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周一早上，周婕開車把兄妹倆送到學校門口。

　學校路段不能停車，將兩個人放下就得離開了，鹿苑急匆匆地往學校里跑，像是被遲到搞怕了。

　周騖把隨手看的書和手機，一件件塞進書包里，有條不紊地下車離開。

　周婕很想住鹿苑，讓等等周騖，崴腳可不是小事，可也知道可能很小，十幾歲的孩子思想已經于和戒備的介質之中，讓他們打心底接一個兄弟姐妹，很難。

　保安在后面揮手催家長送完人趕離開，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鹿苑今天到校比較早，已經有十幾個人坐在位置上了，沒幾個正經早讀的，都在吃早飯，餡兒包子，炒飯，糍飯團，味道一鍋大雜燴，比早市攤子還富。

　鹿苑放下書包，陳然正在看書，在那些稀稀拉拉吃早飯的人中顯得獨樹一幟，渾散發著好學生的輝。

　“早上好，陳然。”

　“早，小鹿。”

　陳然視線沒有離開書本，語氣平穩，在兩個英文單詞之間夾雜了三個中文字。

　鹿苑到學霸普照，“時不待我”幾個字如一把鋼刀懸在腦門，趕拿出英語書出來背了，這邊剛翻開，那邊宋纓的同桌就背著書包踩進門，吼了一嗓子，“快，老虎來了。”

　正在吃早餐的幾個嚇得一哆嗦，東西往桌里塞，校規不允許在教室吃飯。

　孔虎捧著茶杯進教室，站在講臺上向下俯瞰，用目如炬形容他也不為過，大家安靜如半天，他竟然開口，“沒吃完早飯的趕吃，等下學校來檢查了。”

　“……”

　眾人一愣，將信將疑地拿出來繼續吃。

　早上貪睡幾分鐘起不來吃飯，老師也是可以理解的。

　鹿苑繼續背單詞。

　孔虎又發話了，“吃完的把作業拿出來，我查一下。”

　這次“哆嗦”的人是鹿苑，大概長了一張從不好好寫作業的臉，老孔指著說：“就你吧。”

　鹿苑：“……”

　孔虎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走下來，差兩步到鹿苑桌前，前門傳來男生聲音：“報告。”

　周騖穿著白校服，單手拎著書包，面無表地站在門口。因為個子太高，站得又直，讓人十分擔心他一不小心就撞上門框。

　老孔臉上笑意更甚，以為他是鹿苑搬來的救兵，怪氣地吐了幾個字：“喲，來得夠及時的啊。”

　周騖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不耐煩：“我能進去了嗎?”

　“進來吧。”孔虎大搖大擺地走到鹿苑桌前，拿起的作業，倒要看看做了多。

　假期一共三份試卷，鹿苑全都做完了，只有一張的最后大題沒寫，但能列出來的式子都列了。

　鹿苑側了側腦袋，看著孔虎，無辜的眼神里著倔強：你哪只眼睛看我沒寫作業的？

　老孔干笑兩聲給自己找補：“嗯，越來越上進了，刮目相看。”

　鈴聲打響，教英語的章老師抱著書走進來，用眼神剜著孔虎，讓他趕滾蛋，早讀是英語和語文的，跟他有屁關系。

　待人走后，鹿苑無語地拍了拍高一就在孔虎班上的宋纓，“他經常犯人來瘋嗎？”

　宋纓扭過頭來，“他就沒正常過，會讓你時刻到‘虎虎 is watg u.’”

　鹿苑：“……”

　謝謝，已經在害怕了。

　早上第一課是英語，章老師發了完型填空單項練習讓大家中午做，卷子再次缺斤短兩，發到周騖那里就沒了。

　英語老師讓周騖下課跟去辦公室拿，一進門就聽見老孔眉飛舞地說著早上查作業把學生嚇死的事兒。

　一個老師問：“你想抓典型，可人全寫了，你打臉不？”

　老孔并無囧，甚至洋洋得意：“這有什麼打臉不打臉的，自己班里的學生跟自己孩子似的，寫全了我還欣的。”

　而他殺儆猴的那個“崽子”，之所以選擇鹿苑，完全是因為是孩子中最開朗的，被批評了也不會惱臉。

　眾人贊同地點點頭。

　老孔又說：“也是逗，哥還給打掩護，以為打岔我就不查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旁邊老師立馬八卦起來，“哥是誰？”

　老孔：“這學期轉到我們班的，周騖的那男孩。”

　“哦，聽說績好的。”

　“看吧，”老孔臉上浮出得意的笑容：“估計能跟陳然平分一些秋。”

　“切，嘚瑟死你算了。”

　聽過全程八卦的周騖除了無語，就是佩服老孔的腦補能力，他怎麼不知道自己給某人打掩護了？

　*

　吃過午飯，鹿苑回教室前又去買薄荷水，被老板娘告知今天是最后一天供應了，因為秋天了，店里改供應熱茶。

　和老板娘都很了，經常開玩笑，異想天開地問：“那不能為我一個人專供嗎？”

　老板娘溫溫地笑，反問：“你覺得呢，撒也沒用哦。”

　當然不可以了！

　鹿苑斂著眼皮，狂吸了一口，幻覺般嗅到薄荷味的煙草，縷縷，后的塑料簾子被人掀起，帶起一陣風打到的后腦勺。

　是周騖，他剛一直在小超市里。

　以往在學校里從不給一個眼神的人，竟也低頭看了好幾眼，那神也是一言難盡。

　鹿苑握著綠豆薄荷水，反看回去，“看什麼——”看，話說到一半又想起昨天晚上學車一些列的事，閉了。

　周騖喝著水，嚨跟著滾，瓶外結一層水霧匯水柱流到他手指上，今天下雨溫度略低，他還在喝冰水。

　鹿苑傻愣愣看著他喝完，把瓶子丟進垃圾桶里，把嘲諷丟給：

　“看你撒。”

　語氣有點欠。

　鹿苑：看我撒需要花錢的，你買票了嗎？

　可惜這句話沒有來得及說，那個人就消失在濃綠的樹影下。

　宋纓在人走后學周騖的口吻又說一遍：“在線觀看小鹿撒，高|清|無|碼哈哈哈哈。周騖這麼冷酷的外表下，竟藏著有趣的靈魂，看不出來啊。”

　鹿苑嘆息：“那你看出來小鹿馬上就要打人了嗎？”

　兩個人到教室，距離午休鈴聲還有十幾分鐘。男生們抓時間在教室后排玩笑打鬧，沒輕沒重的，更甚者還互相掏|鳥。

　真被掏著了，就怒罵對方祖宗十八代，倒一點兒沒看出害，孩子們聽見了也裝作聽不懂，臊著臉寫作業。

　鹿苑回到位置上坐下，陳然難得沒有在學習，拿了本閑書在看，不知道是武俠還是什麼。

　于是追隨學霸步伐的鹿苑也沒急著寫作業，慢慢吃著綠豆沙。

　陳然放下書，瞥見胳膊上的一塊禿嚕皮兒，昨晚磕破的油皮，現在已經變白了快要褪掉。

　“你手臂又怎麼了？”陳然還記得上次是指印。

　鹿苑沒準備向陳然瞞，“說來話長，我在學自行車，摔的。”

　“你不會騎車？”陳然微微吃驚，但是傷比不會騎車這事兒更嚴重一點，“摔疼了嗎？”

　鹿苑給出一個“你覺得呢？”的眼神，卻搖搖頭，“反正現在不疼了。”

　陳然：“要不要我教你？”

　鹿苑想拒絕，已經有師傅了就在后。話說到這里，鹿苑下意識扭頭，然后看到儲旭幾個人走了過來，圍坐在周騖旁邊。

　“周騖你看不起兄弟，周末放鴿子？”

　周騖本來趴在桌上睡覺，被吵醒，滿臉寫著“你有屁就放”和“再說一句傻的話就給我滾。”

　儲旭上輩子大概是個史萊姆或者非牛頓流，格百變，也不像第一次看到周騖嫌惡的眼神那般一點就炸。

　他已經可以輕松無障礙地在周騖邊叭叭了，“上周約你不出來，這周有時間嗎？”

　鹿苑和陳然被吵得無暇聊天，干脆寫作業了。儲旭幸災樂禍地笑起來，像個腦干缺失的海膽。

　鹿苑忍不住扭過頭來，看著他：“儲旭！”

　儲旭一驚，揚眉應聲：“誒，小鹿找我什麼事兒啊？”

　鹿苑皺了皺眉，“你沒事兒就把后面垃圾倒了，或者去掃廁所吧，看你力氣多得用不完。”

　儲旭：“……”

　周騖已經懶得搭理他們了，從桌肚里拿出手機，松松垮垮地靠著墻，手指在屏幕上劃拉著，鹿苑看清楚，他竟然在玩消消樂……

　哎，無藥可救。

　鹿苑也懶得講了，趴回去寫作業。

　儲旭占了周騖同桌的位置，憤憤瞪著前面兩人的背影，眼珠子快把陳然的校服燙出一個來，低聲咬牙道：“天天看這兩個人秀恩不好的吧，幸好你不喜歡小鹿，否則要被氣吐。”

　他忍不住就來搗，反正他五行缺德，自己爽了最重要。

　周騖敞著，手指落在屏幕上一頓，抬起眼眸瞥了眼前面的人，應付似的“嗯”了聲。

　“你說什麼？”儲旭探著腦袋湊過來。

　周騖醒神夠了就把手機關了，塞進桌子里，拿出試卷，順便抬手做了個請的作，“說完了嗎？滾吧。”

　有一瞬間，鹿苑擔心周騖的狀態的，和儲旭混在一起會不會被傳染中二病啊。

　本來就是個王。

　晚自習最后一課快結束時，收到周婕的微信，說已經來接他們了，車停在前面路口，讓兩人放學就過來。

　鹿苑回復了好。

　周婕又提醒，晚上天黑，扶著點兒周騖，別讓人踩他腳。鹿苑這才想起來，他“崴了”這件事。

　下課鈴聲打響，兩個人一前一后出校門，又走了一段路才慢慢靠近。

　路燈將兩年的影子拉得很長，看到路口那輛打著雙閃的白奔馳時，鹿苑尷尬地對周騖說：“那個，我們要不要做戲做全套？”

　周騖略微側著腦袋瞧，眼神疑：“什麼全套？”

　鹿苑手臂支棱了下，他那麼高的個子，真不知道如何下手算是“扶”

　扶腰還是扶肩膀？

　猶疑時，男生的手臂已經落下來，搭在的肩頭，帶著異的重量和溫，他的嗓音也在頭頂飄落，“行了，就這樣。”

　很好，他知道在說什麼。

　沉默，死亡一般的沉默。

　明明十幾米的道路，卻像走了半輩子那麼長，鹿苑第一次跟這個年齡的男生肢接，手腳像是剛裝上去的，也不利索，開始沒話找話。

　“那個，我上次建議你不要太裝了的事兒——”

　“嗯？”年的嗓音沉沉的。

　“對你沒好，”鹿苑有些苦口婆心，“搞不好，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哦。”好像還有點兒沙啞，周騖問：“你呢？你裝，為什麼付出代價的也是我？”

　他指著自己假裝傷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