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分完了,姚氏、小賈氏再無怨言。
大母他們離家后,王葛接過阿艾,哄睡著后,輕輕放回東廂房。從弟王蓬一直酣睡,早食都沒吃。
這時的王荇已經把主屋、次主屋打掃一遍,把兩間屋里的臟都擱到院中大木盆里,上棒槌。
王葛喂完后,端起木盆,挑上扁擔去井邊了。布洗完非常沉,本端不,得放到桶里挑回來。
王翁把木牘拿出來,讓王荇念給自己聽。
“釜,為煮!”
“路,大道也!”
“大父,你知道無功不祿的典故麼?”
王翁早一字不差的背過了,但這是祖孫之間的樂趣,于是故作發愁的說:“唉,記不住嘍。虎頭再跟大父講一遍。”
王大郎在院里編筲箕,能聽到虎頭的一點兒稚聲,每聽的稍微清楚些時,他就停下手中作。
“阿吳,你若也聽到,該多好。”他突然思念亡妻,聲音低不可聞。
王葛把洗干凈的裳挑回來、晾上后,扶著阿父挪到涼位置,來主屋看眼大父和阿弟,再撥開東廂房窗簾一點,看看從弟、從妹還在睡,確定暫時沒什麼事了,來雜間,把存放的幾截竹稈、自己打制的長條工凳都搬出來。
在工凳上楔勻刀(也稱劍門刀),勻刀制式為三角狀,兩片。作用:保持每片竹篾寬窄一致。
昨日貨郎的意思是,大件的竹席、門簾、窗簾,小件的竹盒、提籃,都收。若會制六角竹扇、便面(半規型扇面)、腰扇,做多他收多。
當然了,長期合作的前提是手藝良。
貨郎的話勾起了王葛的某些回憶。
前世的時候,竟有人認為腰扇起源于高麗或小日,簡直笑掉大牙!
據歷史記載,最早可追溯到西晉陸云《與兄平原書》中的那句:一日案行,并視曹公,床薦席……扇如吳扇、要扇亦在!
“要”是“腰”的本字,這里的“要扇”就是指能別在腰中的疊扇!
疊,既可指折疊,又可指卷疊。
所以無論是折疊式、或卷式的腰扇,都是我國漢末魏初就已經存在的件!
王葛篾竹時,張菜、張倉過來了。
張菜幫從弟背著麥秸,張倉抱著雙編好的草鞋。兄弟倆先了“王阿叔”,然后張菜蹲到涼地去了。
張倉把草鞋遞給王葛:“葛阿姊,這是我才編好的,你看看行不?”
王葛輕扯鞋底,試試,夸獎道:“很實,有進步,要想穿的再舒適些,就把糙的地方多一。”
“真的嗎?”張倉喜出外,這雙鞋他做了兩天,繩的滿手都是小裂口,就等著葛阿姊能贊揚他的手藝。
“當然!”
張倉高興的搖頭晃腦。
“今天我篾竹,是要編六角扇和腰扇,你仔細看,不懂的就問。”
“是!”
王荇沖出來:“阿姊,我也要看!”
“你倆排排坐,一起看!”
話是這樣說,王葛一開始忙碌,立即進一種極其認真的狀態中,嚴肅沉著的表,落在阿弟和張倉倆孩子眼里,顯得有種苦大仇深的模樣。導致張倉就算有疑問,愣是沒敢張打擾。
反觀張菜,真是不如小他好幾歲的從弟,坐不住也蹲不住,煩了就去篾條彈著玩,想引起王葛注意,哪怕訓他也好。覺出本無視他后,就拿起編筲箕用的長荊條去窩那,的母。
“從兄,你再搗,下次不你跟來了。”張倉生氣的跑過來,趕又跑回去。
王葛這時進下個步驟:分離竹皮和竹心。
帶竹皮的篾片,被稱為“青篾”,韌強,是編織竹扇需要的材料。有些致件,甚至是將青篾剖發一樣的竹后制的。
竹心的篾片,被稱為“黃篾”,韌差,易折斷,編織大型篾品時才會使用。比如編席時,可采用青篾、黃篾錯編織,構天然圖案。
“阿倉,”王葛終于開口:“現在考一下我講過的技巧,分離竹皮和竹心時,如果像這樣……”
用篾刀在竹條切口時,故意傾斜了下,如此,若繼續推刀,青篾部分肯定越劈越薄,下部的黃篾部分越來越厚。
“如果像這樣,怎麼使青篾恢復我想要的厚度?”
考我了、考我了、葛阿姊考我了!張倉雀躍不已,背負小手,句句大聲:“要用篾刀一邊著黃篾!一邊推刀!直到達到、篾匠需要的厚度!”
“回答正確。”
王荇為張倉鼓掌。王大郎也夸句:“阿倉真聰明。”
張倉又自豪又害,接下來看王葛篾竹更認真了。
一上午也出不來多活,張家兄弟走后,王葛趕洗手烹食。中午過后,王荇哄從妹玩耍,阿蓬吃飽后又開始犯食困,王翁他跟虎頭、阿艾一起走走,可阿蓬剛答應,就扎到大父床鋪又睡了。
“唉!”王翁一邊愁,一邊給孫兒蓋嚴肚子。
王大郎午后也有睡一覺的習慣。
滿院寂靜,閑不住的王翁走出房門,看王葛在屋墻下僅存的一點兒影里篾竹,就到雜間找出鋸,幾塊木板,開始忙活。
“大父要做啥?我來!”王葛趕過來。
“你忙你的。夏日還長,我在你們屋前再搭個涼棚。正好啊,松散松散筋骨!”
“大父。”王葛,盛一壺水放到旁邊,“大父還是要注意腰。天熱,一會兒別忘喝水。”
“唉呀,你快忙你的去!對了,欠條打的好,打到大父心坎里去了!”
王葛“噗哧”笑出聲,然后小聲、但很鄭重的說:“我打欠條,也不全是為嚇唬叔母糊弄大父母的。一年,我不要把篾的錢還上,還要讓咱家買上牛!”
王翁滋滋的:“要是那貨郎的話作數,說不定真行。”
張倉又過來了,自帶了竹壺。王翁隨口問句:“阿菜哩?”
“睡晌覺哩。”
王葛過張倉,先篾出許細青篾,一邊起手編織,一邊耐心教學。
青篾分出來后,可以據需要繼續分層。就制作竹扇來說,的三層,多的六層。分完之后刮青,使每竹亮澤。
總之,竹篾越細,編織的扇面看上去越和,但相應的,編織時所耗的時間越久,力投越多。
沒有染的條件下,匠人可據青篾每層不同的差,來構造扇面的天然花紋。通常有:回字紋、人字紋、十字紋、矩形紋。
沒有花紋的稱為素羅。
特殊些的有鏤空菱形紋。
“葛阿姊,你為什麼懂這麼多?”張倉死記背都覺得頭暈腦脹。
“在縣城考試時厚臉皮問的,那里的考都是各地有名的匠師!”
“匠師?都能做考了,肯定很厲害!換是我,我、我不敢問。”
“呀,讓我瞅瞅,阿倉臉皮還怪薄哩!”王葛作勢揪他小臉,張倉被逗的“鵝鵝”笑。
同一時間,桓縣令正細細看著幾片木牘,疑不解的低語:“王、葛?十歲的小娘,一直生活在賈舍村,為什麼……懂這麼多?當真有匠人天賦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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