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兩天的科技展,顧星有大半的時間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
說不清是怕什麼好,更像是逃避江言琛。
這麼多年過去,他依然是那個眾星捧月的江言琛,而這一地狼藉的生活,毫沒比當年好到哪兒去。
怕江言琛看笑話的——盡管,他并沒有。
顧星的敏讓下意識想逃避。
也正巧在糾結要不要提前走的時候,接到了郝佳米的電話,提前跟完了項目,馬上就回淮川。
郝佳米發來了十幾家餐廳,讓顧星選一個。
顧星選了家最便宜的,然后在地圖上搜了搜位置,準備坐地鐵過去。
下樓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江言琛。
這麼正式的場合,他還是穿了件寬松的黑T恤,黑的長,他把玩著手里的手機,斜背著一個單肩挎包,漫不經心地聽著旁邊人跟他說話。
一如多年前,那個神懶散,卻又意氣風發、運籌帷幄的年。
一只手扶著板,眼神直白干凈的天之驕子。
遠遠看了一眼,還是快步離開酒店。
顧星跟郝佳米有很久沒見了。
郝佳米看到異常激,拉著進店里,顧星選的是一家川菜館,裝修很有川渝味道。
郝佳米跟噼里啪啦說了一堆,上菜的時候,說,“誒星星,你猜路上誰聯系我了。”
“誰?”
“宋時軼啊,不過我倆也不能算是很久沒聯系了……去年還一起打過游戲,”郝佳米說,“宋時軼問我,你是不是來淮川了。”
顧星正拆了餐挨個燙洗消毒,忽而也想到了昨天江言琛說的話。
“我說對,然后宋時軼說,他有套房子閑著,問你要不要去住來著,我問了一下,在春江璽樾,那邊是個高檔小區,前面別墅后面高.層,治安蠻好的。”
“那肯定很貴的,我預算沒有那麼高的。”顧星垂著睫,把燙好的第一套餐遞給郝佳米。
“也沒有,宋時軼說一個月收你一千就夠了,說他那邊也沒人住,你順道打掃打掃衛生,說是好歹同學一場,我是覺得還可以誒,那邊治安好的,你要是住過去,我也放心。”
顧星默了幾秒,搖搖頭說,“不太合適。”
郝佳米試探著問,“因為江言琛?”
顧星拆筷子的手頓了頓,“嗯。”
郝佳米覺得也是,但奈何顧星孤一人,結合前兩年出的事,郝佳米也放心不下,“不過江言琛……應該也不至于去為難你吧,我覺得星星你平常心一點,結合前幾天你說他送你回去,看起來好像他確實放下了。”
也在這個時候,服務員上了菜。
顧星不是很能吃辣,捋了捋想想——
在江言琛眼里,昔日學生時代的同桌兼鄰居,突然有一天消失匿跡,換了手機號、消息已讀不回,七年里兩人沒說過一句話。
兩人見的最后一面,也確實談不上愉快。
他仍然是順風順水的天之驕子,確實也沒什麼必要跟計較不告而別。
但想到宋時軼——多還跟江言琛掛點兒關系,還是拉不下這個臉。
“那你再想想唄,正好這幾天我還得外派出差兩次,這陣子我們公司要上新品,我快忙死了。”
郝佳米蔫吧了。
顧星跟郝佳米回去后,小姑娘也是真累了,洗漱了一番就倒下了,臨睡前還催促著顧星也早點睡。
顧星應了一聲,抱著畫板在客廳發呆。
繪畫板上空空如也,潦草勾勒了幾條稿線,又刪掉。
的手機又一次震。
這次是編輯發來的消息——
【星星,你幾個月沒上微博了?有一直在私信博問你下一冊漫畫什麼時候出,你要不發一條營業一下?】
顧星坐在地毯上,手機app早就被卸載了個干凈。
盯著微信消息長時間沒回。
編輯又發來一條——
【要不下次再有人問,我用博號代你回一下?】
顧星終于回了一個【好】。
編輯負責了很多年,人很好,對話框上久久的提示著【對方正在輸中……】
末了,幾分鐘后,編輯還是只發過來幾個表[/擁抱][/擁抱].
顧星的后背倚靠著沙發,過了幾分鐘,終于又震了起來。
看到撥過來的語音電話,發呆了幾秒,才拿著去了洗手間接聽。
“校花,回來了吶,我看見郝佳米朋友圈兒了!”宋時軼的聲音聽著跟幾年前沒什麼變化,倒是更沉穩了點。
“嗯,回來了。”
“誒你要是沒地方住你去住我那兒啊,我這兩年申請了駐外,也不會回來,那房子空著落灰,你就去住唄,咱們誰跟誰呢。”宋時軼怕拒絕,又說,“要不你當我報恩得了,正好以前欠你那麼多人。”
——說人,那肯定算不上,學生時代的人也算不上這時候來頂。
顧星也不太好拒絕,只能委婉說,“我先找找看。”
“那行,我讓人把鑰匙送你那兒去。”
“不用……”
“那我先掛了啊,我們點名兒了!”
了還沒說出口。
顧星無奈,郝佳米已經睡著了,也沒有畫畫的靈。
索打開了租房app,找到了自己收藏的幾個房源,聯系了中介詢問。
但問題擺在這里,急租,更偏向跟同合租,不希是群租房,還希房租的價位理想。
結果中介回的快,說你這要求不好找,只能拼運氣撿。
如此一來,擺在面前的,也就是宋時軼那房子是最佳選擇。
再三糾結。
在微信的列表掃了一圈。
江言琛的微信,沒有備注,也沒有刪除,就靜靜地躺在角落。
七年里,他們連逢年過節互發信息的關系都不是。
忽而回想起了昨天江言琛說的話——
“顧星,七年前你單方面跟我鬧掰了,也沒必要跟全世界斷了聯系。”
“我也沒你想象里那麼小心眼。”
顧星閉了閉眼,也是,似乎真的沒必要,繼續鉆這個牛角尖。
坐在地毯上,抱著手機看著微信,第一次打開了宋時軼的對話框,手指懸停在屏幕上。
腦子里,不太控地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微博上瘋狂彈出的評論和私信,有一個人準確地出了宿舍的住址——
【顧星,臨江師范大學,宿舍201,4床,嘿嘿。】
后面附了幾張拍的的背影照片,走在校園的馬路上。
【顧星,我跟在你后好幾天了哦。】
心臟猛地一悸,最后還是給宋時軼打字,【請問,小區的安全有保障嗎?】
本來沒想著宋時軼秒回,結果他回得很快——
【有,小區門,24小時保安,電梯刷卡,一梯兩戶,門口有監控。】
顧星終于微微放心一些,【謝謝你了,宋時軼,有空我請你吃飯。】
宋時軼:嗨,咱們啥關系。
-
是夜。
春江璽樾住率還不算太高,前面是獨棟別墅,后面是高層住宅樓,是市的高檔小區。
頂樓兩戶自帶空中花園,宋時軼今天是特意請了假趕回來的——是八百年不主聯系他的江言琛一通電話,言簡意賅告訴他買了套房子,“麻煩”他件事兒。
宋時軼風塵仆仆。
“牛啊你,在這買兩套,你別跟我說——你這是賊心不死。”
宋時軼進來的時候,還驚呼了一聲。
兩套房子格局是一樣的,都是裝房,都有購置好的家,拎包住,江言琛本來也犯不上親自跑一趟,結果非要來檢查電路,應林還以為他要把工作室搬到這里。
江言琛瞥了他一眼,自顧自檢查每一個房間的開關。
應林跟在江言琛后,記下他說的每一句話。
“臥室加一個暖壁燈,開關改在床頭位置,床下多做一個嵌燈帶備用,問一下設計師夜盲癥適合的亮度,按照設計師說得來,明天前做好。”江言琛撥弄了一下臥室所有的燈,淡聲跟應林說。
“真假啊?”宋時軼說,“為了顧星?”
江言琛不答,宋時軼嘖嘖幾聲,“你說你這樣何必……七年里沒聯系你的是,一回來,我就知道你又開始這樣了。”
“哪樣。”江言琛好像終于有了點反應,偏頭看著宋時軼。
宋時軼跟江言琛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他格外的了解江言琛。
以前小時候江言琛就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樣,他沉默寡言,一天里一句話都不說,是同齡孩子里學說話最慢、卻又對研究東西最有天賦的那個。
小時候的江言琛在的表達和語言上異常冷漠,卻又對擺弄機人有著極其狹窄和唯一的興趣,直到后來,宋時軼聽家里人說起過,江言琛是自時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癥。
孤僻、表達冷漠、智商超群、偏執,無數次重復同一件事和行為。
也被稱為“天才之病”。
好在江家有錢,為他請了不心理醫生,不影響他的日常生活,但仍然顯得非常難以接。
宋時軼抬眸看著他,江言琛五生的極其優越,但一雙眼睛看人時,平靜地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冷漠、幽深。
“我有時候真不知道對你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宋時軼嘆了口氣,“我說顧星。”
“……”
“但我希你好,真的,我就你這一個好哥們。”
-
宋時軼走的時候跟他打了聲招呼。
應林記下了所有的注意事項,去聯系設計師了。
江言琛沉默地坐在空無一人的客廳中。
他知曉宋時軼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偏執,卻又固執——他像是被輸了無限循環代碼的機人,他只是沒有學過,怎樣放下。
就是他日夜重復了千千萬萬次的代碼,無數次在他的夢中縈繞。
他只是,沒有辦法不想。
是他心甘愿的重復了億萬次的無可替代。
偏執是他的懸崖,他就站在山的最頂端,守著山腳下霧靄流似的回憶,等著再次出現。
也好在,他等到了。
他就坐在懸崖的邊緣,為亮起港燈,愿不染人間萬種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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