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止還沒說話, 一旁的章漾就已經先開口，“你這是什麼語氣？”章漾看著自家弟弟，還不知道這些年章年私下跟季行止的那點“恩怨”，只是聽著剛才章年的語氣, 覺得不太友好, 不由回護了兩句自己的“恩人”, “他來我們家, 還沒吃晚飯, 我就留他在家里吃飯。”

　可這話落在章年的耳朵里, 重點就跑偏了。

　“留他吃飯？你做的？”章年問。

　章漾點頭，“對啊。”還沒聽出來有什麼不妥, 指了指廚房, “你吃飯了嗎？”

　章年當然是吃過飯, 不過現在……

　“沒有。”章年面不改道，他姐回家這麼長時間，他都舍不得讓他姐下廚做一頓飯, 結果誰知道到頭來, 竟然便宜了季行止。

　章漾有些疑，不過也沒多想，“那你去洗手, 你也一塊兒來吃飯。”隨后嘟囔了一句, “你們部隊是怎麼回事啊？都不給吃晚飯嗎？”

　章年：“……”

　季行止：“……”

　一個是假沒吃, 一個是真沒吃，但理由都有些難以出口，干脆都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

　章年當然不可能真讓章漾給自己盛飯, 他直接在廚房洗手, 然后將鍋里剩下的意面都裝進了大碗里, 隨手拿了一雙筷子，就走出廚房。

　章漾在他后“哎呀”了一聲，章年端著碗回頭，一邊用筷子夾面往里塞著，一邊含糊不清問：“怎麼？”

　章漾看著他那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現在是發現了，雖然是雙胞胎，但章年絕對沒有一點對的。

　“沒事。”章漾忍住了扶額的沖，“你先吃飯。”

　章年歪了一下頭，那雙眼睛里還有些明顯的疑，但章漾已經懶得解釋。

　季行止卻覺察到了一點，他想到在章年進門之前，自己原本想說“拿一雙筷子”的話，這時候盡數都咽回了肚子里，老老實實地拿起了章漾給的叉子。

　口，就是一黃油獨有的香味。不過對于平日里不太習慣用黃油煎牛的人而言，也許會覺得有點膩味。尤其是這種口味，甲之糖乙之砒-霜。對于季行止而言，這面條聞著是香的，不過他百分百中國胃確實不是很歡迎。

　可現在，季行止看著坐在一旁，用手端著自己的小臉的章漾，到后者目灼灼看著自己，他歷來表不多的臉上，這時候扯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很不錯。”季行止不等章漾問，就已經先主夸了一句。

　果然，下一刻章漾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里，對著他出了更開心的笑意，“真的嗎？”

　季行止點頭。

　章年呼啦啦地把碗里的意面一掃而空，雖說他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也喜面食，但今晚的番茄牛意面，還不如一碗雜醬面。章年跟季行止不對付，但他覺得季行止應該也沒多喜歡這意面，可沒想到季行止比他想象中的更不要臉，居然搶在他之前，就先夸了他姐的手藝。

　章年放下筷子，掃了一眼此刻裝模作樣還拿著叉子在吃面的季行止，部隊里用餐的速度他能不知道嗎？誰會像是這樣慢吞吞吃飯？

　“姐，你做得真好吃。”章年跟著開口，不想要季行止一個人吸引章漾的注意力。

　但章年沒想到自己說完這話后，章漾是轉移了注意力，但跟他預想中的方向有點不一樣。

　章漾看著章年那已經吃得干干凈凈的碗，出細白的食指，了自己的太，然后抬頭看著自己弟弟，“你真的吃出來什麼味兒了嗎？狼吞虎咽的，這裝盤，你非得裝碗。”章漾忍住了吐槽餐，最后用四個字來總結，“暴殄天。”

　薄輕啟，說話的聲音不大，語氣也

　不重，但是就有一天然的蠻，還摻雜著一詭異的睥睨氣場。

　章年瞪大眼，他不服氣指了指季行止，“那他還作秀呢。”

　他認識季行止這麼多年，就沒怎麼見過這人用叉子吃面。

　季行止默不作聲。

　章漾聽見這話，細長的眉高高一挑，不滿道：“這是我準備的，章年。”章漾了自己弟弟的名字，眼神在這一刻變得老危險了，“你這是說我作秀？”

　章年在這瞬間，腦子里最先飄過的只有一句話——

　季行止這個男人怎麼就這麼有心機呢！

　他敢對著季行止指指點點，但對著章漾，章年可是半個不好都不會說。現在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給套住了，有苦說不出，只能在章漾面前低著頭辯解，“沒呢，我錯了，我去洗碗。”

　說完后，章年立馬端著碗筷，消失在飯桌上。

　季行止也差不多吃完，雖說叉子用著不算順手，但他吃得大口，在章家姐弟斗時，趁章漾沒注意，三兩下吃完了。

　“我也去。”季行止說。

　章漾“哎”了聲，想說可以都給章年，但季行止已經走到了廚房。

　章漾見狀，也就隨他去了，在整理著自己今天買回來的香薰蠟燭材料。

　客廳是歲月靜好，小小的廚房里，在季行止進來那瞬間，空氣里就已經彌漫著看不見的硝煙。

　季行止默不作聲到水槽旁洗碗，章年見他靠近，嗆聲道：“你在部隊不吃飯，就上我家吃飯？”

　季行止想到現在都還梗在他心頭的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的意面，若是早知道是眼下這況，他說什麼都在部隊食堂吃了飯再來。

　“嗯。”季行止一派自然點頭，“你姐手藝不錯。”

　這話直接讓章年咬牙，他對別的事都能冷靜，唯獨在對章漾的事上，無法冷靜。

　“你怎麼這樣？”章年皺眉，氣不打一，“平日里我和我爸都不讓干活，你來家里，居然還讓做飯？你以后真跟我姐在一起，你不會什麼都想著要我姐做吧？季行止，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不會。”季行止幾乎沒經過任何考慮，已經開口做了承諾，“日后我會做飯。”

　他怕自己真吃不了章漾的甜口，他來的話，能照顧到兩人的口味。他現在是看出來了，外面那位，小時候是哭包，高坐一群小蘿卜頭生態圈食鏈頂端，如今長大歸來，雖不是哭包，但在食鏈頂端的位置十多年來也沒有任何變化。讓章漾主發現自己不吃甜口，怕不太可能。

　章年還有些懷疑，“真的？”

　季行止：“真的。”

　“你最好做到。”

　兩人收拾廚房速度很快，季行止出來后，很快離開，家里就只剩下章氏姐弟。

　章年今天回來還有一件事，他湊到章漾邊，“姐，你還記得姨媽嗎？”

　謝瑜清士上面還有一位親姐姐，謝瑜艷。這些年來，章漾跟母親遠在國外，跟國的親戚幾乎都斷了聯系。說起來這位大姨，還是有些印象的。

　當年母親要跟父親離婚，大姨說母親丟人。

　“你做點事能不能過過腦子，你丟的是謝家的臉。這事要是傳回我們老家，我跟你姐夫都抬不起頭！”

　那年代離婚這種事還不算常見，但聽見大姨說出這樣的話，章漾心里記了很久，因為那天后，謝瑜清士郁郁了好一段時間。

　章漾皺眉，“記得，怎麼了？”

　章年撓了撓頭，“今天大姨給我打電話，說這幾日就會到北京，讓我安排安排。”

　“你安排什麼？”章漾總覺得有什麼事是自己不知道的，“我跟母親

　離開后，你們還有聯系？”

　章年點點頭，“大姨不是接手了外祖家的廠子嗎？這些年經營不太好。爸看不過去，先前也算是一家人，出手幫了幫。”

　這話章年說得還算是面，但章漾差不多一下就琢磨出來味道。

　知道當年父母離婚，有很大一原因就是因為自己被害，現在父親對還有愧疚，也對母親還有意。雖說章師長看著嚴厲，但他手下的兵都很戴他，原因無他，不過就是因為章師長這人護短，對手下的兵能爭取到最好的前程。而對家里人更沒得說，但凡家里人有個什麼要求的，他鮮有不滿足。對于姨媽一家人，章漾估計，只要大姨提出什麼要求，父親都很難拒絕。

　當初大姨可不就因為母親離婚，有打算要出國，所以大姨就在外公外婆面前哭窮，說什麼“既然妹妹都有錢出國，那這點廠子的收益怎麼會看在眼里”的話，還說父親那時候已經副團，在部隊收很高，這些年來都是母親拿著家里的錢，日子過得很好，不像是自己很辛苦的話。最后母親自己在外公外婆面前放棄了廠子的繼承權，全部讓給了大姨，這才換來耳子的清凈。

　章漾是沒想到，哪怕自己和母親都已經遠赴海外，姨媽竟然還有臉來問父親尋求幫助。

　聽到這話時，章漾已經皺起了眉頭。

　這十多年來，跟母親相依為命，在章漾心里，誰都不能欺辱謝瑜清士。當年是年紀太小，說話也沒什麼份量，才會讓大姨一家在母親面前耀武揚威。如今，可不一樣了。

　“們來做什麼？”章漾問。

　廠子是在過戶到了大姨名下后，經營況才一落千丈。外公外婆兩位老人，幾年前就已經去世，鄉鎮私人小企業在大環境下生存境況不佳，現如今前端技幾乎都在國營企業，再加上大姨一家本不擅經營，自然效益更不理想。

　章年：“大姨給我打電話，說是已經把廠子理了。他們覺得在無錫那邊賺不到什麼錢，都想來北京闖一闖，說不定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機遇。”

　章漾抿了抿，“那你要去安排什麼？”

　章年干笑一聲，其實當年母親和父親離婚時，他也差不多懂事，姨媽一家來北京找到母親這事兒，他也知道。只不過他作為小輩，實在是不好跟長輩計較，何況，他爸一直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對于姨媽家多有照顧。算起來，這也是他爸的意思。

　“以前大姨一家來北京，都是住在我們家里。”章年說。

　家里雖然是兩層樓的紅磚小洋房，但也是部隊按照章師長的職位和家庭分配，一共也就四個房間，三間臥室，還有一間便是章師長的書房。

　從前每次大姨來家里時，都是章年讓出了自己的房間。雖說姨媽說反正章漾也不在國，可以將的房間改客房，但這一點，不論是章師長還是章年，都堅決不同意，章漾的房間，在回來之前，誰都不能進。

　“放心，姐，你房間這些年來，除了我和爸打掃的時候，沒人能進來。”章年以為是在擔心這問題，主解釋了一番。

　章漾聽見這話，神沒多起伏，關注的問題本就不是這個。“所以在們找到工作，落實了住房之前，都要住在我們家里？”

　章漾沒什麼猶豫就點了點頭，家里招待客人吃一頓飯，是能接的，但是家里住進旁人，很不喜歡。

　在章漾認知里，家這個地方是很有私，除了最親近的家人之外，就不應該分給別人。顯然當初詆毀過自己母親的大姨，就是別人。

　“你如

　果不喜歡家里來人的話，你跟爸說，爸肯定會先考慮你。”章年篤定道。

　章漾托著腮，“你知道大姨們一家過來，想在首都做什麼嗎？”

　“不知道，沒問。”章年說，他一向不太關心姨媽家的事。

　章年都不知道，章漾暫時將這件事放在一旁，將大豆蠟放在皿中融化，然后練地將蠟芯固定在新買的各式各樣的玻璃杯里，等到溫度合適，將融化的蠟油倒在杯子里，在不同的杯子里滴自己喜歡的油味道，最簡單的手工香薰蠟燭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