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掌柜接過來瞧了瞧,又放到邊咬了咬,問道,
“你哪兒來的銀子?”
四蓮應道,
“我賣面時客人賞的,我們家三姐要出嫁了,我想……給買塊好料子……”
柳掌柜盯著瞧了半晌,見神不似說謊,嘆道,
“你們家姐妹幾個倒是要好……”
說著轉取了料子給瞧,
“……這湖州來的花緞做被面最是好,不要親的姑娘家都買的……你的銀子買這匹料子那是足足夠了……”
四蓮手,很是小心的,輕輕了,手順厚實,紅得似一般,這樣的好料子,只有在前世見過,
“就買它了……柳掌柜,這料子要賣多銀子?”
柳掌柜點頭,
“即是街坊,自不會賣你高價……”
于是給四蓮算了一個便宜價錢,又送一塊布將緞子包了起來,四蓮是謝了謝,臨走時求道,
“柳掌柜,還請您……替我守口如瓶……”
向氏母子在這附近幾條街已是遠播四方,柳掌柜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道,
“放心,誰來問起,我都說你沒來買過布料……”
“多謝柳掌柜!”
賈四蓮給柳掌柜行了一個禮,這才轉離去。
待出了布鋪的門兒,四蓮立時尋了一個偏僻的角落,瞧著四下無人,將料子藏進了懷里,低頭看了看有些凸出的腹,忙使勁兒了腰帶,吸著肚子站直子,幸喜生的干瘦,穿的又厚實,肚子扎一些,從外頭本瞧不出來破綻!
轉又在街面上買了一大包麥芽糖,此時懷里已經揣不下東西了,只能使雙手抱了,借了袖子遮掩著,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做賊似的回轉了楊花胡同口。
“四姐,你拿的甚麼?”
六蓮眼尖,遠遠見著,便了起來,四蓮嚇的幾步跑過去,按了的道,
“你別嚷嚷!”
賈老七無事就在這街面上晃,若是讓他聽見了,姐妹幾個今兒非旦沒糖吃,只怕家里的屋頂都要被向氏掀翻了!
拉著兩個妹妹躲到了攤后,將手里油紙包打開給二人瞧,
“呀……”
五蓮與六蓮齊齊發出一聲驚喜的呼,六蓮不顧不管手就來抓,五蓮卻是想得多些,一把抓了的手問四蓮,
“四姐,你哪來的銅板兒買麥芽糖?”
四蓮應道,
“昨兒孫家嬸嬸給的銀子,我悄悄留了一點兒……快吃吧!”
六蓮聞言歡呼一聲,手抓了一塊就往里塞,五蓮也抓了一塊,放進里。
實則這麥芽糖做的很是堅,四蓮買的又是街邊小販販賣的糖,比不得鋪子里細,沒有好牙口本咬不,不過便是這吃進里泛著渣的一點點甜,便已是窮人家孩子難得的味了。
五蓮與六蓮買力的啃咬著,兩雙黑漆漆的眼兒,還一眨不眨的盯著四蓮手里的油紙,生怕一眨眼,那一包糖便長翅膀飛了,六蓮小聲道,
“四姐先別拿回家去,讓我再吃一塊不?”
只要好東西拿回家去,便都是賈尤傳的,沒有們的份兒了!
四蓮點了點頭,拿了兩塊分給們,再將剩下的糖包好,
“我不會讓賈老七瞧見,這些都是我們的,留著……慢慢吃!”
兩個妹妹一聽說要留著慢慢吃,立時雙眼放,齊齊將里的糖又給吐了出來,兩只手一左一右,喜滋滋的一邊一口,小臉上滿滿是幸福的笑意,
即是不給賈老七,都是們自己的,便不急著吃了,要品著滋味兒慢慢吃!
四蓮吩咐們道,
“你們在這里守著,我回去把糖給藏起來!”
二人重重點了點頭,六蓮叮囑道,
“四姐,你可要藏好些!”
“嗯!”
四蓮又悄悄溜回了家,趁著向氏使喚三蓮到灶間燒熱水的空當,尾隨進了灶間,將那塊料子拿了出來,
“三姐,你瞧……”
三蓮見著那一塊大紅的緞子,先是一愣,
“你……你去買這個做甚麼?”
說著話,手便不由自主了上去,突然又想到自己剛涮了鍋,忙將雙手在上用力了,待得手心手背都干凈了,這才小心翼翼的了上去,
“好……好……”
三蓮一臉的陶醉,小臉被大紅的緞子映得通紅,四蓮將料子往懷里一塞,
“三姐,這是給你出嫁用的,我問過柳掌柜,說是做一床被面足夠了……”
三蓮聞言又驚又喜,
“給……給我的?”
四蓮重重點點頭,回頭看了看外頭,
“你快收起來,別讓娘瞧見了……兩個妹妹我也沒有告訴的,待你出嫁的時候,悄悄塞進箱底……”
三蓮心又是歡喜又是擔心道,
“若是讓娘知曉了,可怎麼辦好?”
娘一定會打死四蓮的!
四蓮應道,
“我是悄悄兒買的,柳掌柜答應我誰也不告訴,這事兒只你和我知曉,你藏好嘍!”
說著又往三蓮的里塞了一塊糖,再把那包糖給三蓮道,
“這糖也是我悄悄買的,快尋個地兒藏起來,我們留著慢慢吃……”
不敢在家里呆久了,怕賈老七突然回來,便將東西給三蓮急匆匆又跑出去了。
三蓮連連點頭,看著四蓮匆匆跑出去的影,回進了姐妹們共住的屋子,將麥芽糖藏到了房梁之上,那塊緞子卻是拿出來,又看又,又在臉上挲了好幾下,這才重又包好了,藏到了放裳的大柜角落里。
剛藏好東西,便聽到向氏在里頭喚,
“三蓮,你個賤蹄子死哪兒去了,剛才是不是有人來了?”
三蓮忙快步出來,應道,
“沒……沒有……娘……沒人回來……我……我現下就打熱水進來……”
……
窮人家的生活艱難,有了一包麥芽糖,姐妹幾個每天都拿一小塊甜甜兒,有了那麼一點點的甜,便是冬日里的寒風一日冷過一日,早起的四蓮們也覺得不那麼難捱了!
如此日子一天天過去,向氏的傷一點點的好了起來,實則在第五日時便能下床了,不過臉上的腫還未消,向氏怕被人笑話,只在院子里頭轉轉不肯出門去。
三蓮一直在家里伺候著傷的向氏,外頭攤上都是四蓮領著五蓮與六蓮忙活著,因著年關將近,來城里采買的人越發多了,他們面攤的生意也是好了不,三姐妹忙忙碌碌一日不得閑,對面孫家母也是只歇了三日,便又重新出來擺攤,沒了向氏在當場,兩家人見面倒是和和氣氣,遇上閑時,幾個年紀相仿的小丫頭還能坐到了一嘰嘰喳喳的說會子話。
倩娘因著四蓮相助之事,對格外好些,有些零兒吃食都悄悄塞給四蓮,漸漸的二人好了起來,時常還要說些己話兒,又有牟彪如今在私塾之中也是漸佳境。
他本也不是那笨孩子,只要肯靜下心來好好讀書,又有前世打底,那也是進步神速,便是向來對學生要求甚嚴的秦先生,對牟彪也是連連點頭,還特意了老管事過去當面贊揚了一番,老管事回家里將先生的話一報,牟斌聽了很是歡喜,大手一揮從自己前院的私庫里撥了二十兩銀子給小兒子,
“知曉你讀書辛苦了,拿了銀子去買些喜歡的玩意兒!”
牟彪得了銀子自然高興,帶著兩個小廝去攬月樓大吃了一頓,又因著他如今懂事聽話了不,家里便對他放松了些,下學后他在街面上閑逛,便是晚一會兒回家,也無人再過問了!
于是牟彪便索不回府里用午飯了,午飯多是在街面上吃,有時進酒樓,有時卻是在賈四蓮家的面攤上用,來的次數多了,賈四蓮只當他是貴客,每回都加量又加料的招待,兩世都未經過男之,半點兒沒有多想,對面的孫倩娘比長一歲,這出嫁的年紀到了,心便漸漸有些萌了。
牟彪那模樣并不是小娘子們喜歡的斯文俊秀的讀書人,但總歸他有個好家世,在面攤上吃碗面都出手闊綽,每回的打賞都讓孫家倩娘看著眼紅,因而一來二去,孫倩娘便了心思。
這一日,市集散了,風又大,街面上來往的行人稀,眼看著到收攤的時候了,四蓮打發了五蓮和六蓮回去幫著三蓮做飯,孫倩娘過來同閑聊,眼瞧著左右無人,便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四蓮,
“四蓮……那位牟家的公子,家里到底是做甚麼的,你可知曉?”
四蓮想了想搖頭,
“只知是家住在八角巷……”
不過,瞧那日衙門里的爺,對牟公子那般客氣,想來家里必是做大的!
“那……你知他可曾定過親事?”
四蓮搖頭,
“不知曉……”
牟彪到攤上只是吃面,當然也同兩個小廝閑談,但也不過說說私塾里今兒先生打了誰手掌心,誰又得了先生贊揚,還有那讀書極好,但最裝清高的張仁貴很是令人討厭之類的話,卻是半句沒有提及家中瑣事的。
孫倩娘咬猶豫半晌問道,
“那……你可知……他為何回回都到你那邊吃面,從不來我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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