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游笑著,低頭迎著他的吻，明明是他主抬頭吻過來，卻在得到回應后無所適從一般繃了。

　在這個吻之中,他們卻都沒有閉上眼睛。

　裴澹從仰視的視角看著隨之游,眼睛半瞇著,臉頰上的紅似乎要漫到眼尾。

　他愈發到缺氧，便愈發用力地從口中卻掠奪些什麼,卻仍不忘盯著。似乎被他這般態度所激惱,面上沒太多表,腰間的腳輕輕踹了下他。

　裴澹卻不進反退，手摟了的腰,黑眸猶如暗焰火。

　纏的齒在這一刻似乎如螺旋擰的藤蔓,黏膩的源源不斷,卻又融在一起。又似兩只的博弈，無論那一只都不愿意屈居下風。

　終于分離的那一刻,只牽扯出幾條曾不可分的罪證。

　呼吸的熱氣匯在一起,酒味加重后，將兩人面上蒸騰出細的汗水與紅暈。

　隨之游氣吁吁,水潤的眸愈發顯出些亮,幾縷發被汗水黏在額角，的手在他后脖頸上輕輕,又像是規律地打著鼓點。

　裴澹下頜繃,汗流到結。

　他忍不住將隨之游抵得更重了下,酒架晃了晃。

　“鐺啷——咔嚓——”

　一架的酒壇紛紛掉落,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炸響在兩人的耳邊。

　巨大的聲響讓他們的吻戛然而止,他們在彼此朦朧的眸中都看見了幾分清明。

　這一刻,很難說得清楚，是誰開始裝醉的。

　也很難說，到底是誰先沉醉其中的。

　裴澹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睛已經完全恢復了清明，“回去睡吧。”

　“就這樣？”

　隨之游喟嘆了聲，話音還帶些憾。

　裴澹將的子放下來，幫攏了攏服，低聲：“就這樣。難不你還真想跟我雙修？我是魔界中人，又能幫你多？”

　隨之游“哦”了聲，抱著手臂，又跟沒骨頭似的倚著架子看他，“好掃興啊，以前又不是沒有雙修過，現在咱們沒必要再搞什麼純雙吧。”

　裴澹瞳孔驟，卻又立刻恢復了原來的神，只是轉離去，“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隨之游間溢出聲輕飄飄的“哼”，眉眼卻出點挑釁，“那以前我不也沒占到多便宜，那我怎麼就愿意跟你雙修？”

　他已走到酒窖門口，卻突然回頭，那張笑的漂亮臉蛋上帶著幾分嘲諷，“隨一，你到底怎麼想的，你不喜歡的事我一句不提，怎麼到了我你就非要往我傷口？還是你覺得我對你好，就是任你的意思？”

　隨之游看他生氣，心中一點都不怵，匪夷所思道：“你這話說得好像跟我雙修的過去多麼折辱你了一樣，搞清楚好吧，你不也沒說不愿意嗎？”

　又指了指自己，滿是驕傲，“當年多希我草呢！”

　“隨一，你能不能做個人啊？”裴澹陷了盛怒，“當年是你騙我，你說修仙界太孤獨了，你不想一人，你說想跟我一起走過這漫長歲月的。”

　他黑眸灼灼地看著，角勾起了點點冷笑，“我信了，結果呢……”

　裴澹移開視線，聲音有些沙啞，“你差點殺了我。”

　隨之游柳眉倒豎，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雖然我宗門大比差點殺了你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拋開這件事，難道我就沒有跟你道歉嗎？”

　裴澹深呼了口氣，深復雜地看著，“你覺得那是道歉？”

　隨之游莫名其妙，“那不是嗎？”

　“我真的是瘋了，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以為你轉世回來會不一樣。”裴澹轉過去，背影竟顯出幾分凄清，“時間到了你就離開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你他媽有病吧，你抓了柳青霄不就是因為發現了我的劍意嗎？地找我，我跟你回來了，你又要讓我走！”隨之游生氣了，眉頭一蹙，后酒架殘留的酒壇便驟然飛起朝著裴澹沖過去，“去死吧！你以為你拒絕的是誰的！是第一名耶！”

　裴澹頭也沒回，無數酒壇沖過去的瞬間停滯，又在下一刻全部飛回隨之游邊。

　“咔嚓——”

　酒壇紛紛破碎，酒如傾盆般瞬間潑灑在隨之游上，將淋了個落湯。

　隨之游：“……”

　大喊：“裴老二，你活該永遠第二！活該被我砍出心魔！”

　隨之游氣得踹了腳酒架，直翻白眼。

　狗男人，當年在宗門大比上就該把你殺了！

　隨之游生著悶氣，又施法烘干了上的酒，心中悄悄開始復盤方才的對話。

　而裴澹顯然沒了就寢的心，形一便又到了那片花海的亭子中，依然是正好可以窺見花海彼岸桃花林的位置。

　他垂著眼，指節中浮現星點火焰。

　下一刻，遠，燎原的火焰便陡然吞噬掉整片桃花林，濃黑的煙霧如同龍卷風般要卷起他無數的回憶與勾連，灼熱的空氣里，他黑眸中映襯出橘黃的火舌，明滅的火照出他晦暗的神。

　幾片桃花隨風悠然落火海中，在他眼前化為灰燼，以這幾片花瓣為引，更多花瓣如紛飛的雪般簌簌落下。

　一如多年前那個夜晚。

　裴澹從小便知道自己這位青梅是何等天賦卓絕，也知道，的氣運是多麼的差。他對總是不甘的，不甘屈居之下，卻又總是多幾分關注。漸漸的，他發覺是何等的格格不，總是嬉皮笑臉，卻又總是絕不屈服于管教，好像沒有什麼能教彎腰。

　這樣的天才，理應擁有這些特權。

　但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他總覺得，不應該因為這些外之折腰，便對多幾分關心。

　可卻真的總是這樣倒霉，即便他每每都在出去歷練前為施法降祝，為送上何等靈丹妙藥或寶劍，歸來時也總是狼狽不堪。不過又像從來不在意一般，或者說的在意只要大聲罵出來喝點酒便又會豁然開朗，全無什麼能阻擋住氣勢洶洶繼續走下去。

　他們并非一個門派，他能做的事也很，只能努力在需要的時候帶出去玩樂聽沒完沒了的牢。

　裴澹一面覺得好笑，一面又忍不住更加照顧。

　暫且便當作是一個庸才對于天才的羨慕，一個氣運不錯的人對倒霉鬼的憐憫，一個圓的人對一個笨拙的人的開恩罷。

　到底是什麼時候，這段關系變得越來越奇怪的。

　是某個夜晚，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問他要不要雙修的時候……還是說從第一次遇見，他看著出劍后被劍風掃下的桃花掻得打了個噴嚏的時候，他就期盼著這段關系的轉變？

　后來，的每個索求都不合時宜得像是在刁難他，但他從未拒絕過，亦從未生氣過。

　裴澹只是很心疼，他見過年意氣強不羈的時候，也見過嬉笑怒罵中三分倨傲七分瀟灑的時候，卻見不得為了突破而偏執得近乎麻木的樣子。

　他只是想讓開心一點。

　宗門大比的那一劍凜冽又迅猛地刺向他時，他也沒有生氣。

　裴澹那時甚至在想，如果能陪一起痛也好。

　只是，怎麼會毫無猶豫呢？

　他想不通。

　百年又百年，他才了悟。

　其實一切都不重要，于是，他便很想很想再看看。

　看看又變了什麼樣。

　裴澹回過神時，才發覺那片桃花林的火焰竟已不知道何時已經消散了些，他打過去神識，卻先看見一柄銳如星的劍。

　他怔愣幾秒。

　隨之游竟持劍在舞，寒于劍尖浮現，法順著劍指方向撲滅火源。后數十道飛劍劍影亦在舞跳躍，又一往無前般，將簇簇火苗砍斷。

　他心中卻無端燃起幾分火，又在下一刻，被他強行下。不可以再多想一分，只要多一分，就會順著桿爬上來。

　裴澹形化，陡然轉移到在的地方，一邊施法滅火一邊道：“你瘋了嗎？非要在這里舞劍？不會施法？”

　他說完又按住的肩膀反復查看是否被火燎到了，全然不記得他們本非凡人，怎麼會被區區火焰傷到。

　“咻——”

　一道飛劍回到隨之游手上。

　劍尖是一團燃燒的小火苗。

　輕輕吹滅劍尖的火，笑道：“帥不？”

　裴澹眸閃爍了下，又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碩大的紅月亮映照著這片妖異的地域，在他們面上都打下幾分詭譎的彩。

　隨之游兩手背在后，湊近他，“你剛剛惹我那麼生氣，我都不計前嫌幫你滅火，你怎麼還是板著臉啊？”

　“那你想我說什麼？真謝你用最帥又最沒用的劍招幫我滅火嗎？”裴澹指尖微微了下，他心中只覺到荒唐，“阿游，不要胡鬧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再與你雙修，亦不可能……”

　他后半句話消散在空氣中，但什麼意思，彼此都知道。

　行行行，你牛，你不吃回頭草！

　隨之游憤憤地想，一抬頭看見甩人的他反而一臉難過悲傷就更來氣了，直接冷下了臉，“不是，我本來心好的，你干嘛這樣啊，搞得我真的很煩啊。做一半你把我扔下了，又說我怎麼怎麼你了，現在我討你開心還是我不是咯？我犯賤行吧！”

　隨之游氣呼呼的，一轉就走了，走之前還不忘狠狠推了把他的肩膀。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年窮！

　隨之游一路直奔寢宮，進了房間就直接倒在床上，蒙頭就睡。

　但躺了許久，又開始翻來覆去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麼打個回頭炮的事裴澹這麼抵抗。

　明明覺他對應該還是有些小心思的，為何卻突然堅決得跟貞潔烈“夫”一樣，連費了心思擺出來的帥氣pose也毫不心。

　難道，一切都是誤會了，裴澹真的只是在對前任表達善意？

　隨之游抱著被子猛然坐起，驚覺自己可能是自作多。

　壞了，普信了。

　隨之游腳趾蜷了起來，抓著被子狠狠打了幾拳，又想，他既然沒那意思干嘛陪自己喝酒？既然沒那個意思為什麼還跟自己親親？

　擒故縱是吧，男人！

　轉過，只覺得裴澹真是發神經，明明年輕的時候還聽話好騙的。

　看來魔界的水土不養人，把他養得這麼神經兮兮。

　而另一邊，裴澹卻也沒睡，定定坐在亭子里。

　他只覺得里不知何涌起一些苦。這苦讓他里都蔓開幾分些酸，連帶著臉頰也酸得了下，眼眸再次合上。

　他們不可能再有任何一個未來，他們亦非同一條路途的人。

　魔宮，一眾大臣于堂下匯報政務。

　裴澹高坐明堂上，更多時候只是聽著，并不說說，只有極的時候他才簡單說一兩句。

　隨之游坐在魔宮殿堂的頂上，支著腦袋，只覺得他們說的話屬實無聊，也不知道裴澹會不會走神。

　本來昨天因為半夜的尷尬思緒沒怎麼睡，如今聽著他們殿的對話，竟沒忍住抱著劍昏昏睡了起來。

　也不知道事件過去了多久，再醒來時，已經在魔宮議事廳，躺在一旁的塌上了。

　隨之游迷瞪著眼睛，一抬眼，又看見裴澹在另一邊看奏折。

　打了個哈欠，“什麼時候能搞完啊？”

　裴澹沒有抬頭，慢悠悠地翻著奏折，道：“半個時辰。”

　隨之游支著臉看他，腦袋晃了下，“都來魔界了，不帶我出去逛一逛嗎？”

　裴澹作頓住，抬眼看。

　含著笑意，眉目間頗有幾分期待。

　好似昨日那些爭吵都消散了一般。

　裴澹也笑，很是無奈地嘆氣，“行，等等就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