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這樣悵惘如一抹幽魂的子讓白弟子心中幾分，他晃了晃腦子將的影甩出腦后，繼續想尋找師妹。

　半個時辰過去,仍是沒找到，傳訊符打過去也一概沒有回音。

　他嘆了口氣。

　看來師妹是鐵了心要放棄當劍修，甚至是修仙了。

　他這麼想著，竟又忍不住幻化形回了那個頗有些破敗的村子,下意識想要尋找之前那弱子的影。他有些好奇口中的不再練劍是何意,也或者是，他想找些機會與這人間子攀談幾句。

　那子顯然比師妹好找些，不需半刻鐘他便已經到了的氣息,移形換影到了在的地方。

　此刻已經近黃昏了,驢子被捆在一刻柳樹旁,似乎在柳樹下埋著什麼。盡管揮著鋤頭,卻并不顯魯，反倒顯出點輕盈瀟灑來。

　埋好最后一鋤，回頭看向他,似乎笑了下，并不驚訝他這樣憑空出現。

　但他仍忍不住結結問道：“你不奇怪嗎？不……怕我嗎？”

　道：“我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年,常見到你們這樣的仙人。”

　他沉默一會兒,又道：“我柳青霄。”

　“柳青霄？”柳眉輕蹙,笑了笑，“很好的名字。”

　柳青霄有些詫異的回答,便囁嚅道：“姑娘呢……不方便的話不說也、也沒事。”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慌忙補救。

　子笑盈盈地道：“隨煙。”

　隨煙,原來真有人如其名,確如煙氣裊裊,隨時都要消散般的飄渺。

　隨煙又說：“天已晚了，不知道仙人吃不吃飯？”

　手遙遙一指不遠的茅草屋，笑意中帶些輕愁，“茶淡飯，仙人若不嫌棄的話。”

　隨煙并未說下半句話，但柳青霄卻已聽出來了意思，當即紅了耳朵，又跟呆頭鵝似的連連點頭，“好、自然是好的。”

　他跟在隨煙后，總忍不住想湊近些汲取上的芳香，卻又每每覺得失禮拉開距離。

　進了草屋后，柳青霄立即被屋的困窘所驚訝到，泥灶石床，家徒四壁，破舊的木桌上放了兩盤青菜，木桶里的米飯摻和著黍米。

　柳青霄覺到隨煙的視線，有些尷尬道：“我甚見到凡人居所，失禮了。”

　隨煙表淡淡，并無不虞，“無妨，許多仙人都說過這里簡陋，也曾想接濟我，但我都拒絕了。”

　柳青霄疑，“為何？”

　隨煙盛了一碗飯，垂落眸，“心中愁緒萬千，縱有金山銀山也不過是虛。”

　只是輕輕蹙了眉，柳青霄卻覺心間也擰了，腦中頓時有些發熱。

　他手過去握住的手，面上又是擔憂又是心疼，“隨姑娘若是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我一定可以，你莫要看我只是一介弟子，但我修為卻也不算淺薄——”

　“柳公子！”隨煙面上冷了些，了手，竟似有些反，“請自重！我雖只是一介村野丫頭，卻也不至于見到人便要央求些什麼，況且柳公子既是仙界中人，想必在我上是萬討不到什麼東西的！”

　柳青霄愣愣的，心中愈發慌，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只覺得痛恨萬分。

　他攥著拳頭，連連賠罪，卻又聽隨煙道：“這飯吃完了，這位仙人便離去罷，屋子簡陋，留不得人。”

　柳青霄聞言心更是懊悔得不得了，直在心里唾罵自己方才竟不知恥去握姑娘的手，更恨自己既想幫忙卻又笨得罪人，糟踐了的尊嚴。

　這一頓本就寡味的飯菜他吃得愈是如同咀蠟，心不在焉。

　這一餐結束后，隨煙果然開始趕他，只當他是登徒子似的，愈發使得柳青霄心中難至極。

　他離開了草屋，自然是相送都懶得，只在屋。

　柳青霄站在草屋外怔怔的，心中卻又突然燃起了憐的火，也不聲張什麼，也不多說什麼，在門外站著。

　一轉眼，夜深了，遠的田響了蟾鳴，螢火蟲也作飛起。

　隨煙似是睡得并不安生，草屋的昏暗燭又亮又滅，看得柳青霄愈發心焦。

　“唉……”

　屋響起一聲極輕的嘆氣，立刻被柳青霄這修仙之人聽見，他沒忍住想要用神識探一探，卻還是放棄。

　“嘎吱——”

　喑啞的木門聲響起。

　柳青霄看過去，隨煙面愈發蒼白，眉彎彎，如墨緞的黑發松松散散。

　他知是于心不忍，面上便立時生出了些狂喜，“隨姑娘，你誤會了，我當時只是急！絕無對姑娘的雜念，更別說輕薄！姑娘姿態實比我這修仙人還要疏離些，我怎敢歪念頭，只是實在想幫姑娘而已。”

　搖頭，仍是幾分清冷姿態，“仙人何必在意我一凡人。”

　柳青霄低頭，面上顯出愧怍，“我也不知……許是見姑娘愁容，我便于心不安，再加上初見時姑娘說不再練劍，便實在令我好奇。”

　隨煙長嘆一口氣，單薄的子似不勝夜風瑟了下。

　柳青霄便忍不住立刻施法給暖了子，做完后卻反而更愧似的，與拉開了距離。

　隨煙著他，眼波流轉，最終像是放下了心理防線。

　低聲道：“我相信仙人，是我度量小了。”

　隨煙側著子，偏過頭，纖細白皙的脖頸愈顯幾分脆弱，“仙人若不計較，便進來說話吧，是我失了禮數。”

　“不會不會，反而是我魯了。”柳青霄直搖頭，愈發對面前的子到憐和心疼。

　進了屋子，隨煙小心捧著一盞油燈，沉默許久才道：“我曾偶遇過一名修仙弟子，他也是練劍的，似乎是為了除妖才路過了這里。”

　深呼了口氣，克制住了緒才又道：“他見我子弱，便也總想著教我些劍法傍，他曾說，我這般貌若是不能自保便多半會被惡人磋磨了去。但其實我便也只是尋常子，何故擔心這些，再后來，他沒再教我了。因為他說不放心我，他要留下來，護我一輩子。”

　柳青霄聽到這里只覺得心一陣說不出的悶，連呼吸都覺得著點苦味，他攥著拳頭仍心聽著。

　“后來，他說要為了我取得那最好的晶石來做首飾，說無論如何要用最好的聘禮娶我。”隨煙說到這里捂著心口，紅微張溢出幾聲痛，一度說不出話，“但他說去了蒼山山腳，便再也沒回來，一年了，我也曾想一人前去，卻每每一出村便被纏上，若不是村里人看著我長大幫襯我許多，恐怕我現在早就——”

　隨煙捂著額心，難自已，淚如珍珠線。

　柳青霄明明只是聽著，卻被哭得仿佛心也在痛，一時間愈發憤懣起來，“豈有此理！大好男兒竟只知道欺負婦孺。”

　“后來，我有次趁夜離開，想去找蒼華山，卻總也找不到。”隨煙睫，脆弱得仿佛要消散掉一般，“我只是想要去找他，即便只是見到尸首，讓我死心也好，而不是像個傀儡一般每日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

　柳青霄腦子愈發熱了起來，心中卻近乎興。

　那人八是死了，若是帶去，讓重新開始新生活也不是未嘗不可！這樣年輕，看著也將將十七八，這樣的年華難道要因為一個不會再回來的人守一輩子活寡嗎？

　這樣貌脆弱的子，憑什麼要吊在一棵樹上？！

　天道何等不公啊！但是天道又何等有待于他，讓他能遇見這樣一個如江南煙雨般的子！

　那人說得沒錯，這樣弱又漂亮，孤零零在破敗村落里，在這人心險惡的人間界里，是如何的可憐又危險。

　柳青霄認真地看著，眼神灼熱，“我可以帶你去。”

　隨煙愣住，卻又搖頭，輕輕攏了攏薄薄的紗，愈發顯出幾分凄清孤苦。

　話音中帶著幾分苦笑，“我不過是一人久了，許是寂寞了，見仙人竟如此誠懇，才忍不住想要傾訴一番罷了。讓仙人聽這些事，便已夠叨擾了，更別說讓仙人風雨兼程幾日了。”

　“不需幾日。”柳青霄兩指施法，喚出劍來，認真道：“你我劍而去，只需一個時辰。”

　隨煙眉目浮現些驚訝，卻又彎了下眼睛，終于是出了第一個笑。

　的笑意極淺，也極淡，煙籠水月。

　但也僅僅是這一個只能稱得上是展的表，便足以讓柳青霄充滿了力和信心，但下一刻，天道仿佛真的眷顧他這可憐人似的，讓隨煙對他說了一句：“夜已經深了，若是仙人無歇腳，不嫌棄的話便在這屋子宿下罷，我為你在地上鋪些床褥。明日一早，麻煩仙人了。”

　無數興砸在他頭上，他深知絕不能再踏近了，但仍然讓他心澎湃。

　他何等幸運，能在尋師妹途中遇見隨姑娘啊。帶著這樣的想法，柳青霄想要睡去，卻睡不得，輾轉反側，心中滿是幽思。

　蒼山地勢險峻，正位于魔界與人界的接點，而蒼山山腳除卻有了些妖修或魔修居住外，深更有不兇險惡。

　柳青霄拔出劍來，一手護住隨煙一邊問道：“隨姑娘還記得他曾說過是哪里嗎？”

　“他甚讓我心這個，只是說那怪同發紅，額心卻又一簇黑。我記得他說過應該就是這林子附近，就是這些火紅的靈植這邊。”隨煙似乎被蒼山山腳下的荒涼森所驚嚇到，軀微微近柳青霄手臂，激起他一陣栗，但毫無察覺似的繼續道：“他曾說那魔有最亮的晶石，他想為我做一支釵子。”

　隨姑娘總是一凄清，這紅晶石若是做釵子只會艷俗，合該做花鈿，斜斜著額心一定是極好看的。

　柳青霄不自想了下，心中卻又開始判斷應該用何材料打造，一時間竟有些想非非。直到不知不覺踏一風陣陣的地界，他才驚覺已了魔氣極為濃郁的地方。

　“嘶嘶嘶——”

　詭異的聲音傳來。

　柳青霄心中生出些懼意，拉著隨煙往后退了半步，卻無意中踩到了碎枝，發出咔啦的聲音。

　“嘶嘶嘶——”

　那如蛇吐信的聲音便愈發大了些。

　兩人連連退后，這時那付出奇怪聲音的生終于顯現出形。

　約莫一丈寬的獅子似的上半，火紅的鬃如楓，額心一點黑鱗片，下半卻是近乎猙獰又顯恐怖至極的蛇。

　獅子全場三丈有余，蛇盤踞在整個林子中，一張便是腐臭的味道。

　隨煙立刻拉住柳青霄，話音抖，“若是找不到他的尸首便走吧，沒必要將命放在這里，你逃吧。”

　柳青霄見這獅蛇怪魔力后，又見它下俱是森森白骨，心中就有些怯弱。可一聽隨煙這擔心的話，他立刻反問：“你呢？”

　“我猜他也是死了，但我不甘心，我要一人留這里找出來他的尸首。”隨煙愴然一笑，冷淡的黑眸中便立刻又浮現出幾分哀切來，“若是死了，便死了罷，我也沒有歸了。”

　“不可！你還這麼年輕，這獅蛇怪如此兇猛，你何必！”柳青霄心中生出了猶豫，卻又見單薄的子巍巍地想往前走，這一瞬間他的理智完全被吞噬，“那我便留下來陪隨姑娘！”

　這魔怪說也是元嬰修為，他也將將元嬰中期，若是非要打，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

　想到這里，柳青霄下定了決心，兩指亮浮現，后陡然出現一柄青寶劍，“隨姑娘，便跟在這法屏障里罷！”

　他話音剛落，那獅蛇怪便陡然大怒，尾一揮卷起五人合抱的樹狠狠擊打向他們。

　隨煙自然是聽話躲進了那屏障里，柳青霄用法抵擋住樹，努力揮劍砍過去，險些被樹影殘渣刮出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