

　眸漉漉的，如同蒙上一層的水霧。下一刻，出小手，不自地拽了拽鏡容的袖。

　素白的荑輕輕抓著他的袈裟，眸婉婉，輕喚一句：

　“鏡容法師……”

　乍一開口，便是滴滴的嗓，好惹人憐。

　鏡容低下頭，掃了一眼，

　“服穿好。”

　作者有話說：

　文名里不能出現“觀音”兩個字，所以我改文名啦，過幾天可能要據新文名做一個封面，寶子們不要迷路嗷~

　至于新文名，取名廢想破了腦筋QAQ，現在有兩種想法：1.文藝一點的，比如《怯》2.直白一點的，比如《高嶺之花被我拉下神壇》（這個好像有丟丟長……）小天使們更喜歡哪一種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