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林白榆將粥遞過去, 現在頭發都扎了起來，出細長漂亮的脖頸，眼里熠熠生輝。

　隋欽眼里濃郁的墨散去幾分，所有的緒在這時褪去。

　在不知道傷口的事時, 就一直靠近他, 很天真, 也很單純，從未想過更深一層。

　林白榆樂觀得像朵向日葵, 好似從來沒有煩惱，僅僅因為一個夢，就對他有無限的信任。

　這種信任, 什麼時候會消失？

　一輩子太久，沒有一個人會永遠的信任另外一個人。

　隋欽一直沒, 林白榆又往他那邊送了送，“你喝南瓜粥的吧, 我讓他們煮得很稠。”

　“你是要帶回家吃，還是在外面找個地方呀, 雜貨店王嬸那里應該可以……”

　隋欽一把勾過了手里的袋子。

　他語氣有點僵：“不用。”

　林白榆道：“你的傷口還疼嗎？過幾天就可以拆線了, 你去的時候一定要我。”

　湊過去, 想要看看他的臉。

　突如其來，隋欽往后退了一步, 踩在一塊翹起的青石板上。

　林白榆愣住。

　隋欽勾住塑料袋的手了一下, “沒什麼疼的，不用看。”

　林白榆“噢”了一聲：“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學校見,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不過眨眼之間, 隋欽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你給我送東西, 不覺得浪費麼？”

　林白榆問：“為什麼會浪費？你吃了就不會浪費了。”

　“……”

　隋欽的意思完全不是這個。

　天太晚，林白榆待不了多久，和他分別時也不忘提醒他：“你記得明天要聽我這個林老板的吩咐。”

　看著走出的纖細背影，隋欽哼笑一聲。

　還林老板。

　隋欽拎著南瓜粥回了54號，隋有志還沒回來，黃紅英盯著他的袋子，“喲，都有錢買東西吃了。”

　探頭過去，想看清是什麼。

　可惜包裝得太嚴實，黃紅英一看沉甸甸的，習慣的兩只手就了出去。

　隋欽冷笑，手臂一抬。

　黃紅英撲了空，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進了房間，里罵罵咧咧：“藏頭尾，小崽子一點也不知道孝敬長輩！”

　立刻給隋有志打電話：“你侄子買了吃的，我看包裝不便宜呢！不知道是什麼好東西！”

　隋有志正在彩票站買刮刮樂，“他能有什麼錢買好東西，你也想太多了。”

　黃紅英：“我親眼看到的！”

　隋有志：“別整天疑神疑鬼的，他能有多錢你還不清楚嗎，當初他家那點錢不都在你這兒。”

　掛斷電話，黃紅英還是沒被說服，輕手輕腳靠近隋欽那間小房。

　隋欽很在這里吃新鮮飯菜，因為重新煮靜不小，又會浪費時間聽黃紅英罵人。

　粥包裝得很好，外面用保鮮包了兩層，上面著一張便利——

　【to 隋欽：要每天都好好吃飯。】

　林白榆的字和本人一樣，圓潤可，毫無鋒利攻擊力，在最下面畫了一顆星星。

　隋欽垂下眼，撕了下來。

　打開時粥熱氣直冒，還有些燙。

　南瓜粥里放了糖，不是大眾化的糖度，這個甜度完全是隋欽的接程度。

　也許是誤打誤撞。

　門外，黃紅英著門聽了好大一會，只可惜什麼聲音都聽不見，正不耐煩時，冷不丁房門開了。

　差點摔進去。

　隋欽冷眼，嘲諷：“我以為進了賊。”

　黃紅英一點恥心都沒有，反而破口大罵：“這整個房子都是我的！我站在這兒怎麼了！你再就給老娘滾出去！”

　“沒天理啊！這年頭侄子都來說嬸子了！養了幾年，養出來了一個白眼狼！”

　干嚎得厲害，隋欽懶得搭理，出門扔了粥盒。

　他回房關門的一剎那，看見黃紅英轉的眼珠子，和走向垃圾桶的腳步，冷笑了一聲。

　占小便宜都占到這份上了。

　黃紅英拉出袋子里裝的盒子，發現是粥，氣得要死。

　看他那個張的樣子，還以為是好東西呢！

　-

　新的一周開始了。

　隋欽頂著張傷的臉進了學校，人人都看見了，早讀課還沒結束，就傳遍了全校。

　方云旗和齊統都懵了：“阿欽你咋傷了？”

　“嚴重不嚴重嗎？破了還是燙傷啊？”

　“什麼時候傷的，我怎麼不知道？”

　“哪個兔崽子干的！”

　昨天方云旗到燒烤店時，隋欽人已經先一步離開，后來都是微信和電話聯系的。

　兩個人大驚小怪的，隋欽淡然道：“劃傷。”

　秦北北今天沒來上學，林白榆在微信上問了句。

　周沫回頭小聲說：“隋欽傷了誒，還傷在臉上，不會留疤吧，那多可怕。”

　林白榆抿了抿：“不會的。”

　不會讓隋欽留疤的。

　林白榆看著方云旗想要去看隋欽的傷口是什麼樣的，被年隨手撥開，他忽然往這邊看了眼。

　兩個人的目相撞了一瞬。

　他越淡定地移開目，回答了方云旗的問題：“不小心弄的，了兩針。”

　方云旗更急了。

　林白榆卻越心疼。

　臉上的傷不像是別的地方可以遮住，這是會影響一輩子的，尤其是隋欽的傷口不小。

　因為自己的順利人生，林白榆從來沒有擔憂過留疤的事，也不知道哪些藥可以用。

　上網搜了一些，詢問客服，客服一聽這要求，連忙拒絕。要是藥不管用，這妹子說不定會舉報他們。

　林白榆很失。

　這個周一原本是沒有打算做升旗儀式的，挪到半個月后的運會，可沒想到出了馬橫的事。

　陶書翠得知這件事后都嚇死了。

　早讀課上到一半，和隋欽都被了過去。

　陶書翠看到隋欽臉上的紗布，皺著眉頭：“真沒想到馬橫這麼狠，竟然對同學下手！”

　“我已經告訴學校了，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不可能是回家反省，直接開除。”

　“隋欽，你還有什麼訴求，學校里能滿足的一定會滿足，你這個傷，我會向學校請求幫你付醫藥費。”

　隋欽頷首：“開除就行。”

　其他的學校也幫不上。

　陶書翠點點頭：“學校里竟然出了這麼惡劣的事，你們放心，等大課間，就會通報馬橫的理結果，你們先回去吧。”

　林白榆磨磨蹭蹭。

　陶書翠看出來，“你還有什麼事嗎？”

　林白榆看向隋欽，開口：“老師，您能不能幫忙問問什麼可以祛疤的藥……”

　陶書翠一愣，點頭道：“好。”

　等出了辦公室，隋欽才道：“問這個干什麼。”

　林白榆說：“你的臉不能留疤。”

　隋欽玩味道：“留疤又怎樣。”

　沒有這張臉，難不他活不下去了？

　林白榆認真道：“不管什麼樣都是你隋欽，但能在最好的范圍恢復好，不好嗎？”

　隋欽看了一眼，眼睛有點圓，烏溜溜地，像烏梅，咬一口酸酸甜甜的。

　酸是他因而傷。

　甜是一直在關心他。

　-

　大課間后，場上全校師生都在。

　教導主任站在臺上，嚴肅地公布了馬橫的所作所為：“馬橫系我校高三6班學生，在周末期間，聯合外校人士……”

　“學校擬決定給予馬橫開除學籍分！”

　全場嘩然。

　馬橫在學校里仗著自己是籃球隊，為校爭，一直不怎麼安分，調侃同學、辱同學都是常有的事。

　誰也沒想到，在高三這樣一個關鍵時刻，他居然被開除了。

　“隋欽臉上的傷就是馬橫干的？”

　“太惡毒了吧！他肯定是嫉妒，專門往臉上打！”

　“開除了最好！我同學在他班上，經常被要求請客！”

　“……”

　吵吵嚷嚷里，一切塵埃落定。

　而馬橫，從頭到尾都沒有在學校里面——他不用面了。

　這件事，全校人都喜聞樂見。

　在家里反省的蘇天通得知這件事后，整個人都戰戰兢兢，給馬橫發消息：【你把隋欽打傷了？被開除了？】

　馬橫發了一條語音，點開全是氣急敗壞的辱罵。

　他背著分被開除，哪所學校現在都會看檔案，基本上不會收留他，除非花大價錢，否則他明年連參加高考都沒機會。

　從此，八中再也沒有了一個馬橫的人。

　-

　雖然開除通報里沒有說細節，但所有人都知道馬橫肯定狠心下了死手。

　下午林白榆回了家，從柜子里找出來一盒之前柳芳從同事那里勻來的維生素糖。

　沒想到，到教室里時，隋欽桌上全是東西。

　周沫看呆住，攤手：“中午來了好多人，最大的那個，就是徐霏霏送的，大家都心疼隋欽。”

　因為秦北北不在，窗戶擋不住。

　林白榆鼓了鼓臉，覺自己不用送了。

　正好教室后門被推開，方云旗率先蹦蹦跳跳進來，隋欽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瞥見擁的桌面，他蹙了下好看的眉。

　林白榆都擔心他這樣拉到傷口。

　“靠，怎麼出門吃個飯，多出來這麼多東西。”方云旗驚：“都是徐霏霏送的？”

　他湊近看，“哦不是，這個大的是。”

　不僅大，上面還寫了一封書，噴了香水。

　林白榆坐下來，聽見后面小蛋糕和零食袋們嘩啦啦的聲響，然后是個別男生的道謝聲。

　“都給我們啦？”

　“隋欽，你一個都不要？”

　“大家都關心你的，要不你收了吧。”

　“我拿著怪不好意思的……”

　隋欽淡聲：“那你還給它主人。”

　對方瞅了眼上面碩大的徐霏霏三個字，猛烈搖頭——誰不知道這姑娘一筋，他去說不定被罵一頓。

　林白榆低下頭，懷疑自己送出去也會為同學里的東西。

　低下頭，出一截纖細白皙的頸項。

　周沫眼尖，眨了眨眼，“維生素？你這個，也是送給隋欽的，還是自己吃的？”

　林白榆：“當然是自己吃的！孩子要多吃維生素！”

　等塞他桌肚里，再勒令他吃行不行。

　周沫：“哦。”

　自己竟然猜錯了。

　一抬頭，看見原本坐在最后一個座位，側著臉的年忽然朝這邊看了過來。

　-

　為非作歹的馬橫被開除后，其他學生都如往常一樣。此刻最著急的是籃球隊的人。

　一個隊員被開除，一個隊員在家反省。

　早知道，上周七中說推遲比賽，他們就不同意了，那時候還能直接比掉，馬橫也沒時間去打人。

　蘇天通的問題，他們都還能找找老師行個方便，馬橫不行。人湊不齊，這周末的比賽都不用比了，直接認輸。

　本來他們上期末就輸給了七中，這次再認輸，比打輸了還要糟糕。

　“要不去找隋欽？”有人提議。

　“他肯定都恨死我們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就認輸吧！”

　-

　晚自習前，林白榆和周沫從外面回來，就看到后門，方云旗擋在門口。

　“不用進了，也不用問。”

　林白榆問一旁同樣臉不虞的齊統：“怎麼了？”

　齊統說：“他們來找欽哥，讓他去打籃球賽呢。”

　林白榆：？？

　第一個不同意！

　隋欽臉上的傷還沒好呢，也許拉扯不到臉上，但撞撞，或者汗流進去，肯定有影響。

　“隋欽呢？”

　“被老班走了。”

　林白榆就聽見當初圍堵的一員道：“他不來，我們就得輸，上次因為他，八中輸了，難道他還想看到輸嗎！”

　聽不下去了。

　這是求人的語氣嗎？

　林白榆沒好氣道：“上次輸，不是因為你們沒本事嗎？不是你們太菜了嗎？”

　“搞什麼道德綁架！”

　還在憤慨的幾個人被說得一懵。

　見到是，又想起上次被阻攔的事——不過幸好出現，不然現在回家反省的可能還有他們。

　“上次他突然退出，本來輸了就是因為他。”

　林白榆冷笑：“讓病號上場比賽，資本家都沒你們這麼榨黑心。”

　“你們一個個堵起人來厲害得很，怎麼打比賽就不行了，我看籃球隊干脆解散算了，都是廢。”

　方云旗：靠！怎麼比我還會說！

　齊統決定從今天開始多一個崇拜對象。

　教室里和走廊上圍觀的人也驚呆了。

　周沫眼放：“林星星同學，你好帥。”

　籃球隊的人被他們的目看得難堪，張回林白榆的話：“你、你——”

　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來，生怕自己又被罵一頓。

　等人走了，方云旗豎起拇指：“牛。”

　林白榆心還沒恢復：“煩死了。”

　還好隋欽不在，要是聽見他們的話，不說難過，心里也肯定不舒服。

　“抓著上期末的比賽說個不停，輸一場再努力打回來就是，一點志氣也沒有。”

　“林星星，你說得太有道理了！”

　-

　隋欽回到教室，收到了不同學的目。

　他習慣了如此，沒當回事。

　“阿欽——”方云旗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下課時發生的事，林白榆率先占據了他的桌子。

　整個上半都靠在他的課桌邊緣，的脯被微微出弧度，輕輕地起伏。

　“隋欽，你上期末為什麼沒參加籃球比賽啊？”

　隋欽終于側過眸子看向對面的，他的聲音理智到了極致：“夏至那天，你在做什麼？”

　林白榆看不清他眼底的意味深長。

　“我那天發燒了，請假在家。”

　記得這天。

　因為那天早上，突然發燒了。

　一覺醒來整個人嗓子不知道為什麼啞了，甚至發不出聲音，柳芳幫請假沒去上課，缺席了當天的小考。

　往常所有的傷口冒都會很快消失，但這場發燒不是，一整個上午才漸漸退去。

　隋欽本是試探，得知的回答，有種意料之中的覺，他掩下眼底的復雜緒。

　林白榆以為他不會回答，卻聽到了他的聲音，窒住呼吸。

　“這就是答案。”

　**

　“你不知道，你收到的命運贈禮，早在暗中收取了代價。”

　作者有話說：

　最后一句改自茨威格的《斷頭王后》：“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寫的時候忽然想到了這句話，在星星眼里，從小是幸運星，比他人更得命運偏，但其實一切都有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