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夏璟沒再回復。
但徐欖知道,某人肯定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他太了解祁夏璟了,但凡有關黎冬的事,不管是十年前還是現在,祁夏璟都會方寸大。
高三時和黎冬,祁夏璟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認為只要雙方相互喜歡,故事就會話般好。
徐欖還記得祁夏璟被掃地出門的那天晚上。
無分文的天之驕子笑著告訴他,他決定放棄出國,全心準備高考。
“四年時間太久了。”
仲夏的郊外空曠寧靜,意氣風發的十八歲年站在綠草蔥郁的小山坡上,擺被悶熱的晚風吹,眼神閃亮宛如后滿天星河。
祁夏璟說:“我舍不得一個人。”
那時的徐欖說不出支持的話。
像他和祁夏璟這樣家境的人,從出生就被安排好往后三十年人生,唯一要做的就是聽從家里安排,按部就班的過完前半生。
祁夏璟出國的事,從初中乃至小學就在規劃,現在他單方面要放棄,事怎麼會輕易如他所愿。
況且徐欖也不覺得兩人能長久。
說句難聽的實話,以黎冬當時還在為生計發愁的家庭條件,祁夏璟背后的祁家是無法越的大山。
兩人只要離開校園進社會,分道揚鑣是遲早的事。
最后徐欖只是問:“黎冬知道這事嗎。”
祁夏璟沉默許久,最后抬頭看向無盡星空:“不需要知道這些。”
之后的生活如常度過,徐欖沒再多問,只知道后來祁夏璟不出意外地了那年理科狀元,不久后飛往國,十年間再沒回來。
至于黎冬,高考績同樣傲人,卻沒去魔都那所全國最好的醫科大,而是留在本地去了H大。
沒人知道兩人分手的真正原因。
不過現在一切都不同,黎冬有面的工作、足以經濟獨立,祁夏璟也不再家里制衡。
要是兩人十年還放不下彼此、就差人推一把,那他徐欖就大發慈悲地當回活菩薩唄。
-
清晨六點半整,臺準時傳來罐頭迫不及待的聲。
黎冬剛晨跑回來,簡單洗漱后去廚房拿狗糧和飯盆,回到臥室推開門,看見興的大狗沖搖尾。
比起歡騰的金,靠在門邊的祁夏璟簡直能用萎靡形容,抱沉著臉一言不發,渾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冷漠。
黎冬不由想起,他以前就是最討厭早起的人,高三沒分手時,為了讓祁夏璟上早讀煞費苦心,甚至答應對方牽手的無理要求。
可即便如此,某人還是不不愿,總是臭著臉低頭把玩的手,最后再得逞的十指相扣。
時間果然能改變人。
當初討厭狗的早起困難戶,現在卻兩樣都做得很好。
初晨涼風習習,天臺空曠安靜,只剩下罐頭埋頭猛吃的哼哧聲。
很久,黎冬聽見自己很輕的詢問聲:“我能問問,你養狗的原因嗎。”
重逢后,這是第一次主向祁夏璟問起與工作無關的私事,其中原因連自己也不清楚。
之后是長達近五分鐘的沉默。
直到罐頭吃飽喝足、晃著尾悠哉地在臺水泥地上散步,黎冬準備收起飯盆回去時,靠門垂眸的人才低低出聲。
“沒什麼原因。”
祁夏璟嗓音是略帶鼻音的沙啞,額前碎發遮擋眉眼表:“被騙而已。”
話題就此結束,相對無言的兩人各自回家,罐頭糾結地左右張,最后垂頭喪氣地跟上祁夏璟。
上午照例忙碌,中午單獨吃完飯后,黎冬見午休還有一段時間,簡單收拾后,去了五樓盡頭的單人病房。
快冬的時節總雨綿綿,寂靜無聲的病房窗簾閉,黎冬輕聲推門進去,看滿面病容的男生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眉心微皺。
十六歲的男生將近一米八的個子,卻皮包骨似的卻瘦得驚人,除去長期的病痛折磨外,或許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
周時予被送來醫院急救時,況已經非常糟糕,不僅有痛和呼吸困難的臨床癥狀,檢查時甚至有好幾次咯。
診斷結果很快出來,是先天支氣管囊腫,而當醫生們發現囊腫于極其罕見蔽的皮下位置時,事突然變得棘手。
雖說不是主治醫生,但黎冬大學學長的囑托照顧周時予,知道男生是家境優渥的孩子,就是不清楚怎麼會病的這麼嚴重才送來就醫。
以及更奇怪的,除了院當天見過孩子母親,黎冬沒見過周時予有其他親人探視,只偶爾能見到護工在抱怨。
周時予的況特殊,主刀人還沒敲定,黎冬能做的,只有確保他的況穩定。
把注意事項記在便簽紙上,準備出去再代負責的護士,結果推門就撞見戴著口罩的人站在門外,眼中滿是疲憊和防備。
黎冬認出來,對方是周時予母親。
人像是跑出來,不斷地張環顧四周,確認沒人后匆匆拉住黎冬手臂,邊說著對不起、邊將拉到拐角口。
黎冬低頭,注意到人脖子和手臂出的皮上,遍布著明顯毆打導致的青紫痕跡。
結合種種異常,黎冬深深皺眉,在人出聲前率先道:“你需要幫助嗎,我可以幫你報警。”
從口袋里拿出手機。
“不要,千萬不要報警!”人慌忙阻止作,眼里寫滿惶恐,牙關劇烈地打。
攥住黎冬雙手,語無倫次:“黎醫生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求求你,時予的手能不能你來做主刀?”
說著人順勢要下跪。
無人角落里,黎冬心被猛的揪住,迅速將無助的母親扶起:“抱歉,我沒有資格做這種級別的手主刀。”
“但你可以放心,”試圖安道,“醫院會盡全力救治每一位病人。”
比起周時予的病,更擔心人的神狀態,正想問要不要去外面的長椅坐著休息,人卻突然從口袋里拿出一張銀行卡。
“那你能不能找最信任的人來做時予的手?”
骨瘦如柴的手將卡塞進黎冬掌心,人巍巍道:“我、我有錢的!只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除了黎醫生,”兩行清淚從人眼角劃落,”......我再也沒有能相信的人了。”
“周時予不會有事的。”
黎冬開始自責笨的自己,人絕的眼淚令人窒息,而甚至問不出對方面臨的困境,除了蒼白的口頭保證外,一句安都想不出。
人聽答應終于放心,戴好口罩就匆忙要走。
黎冬怕人路上出意外,堅持親自送上出租車才回去,沒注意到五樓面對醫院大門的窗口,有兩道影閃過。
午休還剩十分鐘,黎冬心如麻地往回走,不知道學長對人的事是否知,最后決定泡杯咖啡醒神。
從辦公室取了馬克杯往茶水間走,遠遠在門前聽見兩人在閑聊。
“你看見了吧,剛才五樓的病人給黎醫生塞銀行卡,不會真收了吧?”
“不然呢,你不是也看見親自把那的送上車麼,沒錢誰會這麼好心?”
黎冬進門的腳猛地頓住,低頭去看掌心刻印著雛圖案的馬克杯,估算兩人要聊多久。
還有七分鐘上班。
習慣提前五分鐘回到崗位,所以就只剩下兩分鐘等待。
“黎醫生家里條件是不是不太好啊?上次父母來醫院看,穿的服都要洗褪了。”
“聽說還有個弟弟,做姐姐的肯定得給弟弟準備彩禮錢啊,只能收家屬的錢了吧。”
“難怪都28了還沒找對象,長得再漂亮,男的也不了家這個爛攤子啊。”
黎冬平靜地聽完兩人一番挖苦,盯著墻上時鐘,雙眼逐漸放空,似乎陷某些久遠的回憶。
“......一班那個黎冬什麼來頭啊,我聽說爸是工地上搬磚的,祁夏璟怎麼看上的啊,瘋了吧。”
“年級前十有什麼用?祁夏璟哪科不比強?書都要讀不起了,家里還得供弟弟,下學期估計又得靠助學金吧。”
“勾搭上祁夏璟還能缺錢?黎冬可聰明著呢,看到脖子上的圍巾沒,寶莉的全球限量款,沒個五六位數拿不下的東西,你以為怎麼搞到的?”
“兩位聊的很開心吧。”
頭頂猝不及防響起低沉男聲,黎冬回神驚地轉頭,險些撞上后的祁夏璟。
以他們的關系,半臂距離早超過警戒線,男人上淡淡的烏木沉香充斥著男獨有的荷爾蒙,讓黎冬都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遲鈍如終于意識到,祁夏璟早就不再是十年前的年。
可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剛才的話又聽了多,為什麼毫沒有察覺?
黎冬沒機會開口多問,祁夏璟已經換位到在面前,同樣的半步距離。
男人高瘦的形遮擋眼前亮,白大褂難掩肩寬腰窄的架子材,周氣低寒。
“既然這麼想知道黎醫生有沒有收禮,調監控吧。”
祁夏璟收斂起平日的散漫,沉如死水般的嗓音迫茶水間每一寸空氣,黎冬看不見他表,卻在對面兩位名字都記不得的同事臉上,看到了不約而同的驚恐。
他拿出手機要打電話,語氣平波無瀾:“我想茶水間監控的收音效果,應該也很好。”
“等、 等一下!”
只撞見黎冬還好說,碎的兩人萬萬沒想到會是祁夏璟這塊鐵板,慌忙喊住人后,互相眉弄眼。
其實他們都沒親眼看見黎冬收家屬東西,只不過以前就對不爽,私下想過癮罷了。
其中一個反應快的賠笑道:“我們沒這個意思,祁副高您誤會了。”
祁夏璟不為所,冷冷丟下三個字:“所以呢。”
兩人紛紛鞠躬道歉,痛改前非的神態語氣。
黎冬聽出這份道歉里的忍氣吞聲,原諒的話到邊時,倏地想起那天祁夏璟在病房里說的話。
——你對人渣倒是很寬容。
“這件事我不會再追究,”從祁夏璟后站出來,在男人不聲的挑眉中,一字一句道,
“但同樣的,我不會接你們的道歉。”
半分鐘后,茶水間再不見灰溜溜逃走的兩人,只剩運作的機發出微弱的嗡嗡聲。
黎冬抬頭看向墻上掛鐘。
距離上班時間還剩三分鐘。
這已經打破了平時的習慣,但這三分鐘屬于午休,是可以被用作理私人的。
轉看向旁的祁夏璟。
男人意外有耐心的沒走,英的眉輕蹙著,似乎在等主開口。
“祁夏璟,”黎冬垂眸喊他姓名,手不自覺地攥水杯把手,“我沒有拿病人家屬的東西,從來沒有。”
“我知道。”
沉默片刻,祁夏璟低聲回答:“我沒有懷疑過你。”
“但我還是想告訴你。”
抬頭,執意對上祁夏璟黑白分明的雙眼,認認真真道:“有些事我沒有做,就是沒做。”
不管是現在,還是十年前。
只是想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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