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晉也瞧見了陳準,朝他抬了抬手打招呼。
陳準點點頭回應。
何晉西裝外套搭在臂彎上,煙癮犯了,想著吸完一再上樓。他站路邊看片刻,邊拿煙盒邊朝陳準走過去。
距離兩米遠時,陳準忽然出聲阻止:“先別。”
何晉不明所以,卻還是停下來。
陳準低著頭,注意力都在棕白花小狗上。
它在他腳邊轉了幾個圈,抬起頭默默看著他,一雙眼怯懦卻明亮。
陳準對它抬抬下,輕聲說:“別怕,拉你的。”
小狗不知聽懂了沒有,又看他幾秒才低下頭繼續轉圈,然后背部弓著,前肢和后肢朝中間聚攏,準備排便。
這與那天他牽著羅威納的景完全不同。
陳準拾起糞便扔到垃圾箱,對何晉說:“它之前被人傷害過,戒心比較重。”
何晉:“你的狗?”
“暫時是。”后面還要發布領養信息。
陳準扭頭瞧他一眼,朝前抬抬下:“剛才是朋友?”
何晉點頭:“剎車片磨損嚴重,拿去換了,麻煩朋友送一趟。”
他說這話時表極淡,看不出歡喜,甚至沒有炫耀之意,偏偏落在陳準眼里,他微挑的眉梢都帶幾分刻意。
又一次想起兩人在電梯中親吻的畫面,陳準很清楚,有些事不能細想,更不能深想,心里泛堵。
他轉頭朝旁邊看一眼,提了下坐在花壇邊。
何晉這人還算隨和,也在旁邊坐下,遞了煙給他。
陳準:“我不吸煙。”
何晉收回來含在間,用火點著。
幾個孩抱著皮球從前面跑過去,玩鬧間發出一陣刺耳尖。
小花狗到驚嚇猛脖子,癱靠在陳準小上,不停抖。
陳準作很快,展開手掌一把將它撈起來,攏進懷里它的頭。
何晉這才認真打量小家伙,它上花并不均勻,前肢及后背白居多,屁和尾上帶些淺棕紋路,雖然不是寵狗,大眼睛短鼻頭的長相卻很討喜。
他注意到它的耳朵,似乎缺了一塊。
“它的耳朵……”
好半天它才不再發抖。陳準說:“被人切掉的。”
何晉有些吃驚。
陳準撓撓它的頭:“剛被救助回來時況更糟糕,全被剃了,右后骨折,左耳橫向切斷,已經化膿發炎了。”
靠描述完全想象不出那幅畫面,因為從外表上它已經基本恢復健康,發干凈整潔,小腦袋絨球一樣,非常可。五個月的時間,義工和醫生都付出很多。
原本它暫時養在寵醫院里,但曾經過待,很難再與人類親近。陳準把它接回來待段日子,培養好,讓它了解人類并非全是壞的,它仍然可以得到護、寵。等它完全走出影,才能和人類重新建立起信任。
何晉扭頭:“你做救助?”
這沒什麼好瞞的,陳準點頭。
何晉到意外:“看你歲數不大,現在的年輕人很會把時間和力用在做公益上。”
陳準極淺地勾了下,沒說話。
他問:“那天的羅威納也是救助回來的?”
陳準搖頭:“我的狗。”又補充:“也算吧。”
何晉看了看他懷里的這只,“它什麼?”
“吉祥。”陳準說。
本來也就一煙的時間,兩人聊到這里結束了,何晉上樓,陳準牽著吉祥繼續往花園方向遛。
月底時,陳準回順城看媽媽。
老陳放司機一天假,陳準開車,父子倆同去。
很多年過去,悲傷變淡,對陳志遠和陳準來說,這樣的日子已經為另一種意義的團聚。
這天晴空萬里,公路旁的海桐郁郁蔥蔥。
陳志遠穿一米白唐裝,頭發仔細打理過,看上去心不錯。
他問陳準:“公司業務悉的怎麼樣?”
陳準懶懶握著方向盤,“推銷白酒,有什麼難的。”
陳志遠保溫杯里泡著老班章,抿一小口:“年輕人別說大話,做管理不難,推銷才是一門大學問。”他慢悠悠說:“腳踏實地去做,多向你師傅虛心求教,別好高騖遠。”
“嗯。”陳準應道。
車子開上高速路,速度快起來。
電臺里正播單田芳的《隋唐演義》,陳準跟著聽了會兒,忽然說:“爸,我前些天遇見許歲了。”
老陳反應了幾秒,一挑眉,笑著說:“那要恭喜你。”
“有男朋友了。”
“呦,這倒不值得恭喜。”
陳準無語。
老陳安說:“有也沒關系,你們還可以做朋友。”
陳準瞥他一眼:“誰呢?”
他對許歲那點小心思,陳志遠是知道的。
半刻,陳準又悶悶道:“不愿意。”
陳志遠把保溫杯放回杯托里,雙手扣,擺出一副聽八卦的架勢:“你們當年到底怎麼鬧掰的?”
陳準視線盯著前方,抬手了短的頭發。他當然沒告訴過老陳,他兒子被許歲睡了,那沒良心的翻臉不認賬,最后連朋友也沒得做。
陳準說:“收收您的好奇心。”
老陳嘆道:“可惜了。”他很喜歡許歲那孩子,也一直記得當年幫助陳準的那份,“你什麼想法?”
“沒想法。”陳準說:“腦容量有限,多事等著我做呢。”
陳志遠在心里給兒子豎起大拇指,沒等說話,陳準不甘心地添一句:“追我的人多了去了。”
老陳笑笑:“歡迎你給我帶個兒媳婦回家。”
這回陳準不吭聲了。
陳志遠說:“今天回順城,正好去看看你許伯。”
陳志遠和許康認識二十多年,當初兩人因為一件事結下深厚誼,老了。陳準十歲那年,陳志遠和妻子夏青來到南嶺市辦酒廠開公司,夫妻倆忙于事業,沒力照顧孩子,許康當即把陳準接回家里住,親生兒子一樣對待。
陳準說:“您先問問許伯,在不在。”
幾乎每次都如此。
陳志遠瞇起眼睛點開手機通訊錄,自言自語:“該面對得面對,總躲著不是辦法,說沒用,想想怎麼做。”
這話陳準聽進去了,卻沒接話。
然而這天不是許歲的調休日,沒有回順城。
……
又過了兩日,許歲開著車從售樓停車場出來,在路旁看見何晉。
許歲靠邊停車,開了鎖。
何晉把煙扔進后垃圾桶,繞到副駕駛一側:“捎我一程。”
“還以為你提前走了。”
“回家?”他問。
許歲點點頭,一眼后視鏡重新開上馬路。
何晉扭頭看:“今天時間還早,去我那吧,我來做飯。”沒等拒絕,又說:“你很久沒去了。”
許歲抿抿,言又止,與陳準的兩次見面措手不及,實在害怕再遇見太尷尬。
正沉默著,何晉已經幫做了決定:“先去超市買些食材。”
何晉住附近有一家進口超市,價格稍貴,但生鮮種類非常齊全。
兩人有目的的購買,都是些牛排棒骨三文魚之類,又去蔬菜區拿了南瓜和西芹。
路過膨化食品區,何晉問:“薯片吃麼?”
許歲從兩排貨架中間恍惚看見一個人影,很高的個子,單手兜,單手推著購車,邊朝這邊慢慢走邊選東西,樣子隨意,心不在焉。
怕什麼來什麼,忙收回視線:“不吃。”
“等等,看見個人。”
許歲沒來得及阻止,何晉已經轉進貨架過道,回頭朝勾了下手指:“來。”
此時陳準也注意到他們。
他停住腳步,先看一眼何晉,隨后稍稍偏頭,目落在后面的許歲上。
“來買東西?”何晉對這個年輕人印象不錯,尤其知道他做小救助以后。
陳準收回視線:“嗯。”
“真巧的,在這兒也能遇見。”
陳準笑笑:“緣分。”
何晉也滿面笑意,朝剛剛過來的許歲說,“鄰居,之前在電梯里見過,他……”忽然想起,到過幾次,還不知道對方名字。
陳準意會:“陳準。”
“何晉。”何晉也正式介紹自己,攬了下邊人的肩膀:“我朋友,……”
“許歲。”陳準忽然看著說。
的名字,三年中已在心里咀嚼過無數次。
何晉怔片刻,視線不由在兩人之間轉一遭。
許歲心臟許久沒有跳得這樣快,全拜眼前這人所賜。被陳準盯的惱火,暗自組織語言,不知怎樣把話接下去。
然而氣氛僵持幾秒,陳準驀地勾一笑,指了指前佩戴的工牌:“上面寫著呢。”
許歲松口氣,他肯定是故意的。
下班時犯懶沒有換下工裝,是件樣式簡單的雪紡襯衫和黑長,腳上一雙淺口高跟鞋。
重逢以來陳準第一次近距離看,頭發短了,畫著淡妝,樣貌沒怎麼變,甚至更漂亮些,氣質卻過于安靜,含蓄知的打扮,完全看不到以前的活潑樣子。
陳準轉開目,看了眼兩人的購車:“回去做飯?”
“不介意可以過來一起吃。”何晉半客氣半邀請。
誰想,陳準問:“麻不麻煩?”
何晉這人本就好客善際,也沒多意外,攤了下手:“家常菜,不麻煩。”
陳準終于從許歲臉上看到一變化,氣惱又忍,暗暗盯著他看,不再故作陌生。
陳準心中忽然有種變態般的快,不與對視,問道:“喝些什麼?我去買。”
正說著話,有人往陳準手旁購車里嘩啦啦扔進一堆零食。
三人被聲音吸引,紛紛轉頭看去。對方是個與陳準年紀相仿的姑娘,一運裝束,麥,扎著高高的馬尾辮。見所有人都瞧著,眼睛一彎,出潔白的牙齒,笑容很有染力。
原來他不是一個人。
許歲目不由在那孩臉上多停留幾秒。
陳準只介紹:“林曉曉。”又把對面的兩人介紹給。
曉曉甜,立即改口人何晉哥許歲姐。
簡單聊了幾句,何晉笑著對林曉曉說:“晚上和陳準一起吧。”又問:“捎你們回去?”
陳準說:“不了,我有車。”
他對她說,“你欠下的債,用一輩子還吧。”於是,她被丟在了這個城市最骯臟的地方。就在她即將被毀了一切時,他又出現。“除了我,誰也不能動她。”他恨她。恨她害死了自己相依為命的妹妹,恨她的不告而彆。所以,他折磨她,羞辱她。但是那一天,她渾身是血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對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聞鶴年才發現。一切不過是因為,他愛他。陳糯說,“聞鶴年,今天我把命還給你,我們,兩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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