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菱走到茶館門口,覺到后有腳步越來越近，沒一會兒一雨的味道籠罩過來。

　陳遂問：“生氣了？”

　孟菱用最平和的語氣，說著最怪氣的話：“哪敢生你的氣。”

　他愣了一秒,忽然笑出聲，眼角眉梢都流淌著笑意：“知道頂了，說明越來越不把我當外人了。”

　陳遂走近一步,聞到上淡淡的茶香,心尖的：“不過們早晚要知道,早說晚說，時間問題而已。”

　他掏出車鑰匙摁了一聲,轎跑頓時響起“嘀嘀”的聲音。

　孟菱跟著他上了車。

　他又繼續說：“不然你還想和我地下？”

　孟菱大驚：“你……”天生不是個口才好的人,急之下就更別想說得過他了,“你”了半天，最后只是說，“我要下車。”

　“你敢。”

　陳遂忽然傾,把的安全帶扯出來：“先吃飯才有力氣和我吵。”

　他幫把安全帶扣上。

　孟菱氣結,卻也不好說什麼。

　心里很清楚,他對所有的曖昧和得寸進尺，都是在默許。

　只是不能不擺出生氣的姿態來。

　一路上無論他跟說什麼,都沒有理會。

　他把車開到這座城市的最西邊,介于鄉村和城鎮之間的一個地方,有一條大河,河邊有一家夫妻店，店開得很大,足有四五間房子。

　陳遂說這家店很有名，李京州和張之掙都在這吃。

　他們來到的時候，院子里車都停滿了,他們只好把車子停在馬路一邊，步行五分鐘走過去。

　這里的小院被打理的特別好，竹墻青瓦，很古樸詩意，孟菱除故鄉外，并沒有去過除棠外的其他城市，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家飯店的裝修，會想到大理和麗江。

　陳遂牽引到一間包廂坐下，原來他提早就定了位置。

　“我記得你不能吃辣，這邊菜系很多，清淡口味的菜做得很好。”

　服務員拿著ipad過來，要給他們點餐。

　陳遂接過ipad很練的點開菜單：“要我給你推薦嗎？”

　孟菱還有點鬧別扭，想了想才說：“好。”

　陳遂就喜歡別別扭扭的樣子，比假淡定要可。

　他笑了笑：“栗子糕和杏仁豆腐一定要吃，口齒留香。”

　孟菱點頭，沒有去看菜單，把點菜的任務全權給他。

　只是在他快點完的時候，問：“有糖醋里脊嗎。”

　陳遂在菜單里找了一會兒：“有的，給你點上了。”

　他們很快點好了菜，沒一會兒，用青花瓷盤裝著的各菜肴紛紛上桌。

　孟菱沒有客氣，先嘗了一塊里脊。

　陳遂眼看著吃，很期待的反應：“好吃嗎？”

　孟菱嚼的很慢，吃著吃著神溫下來：“好神奇。”

　陳遂問：“怎麼了？”

　孟菱一雙眼黑亮黑亮，像水面反著瀲滟的亮：“好吃，和我媽做得很像。”

　說完斂了眸，掩飾了一些緒。

　想到母親已經去世這麼多年，控制不住心底細細的酸冒上來。

　陳遂對孟菱的家庭知之甚，只當是想家了，笑笑：“那就多吃點。”

　點了點頭。

　他又問：“你有九十斤嗎？”

　“啊？”

　他嘆氣：“你太瘦了。”

　孟菱努努。

　一六八的個子，卻只有八十八斤，脯雖然不算大，可也不算平，因此腰肢和四肢更顯瘦，用白天柳姐開玩笑說的話形容就是“弱柳之姿”。

　“我飯量大的，但是怎麼都胖不了。”嘆氣。

　陳遂啞然一笑。

　這話要是別的生說，多有點故意炫耀的意味，但是不會，別說沒有那意思，就算有也不會讓人反。

　但他還是調侃了一句：“你這話可不能在生面前說。”

　孟菱點頭：“我知道。”

　咬著筷子笑笑：“要是有孩子說我瘦，我就會說，你也不胖啊。”

　陳遂愣了愣。

　幾秒后，特爽快的大笑起來。

　這是今天他第二次這麼暢意的笑：“以前沒發現你這麼有意思。”

　孟菱微怔，不好意思的抿了抿，低下了頭，也笑了笑。

　這頓飯吃的很好。

　要是在一個月以前，孟菱絕想不到自己會和陳遂這麼和和氣氣的吃飯。

　這頓飯孟菱堅持要請陳遂，理由是：上次是你請的，這次該我了。

　大概是明白孟菱的某種倔強，于是陳遂沒有推辭，只說回完幾個消息就去結賬。

　孟菱很安靜等著他，看他指尖飛快的在屏幕上打著字。

　不過五分鐘，他站起來，說：“走吧，去結賬。”

　他們一前一后到吧臺，服務員說：“你們一共一……二百零八塊。二百零八，掃碼就行。”

　比孟菱想象中便宜。

　沒說什麼，直接掃碼付款。

　吧臺立刻響起收款到賬的提示。

　恰好老板娘從后廚過來，應該是認得陳遂，喊住他，別有深意的笑了笑：“弟弟，吃好了嗎？”

　陳遂散漫一笑：“吃好了，咱們這一如既往的好吃。”

　老板娘笑了笑，又往孟菱上瞥了一眼：“外面下雨了，需要傘的話門口自取。”

　孟菱也不聲回看了一眼老板娘，沉默著先走去門口了。

　心想，這個人怎麼什麼年齡層的都能吸引住。

　陳遂很快跟上來。

　到門邊才看到外頭雨下得。

　孟菱要取雨傘，他忽然攥住的手腕，制止了：“不許打。”

　孟菱不解：“為什麼？”

　又琢磨，他或許是覺得就五分鐘的路程，打傘麻煩，想了想說，“雖然離得近，但還是會淋的。”

　陳遂定定看著，解釋：“傘是散的意思。”

　孟菱頓時心空了半秒。

　他漆黑的眉眼溢出一玩味的笑：“可以沒有傘，但是不能散。”

　孟菱后是重重朦朧雨簾，前是鼎沸的人間食客，而他站在邊，講出這句話，只覺得他們都不重要了。

　可以淋雨。

　可以陪他淋一場雨。

　他忽然下他的黑飛行夾克，雙臂撐著服，看著說：“到我下來。”

　知道他要做什麼。

　“沒有傘，我照樣給你遮風擋雨。”

　他沖一笑，散漫張狂又滿滿寵溺。

　找不出任何的詞匯，可以形容出他講這句話時的語氣和神態。

　也沒有任何思考能力。

　最后認命的一頭扎進他的懷里，與他一起沖進雨幕。

　老板娘和收銀員看到這一幕，互相對了個眼神。

　“現在年輕人都這麼甜的嗎？”收銀員說。

　老板娘笑笑沒說什麼。

　心里卻想到十分鐘前，忽然收到一條微信。

　是陳遂發來的：【姐，幫個忙？】

　老板娘對陳遂有印象，他們這伙人都長得又高又帥，每個人都還很有辨識度，想記不住都難，只是陳遂上次找還是去年，他說“姐，我想要幾份菜，等會兒閃送給我”。

　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問：【在的，怎麼了。】

　他回了一長串過來：【朋友非要請客，拗不過，這頓飯一共多錢，我先轉你，等會你象征收一下就行。】

　老板娘做了半輩子生意，是聰明人。

　瞬間就明白了陳遂的意思，回他：【我問一下收銀你們消費了多。】

　他倒禮貌：【謝謝姐。】

　兩分鐘后，給陳遂回：【你給我轉一千吧，我收一個零頭，不貴，兩百多。】

　陳遂很快轉了賬，又說一句：【謝謝了。】

　記憶戛然而止，老板娘有點慨，這幫小伙子個個渣男臉，但是對朋友都還蠻好的。

　屋里的人慨萬千，屋外的人卻沒有時間思考什麼。

　他們在雨中狂奔。

　電影里常有這種場景，慢鏡頭放過來，每一腳踏起的水花都像是一簇小噴泉。

　呼吸著雨中的空氣，樹木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加上飯店對面就有一片大河，水汽氤氳，被風吹送過來。

　孟菱莫名想到《假如有天意》里的片段。

　而與此同時，又想到，或許往后都不會再有了。

　這麼浪漫的，浪漫的時刻。

　一生只有一次。

　……

　他們兩個人終于狂奔到車旁，漉漉的坐了進去，然后默契的各抖上雨。

　陳遂的更厲害，全上下幾乎沒有干的地方，而孟菱只是下半沾到了水而已。

　他把空調打開，車狹小的空間迅速升溫。

　兩個人都有點狼狽，可又都為這份狼狽而心著。

　陳遂著臉上的雨，忽然說：“剛才我不知道你想到什麼沒有，反正我是忽然想起一部電影。”

　孟菱手上作停了。

　只聽他說：“孫藝珍演的《假如有天意》。”

　孟菱提了一口氣，心底的小雀躍像雨水砸到玻璃上的水花：“我也想到了這個！”

　算不算心有靈犀。

　他一怔，看了一眼，鼻息間哧了一笑：“咱倆想到一起去了？”又說，“不稀奇。”

　孟菱抿了抿，淡淡笑了。

　路上雨下了一整路，雨水從車玻璃上流下來，看不出雨本來的形狀，反而像一條小溪流下來似的，隔著涓涓水流，看外頭的霓虹點點，一片模糊，特別有文藝片的氛圍。

　陳遂開了車載音響，放了一首cigarettesaftersex的歌。

　《eabsp; timeyoufallinlove》。

　shetookyouforarideinsummerbaby

　夏日午后你遇到，于是欣然上路

　lostallyourmooher

　千金散盡，想與共赴烏托邦

　alliwannaknowisifyouloveher

　可既然你是真心

　howeyounevergivein

　為何要表現的永不妥協

　……

　他時不時哼唱幾聲，就著雨聲，車空又盈滿。

　或許是歌詞的原因，不知道為什麼，孟菱竟覺得陳遂很孤獨。

　即便有在邊，他仍然孤獨。

　就像一只被淋的飛蛾，飛行在熱鬧的火堆旁，他這樣的人，或許只是需要火焰烘干自己，對他來說是什麼呢，他又真的相信嗎。

　孟菱沉默了下來。

　后來到宿舍門口雨反而停了。

　解開安全帶，他問：“沒什麼要對我說的麼？”

　孟菱想了想：“你回家喝一包板藍。”

　他默了一默，又問：“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話想說？”

　原本沉靜的心，又漲起來，泛著細細麻麻說不清的小緒。

　“你還想聽我說什麼？”

　他抱臂，靠著車窗，斜斜睨：“比如——晚安啊什麼的。”

　他上讓覺到孤獨的氣質沒有了，渣男氣質冒出來，就很散漫，又很。

　斂了眸，很快又抬眼：“晚安。”

　他眼睛亮了亮，隨即說：“乖。”

　這一個字就像是小鹿角頂了的心口一下。

　面無表頓了兩秒，隨后二話不說開門就逃。

　關上車門之前，貌似有聽到他低低的笑聲。

　……

　下車之后沒有回頭，走到樓梯間二樓拐角，又下意識彎腰從窗口看了一眼外面，他的車還停在那沒有走。

　回宿舍，先去洗臉，洗完臉之后，去臺掀開窗簾看了一眼，他已經走了。

　洗完，又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才上床。

　掐著點，估著他快到家的時候，猶豫再，終于下定決心給他發了一個消息：【到家沒有？】

　他有那麼五分鐘沒回復。

　五分鐘之后，他突然給發來一張照片——手舉一盒板藍的自拍。

　線不是很好，可他很會找角度，臉上的優點都出來了。

　很帥。

　不知道，這張照片是他在看完發來的消息之后，p了五分鐘才滿意的。

　回了個“ok”的表包。

　他秒回：【我聽話不？】

　……真不要臉。

　可是不得不承認，有點心。

　指尖在屏幕上流連著，想回“嗯”，覺得有點過火，想回表包，找了半天沒合適的。

　正當為難，他冷不丁又發來一則消息。

　【又冷落我。】

　后面跟了個“開最大聲委屈”的表包。

　孟菱差點撲哧笑出聲，想著舍友們差不多都休息了，就抑制住了。

　想了想，干脆回了句：【晚安。】

　陳遂看到孟菱這個消息的時候，本來對話框里已經編輯好“既然這樣，那晚安吧”。

　可都已經提前給他說了，他臨時變卦，按上了語音鍵。

　孟菱沒想到陳遂會給發語言，正想轉文字，誰知道不小心了播放。

　寂靜的宿舍里就這麼忽然傳出一道男聲——晚安。

　嚇得手機都要掉了。

　慌張的把手機捂在口，半天沒敢彈一下。

　渾栗，麻麻的，經久不息。

　他的聲音清澈中帶著一啞，很有磁，就像電流穿過耳，特別曖昧，特別風流，特別蠱人心。

　戴上耳機再聽一遍。

　就像……在耳邊呵氣一樣。

　孟菱摁滅手機，又一次把它攥住，捂在口。

　夜好靜，以前從未想過，夜可以這麼的靜。

　靜到“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