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娘在章窈屋子里撒的東西很快就查出來,是紅花，對普通人而言清化瘀。

　對孕婦是大忌。

　章窈坐在羅漢榻上,慢慢喝藥。

　都到這個月份,他們才開始用這種下作手段，只能說明馮家和柳姨娘還留有后手。

　既是容不下和這個孩子，也等不及了。

　“世子那邊找大夫過去問了,”丫鬟低聲說，“雖說世子妃不想世子憂心有過吩咐，但大夫在世子面前,當是實話實說。”

　章窈只點頭應聲，氣虛虧，可喝了不補藥，也算勉強補了回來。

　大夫一開始就聽的話沒去告訴蘇諦,也不會再因為一個快好了的病再鬧到他那里。

　失了世子信任不是什麼好事。

　丫鬟見沒什麼興致，猶豫了一下，又說：“曉姑娘今天來了，只坐在墻頭不下來，有人看東張西，好像在等什麼人,文姨娘的丫鬟去瞧過幾次，怕是……”

　章窈手里勺子輕輕攪,散著藥湯熱氣，道：“想見誰,就讓見誰，高興就行，不用管。”

　小帝君這場劫，章窈不想出錯。

　有人愿意推波助瀾,也不是不會戲。

　馮父是昭王下屬，先前便住得離王府近。

　后來王妃擴了新院，馮父為討好新回來的真世子，自讓了一部分地盤，兩府便只有一墻之隔。

　除了馮曉曉之外，還沒有人膽大包天到敢翻過來。

　馮曉曉坐在墻頭，晃著。

　大冷的冬天，穿得并不是很多，紅襖藍，俏又活潑。

　蘇諦從前偏紅，馮曉曉便上了穿紅。

　有丫鬟端著冷掉的飯菜路過后院，瞧見了，過去問要不要幫忙搬梯子。

　馮曉曉搖頭，笑嘻嘻道：“我只是坐會兒，待會就要回去，不用管我。”

　丫鬟知道靈古怪，也沒有多問，福退下，把東西端了下去。

　馮曉曉看離去，合起雙手哈了哈氣，在等人。

　章窈最近口味經常變，半個月吃的，現在可能見了就吐，廚房隔幾天就要做個新菜式。

　正好蘇諦被昭王派去皇宮陪伴小皇帝，專門去膳房學了些手藝，回來做給章窈吃。

　他會做飯，做得很好吃，只給章窈做。

　馮曉曉沾了章窈的，這才有口福。

　天沉沉，百木盡枯。

　章窈的丫鬟剛走，又有一個小丫鬟在底下左右張著，見四下無人，這才走過來，道：“馮姑娘，姨娘在等著。”

　馮曉曉轉頭看過去，面上沒什麼表，扶著找好地方跳了下來。

　沒去找章窈，沿著后院走上一條小道，見到了文姨娘。

　文姨娘像是路過。

　但馮曉曉知道這個人是在專門等著自己。

　不知道馮勤是怎麼使喚得蘇諦的妾，可馮勤要們多談談。

　文姨娘先上前說話，道：“曉姑娘這邊請。”

　此地僻靜，又靠近文姨娘院子，有人來。

　馮曉曉不喜歡府里兩個姨娘，也沒說話。

　柳姨娘皮子利，氣哭過，可更厭惡文姨娘。

　文姨娘救過蘇諦，在蘇諦那里位置不一樣，馮曉曉不喜歡蘇諦對別的子特殊。

　文姨娘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道：“世子妃邊人多，若是看到曉姑娘和我在一起，又該戒備曉姑娘，只不知曉姑娘考慮得怎麼樣？”

　馮曉曉被文姨娘找了好幾次，沒搭理過，前兩天才因為馮勤的信搭上話。

　他們要直接和蘇諦在一起。

　不是全然信文姨娘，道：“這事要是傳出去被章姐姐知道，你吃不了兜著走。”

　文姨娘笑了，從袖口拿出一個香袋，給馮曉曉，道：“我自是知道，馮大人是曉姑娘大哥，要是曉姑娘因我進王府，馮大人和曉姑娘以后對我也會多幾分關照，我沒那麼傻，自斷后路。至于這香袋，曉姑娘日后去見世子妃時，帶在上。”

　馮曉曉看著那個香袋，抬起頭。

　文姨娘輕聲道：“世子妃若功誕下這個胎兒，這一年里世子的心思都要掛上，我知道曉姑娘喜歡世子妃，可那只不過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又傷不到世子妃，曉姑娘也不愿？”

　馮曉曉不是傻孩子，知道事的嚴重。

　文姨娘輕走上前，說：“府里的姨娘們都未曾得寵，日后世子妃無法生育，你誕下世子長子，我想無論是世子妃還是世子，都該以你為主。尤其是世子，若是讓他在世子妃和你們母子里選，只會選去陪你們母子。”

　馮曉曉在想文姨娘心思太多，知道的也太多。

　不能留。

　但陪的話還是讓馮曉曉了心，慢慢手，接過那個香袋。

　馮曉曉當初是蘇諦領到章窈面前。

　可單論起寵，章窈寵多于蘇諦。

　只章窈懷了孩子后容易疲累，多在房間里歇息，不怎麼出門。

　馮曉曉好幾次來新院，都被丫鬟攔下，說章窈睡了，讓去找別人玩。

　挫敗中唯一的高興，是聽到蘇諦在。

　可溜進去后，常見的也只是蘇諦的背影。

　他不會理馮曉曉，甚至每次看著睡中的章窈，上的氣息都比任何時候都要沉寂。

　并不像尖刺傷人，更像一種和的水波，底下藏的是危險還是平靜，看不穿。

　蘇諦子看似溫和，骨子里卻是一視同仁的冷淡。

　馮曉曉曾因為自己的優待而沾沾自喜，在微妙的平衡中同時接兩個人的寵。

　但蘇諦在章窈邊的安靜，從沒在別的時候看見過。

　……

　馮曉曉來王府的次數只多不，可最近都有些心不在焉，經常趴在桌上看著章窈發呆。

　上有味奇怪香料，章窈嗅到了，卻沒說什麼，仍舊由著的靠近。

　馮曉曉先前很趴在章窈肚子上聽胎，但現在不怎麼做。

　有一次還問：“我以后要是有了小孩，章姐姐會疼嗎？”

　章窈這已經在走向絕路，撐不了半個月，在繡著肚兜，溫笑道：“你要是有孩子了，我自是疼的。”

　“以后讓我的孩子章姐姐干娘，”馮曉曉也笑起來，“讓章姐姐當自己的孩子養。”

　話一出來就意識到話說錯，立馬閉了。

　章窈倒是猜到了些，只笑著搖頭說鬼靈。

　馮曉曉和馮夫人雖不是親生母，但也是像，說出了同樣的話。

　元宵十五過后不久，有個百花節，是年輕婦人相聚玩樂的日子。

　昭王是攝政王，一堆人想結，可昭王妃娘家有個滿月酒，要去一趟。

　王府要是辦，這擔子便得落到章窈頭上。

　只不過肚子大了，還有兩個多月就到日子，辦不辦都由。

　王妃派人來新院問，章窈倒沒拒絕，答應下來。

　柳姨娘那邊消息聽得快，也不知道是被誰攛掇了，特地來說激去年照拂，想過來幫一同辦今年花宴。

　一個姨娘想做這些事，越俎代庖，傳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話。

　明擺著又是想見蘇諦。

　柳柳想勸，找不到人，只能找上章窈，讓別理妹妹的胡言語。

　章窈在后院散心，只笑了笑：“我倒覺得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冒失易闖禍，便由文姨娘來辦吧。”

　越來越看不蘇諦在想什麼。

　可底下都在想撮合一對姻緣，章窈也不是不識面。

　丫鬟扶著章窈，道：“沒經歷過什麼大事，到時候要是搞砸了，恐怕要丟世子妃臉面，柳姨娘倒是王妃那里出來的，許是會辦事些。”

　章窈搖頭笑道：“總要讓文姨娘試試，是世子恩人，就算搞砸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世子那邊的員也該離開，去書房看看。”

　機會都給出來了，他們要再不做些什麼，連都要失。

　而文姨娘那邊聽到消息，明顯錯愕了一下。

　柳姨娘正好在那邊，還以為是把自己當墊腳石，臉立即臭起來。

　柳姨娘臨走之前，怪氣說一句難怪。

　文姨娘著手里帕子，強下心中。

　在房中思慮再三，不想摻和進去被蘇諦懷疑，只起，特地去書房找一次蘇諦。

　正好偶遇從書房出來的章窈。

　蘇諦拄著拐杖，卻仍扶著章窈。

　文姨娘站在一旁福，蘇諦對頷首，停了步子，道：“窈娘子重，但想熱鬧熱鬧，你多幫襯。”

　章窈也笑道：“勞文姨娘。”

　世子和世子妃夫妻恩，相敬如賓，眾人皆知。

　文姨娘什麼都沒再提，只輕低著頭，應了聲好，手里的帕子被絞出皺痕。

　從不敢在章窈面前造次，每一次都被章窈在頭頂上。

　蘇諦扶章窈回房，走過長廊后，問：“你不喜文姨娘。”

　章窈輕搖了搖頭，道：“文姨娘對世子有恩，總在屋子里待著多有虧待，不如些事給，我會找嬤嬤看著，世子不用擔心。”

　蘇諦似乎沒意外，笑了笑：“也是，你不會有什麼不喜歡的人。”

　章窈不常出門，但平日也有數位結好友。

　很得罪人，就連對昭王妃，也說不上討厭。

　章窈抬頭看他，不懂他這句話。

　他頓足下來，低頭吻側臉。

　丫鬟們都默契避開視線，章窈扶住肚子，愣過之后，只輕握住他虎口，也吻了他下。

　他扶著，笑了一下。

　蘇諦每次做親作時都很自然，自然到就像是做過千遍萬遍。

　但章窈很能覺到他的親近，更說不上喜歡。

　……

　蘇世子回王府至今，不曾做過什麼大事，可好幾位朝中員對他贊不絕口。

　他是昭王親生子，流落在外十幾年，過慣了苦日子。

　人回到王府，卻依舊是不染塵埃的淑人君子，不知曉王府實的人，對他是王府特地養在親戚家的消息深信不疑。

　但知道些東西的，又會對昭王夸虎父無犬子，昭王心中高興居多。

　只不過蘇諦不是很在意。

　百花節那日昭王妃走得早。

　和章窈合不來，一見面就有氣往頭頂上沖，只是讓章窈單獨事，卻是放心的。

　好歹折了兩個心腹管事。

　蘇諦是男子，不便去百花節和那些夫人見面，又跟昭王說了自己今天子不適，只待在書房里看書。

　他收拾著書房里的東西，從前心挑選的鐲子，送給蘇諦的玉冠之類，都被他鎖進一個匣子里，束之高閣。

　屬于的東西，他從不丟。

　至于蘇宣廷送來的那把金鎖，他找外邊工匠化了，當了。

　到了喝藥時間，小廝端來一碗湯藥。

　他只頷首，拿過碗，一口飲盡。

　小廝道：“外面有個丫鬟侯著，是曉姑娘讓來的，請世子回院子一趟，說世子妃剛才腳了一下。”

　蘇諦頓了頓，道：“回去吧。”

　章窈是了一下，但沒什麼大事。

　是頭一次辦百花節，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

　要是讓文姨娘出來，就有些懈怠，章窈必須要出來走。

　丫鬟人手不足，把屋子里的丫鬟都派了出去。

　馮曉曉跟在邊，文姨娘轉頭看一眼，馮曉曉便跟章窈說一聲自己累了，去屋子里歇歇，一會兒再回來。

　對這里很是悉，章窈也沒說什麼，點了頭。

　馮曉曉有些做賊心虛，文姨娘看著馮曉曉的背影，又看向旁邊溫雅的章窈，慢慢呼出一口氣。

　微轉過頭，讓丫鬟去藥房占個熬藥的位置。

　等蘇諦回去的時候，就看到床帳放下，有個人影睡在床上。

　屋里沒有丫鬟在，突然的頭疼讓蘇諦有些站不穩。

　他拄著拐杖，形清瘦修長，一步一步上前，開口道：“你子不好，怎麼還把人全派出去？出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