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尋找你/我搬進鳥的眼睛/經常盯著路過的風——畢贛]

　周寄生日這天, 程爾專門向網吧老板請了假。

　下午一放學就收拾書包，祁妙湊過來問：“小耳朵，晚上有空沒, 一起看電影啊。”

　祁妙從課桌里拿出三張電影票, 神神地眨眼，想要約林澈看電影但又怕被人發現，想要程爾充當電燈泡。

　程爾本想幫，“對不起啊, 妙妙，之前約好了今晚幫朋友過生日。”

　祁妙搖搖頭，“那你先給朋友過生日。”

　祁妙往前看了一眼, 有些失落撇, “也不知道林澈和賀讓驍走那麼快做什麼。”

　程爾正打算安祁妙，林澈跑著折返，彎腰在課桌里找出本書。

　“林澈。”祁妙去到他邊。

　年滿熱汗，雙眸過分清亮, 像是雨后洗過的天空，他抬頭：“奇思妙想，你怎麼還沒走？”

　程爾看了他們一眼, 拎著書包悄無聲息地離開教室。

　看了眼時間, 快步朝著公站臺去。

　路上學生群結伴，自行車來往穿梭，程爾背著包，四張卻沒看到賀讓驍的影子。

　他真的不會給周寄過生日嗎？

　放學走那麼急, 是有什麼事嗎？

　春蔭街和樺川高中隔了五站距離, 程爾上樓時, 接到了電話, 對方告知預定的生日蛋糕可以取了。

　程爾回家火速洗漱，換了服出門取蛋糕。

　晚上七點多，暮上涌，懸在天邊最后一線徹底被吞掉。

　會許是白天的天氣過于好，天暗，也能勉強看見暗藍天空下涌的云層。

　程爾抵達周寄店外，玻璃門山掛著一個碩大的“今日休息”的牌子。

　程爾緩了口氣，理了理頭發，敲門。

　門打開，掛在門上那串鈴鐺叮叮當當作響，“謝——”

　話還沒說完，抬眸對上賀讓驍黑亮清冷的眼睛，“你來了啊。”

　賀讓驍扶著門，被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人晃了眼，視線遞過去像是被吸住難以收回。

　程爾今天打扮了，穿著一條黑小洋，方形的領口設計出漂亮致的鎖骨，發梢遮掩下若若現，及膝的設計的蓬松擺又添輕松可，下面一雙纖瘦筆直的，黑擺與白皙的撞出極致視覺差，漂亮又顯出幾分清清冷冷。

　那一瞬有什麼東西撞進了他心里，他忘了錯開，心跳如雷吵著，僵直地站著沒讓進門。

　程爾著手提袋，擔心自己許久不穿的子不好看，或者變得不合時宜而忐忑。

　“嗯。”賀讓驍移走眼，錯讓進門。

　“程爾妹妹來了啊。”周寄叼著支煙從二樓下來正看見這一幕，他今天穿了件灰無袖，晃晃的掛在骨骼嶙峋的上，手臂上那朵張揚的山茶花仿佛開得更艷。

　周寄視線在兩人上逡巡，意味深長嘖嘖，“今天真漂亮啊，像個小公主。”

　他去撞賀讓驍，笑得賤兮兮，“是不是啊？”

　賀讓驍不冷不淡推開他，覺著他發神經。

　賀讓驍摘掉周寄里的煙，按滅在煙灰缸里。周寄愣了下，驚喜去接程爾手里的蛋糕，“你來玩，你怎麼還買蛋糕啊，有小金庫了啊。”

　周寄是知道程爾沒日沒夜做兼職賺錢，他瞥了一眼蛋糕上的“S”商標，如果沒記錯的話，Slogn是嘉城最好的蛋糕店，他手里這份至得花幾百。

　周寄替程爾心疼錢的，沖賀讓驍抬了抬下，“看到沒，程爾妹妹比你好。你來我還得三請四催。”

　賀讓驍斜斜瞥他一眼，不知道發哪門子脾氣，摔進沙發里，垂下眼眸開始擺弄手機：“是啊，妹妹們都好，就我不好。你不高興，我不來了唄。”

　周寄：“？”

　他低罵了句“我日“一臉不可思議。

　周寄招呼程爾隨便坐，又踢賀讓驍，“給我顆糖，里沒東西不得勁兒。”

　“沒有。”賀讓驍視線定在屏幕上，拇指移著房子。

　“你不是隨攜帶嗎？”周寄不信手，被賀讓驍抓著抱枕虛虛擋了下，“干什麼啊，男男授不親。”

　周寄：“……”

　“我沒跟你鬧。”周寄無語極了。

　“吃妹妹蛋糕就好了。”

　周寄噎得不輕，他叉著腰盯著他看了幾秒，舌尖頂了頂腮，像是在忍著脾氣，“祝你居民幸福指數只降不增。”

　賀讓驍慢悠悠瞥他：“你好惡毒。”

　他每天起早貪黑修房子收作，就是為了提高城市居民指數。

　周寄居然詛咒直降不增。

　太惡毒，大惡人！

　兩人拌時，周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眉頭皺得老高，十分不耐按下接聽。

　周寄不給對方說話機會：“沒空，今天不做。”

　對方大約說了幾句，周寄語氣很嗆：“到底你做生意我做生意啊，要你來當老板？”

　“做不做。”周寄掛了電話。

　賀讓驍早習慣周寄這狗脾氣，靠在沙發上歪著頭笑，“周老板，你這樣能有客人絕對是靠你個人魅力。”

　周寄不管好賴，哼笑一聲：“還用你說。”

　程爾幫周寄把蛋糕放冰箱出來時，賀讓驍不見了，連他放在沙發邊的飲料瓶都不見了。

　程爾四周找了找，也沒看到他人，周寄的朋友們一下涌進來，本就不大的后院顯得有些擁。

　聚集的陌生人越來越多，有人在院子中間支起了話筒，抱著吉他彈唱，氣氛歡快熱烈。

　過于熱鬧的場面讓程爾有些不適應，回到屋干坐著，周寄回來拿酒時，瞥見稍稍一愣，“程爾，你坐在這兒多沒意思，出去玩啊。”

　程爾手心錯握著，拇指不自在地挲，“好。”

　周寄出去一趟回來見程爾低頭玩手機，笑著：“你是不是怕吵，你上樓上去吧，樓上沒人。”

　周寄的朋友們在院子里勾肩搭背地跳起了舞，像自由盤旋的小鳥。

　男男玩得很瘋。

　程爾點頭，“好。”

　程爾低頭看看手機，三分鐘前鼓起勇氣給賀讓驍發了一條消息。

　[ER:你走了嗎？]

　沒有回復。

　程爾失落地鎖屏，起踩著木質臺階往上，墻壁上掛滿了設計稿，天馬行空的畫，有寫實的，也有象的，每一幅右下角都簽了花的ZJ。

　字豪放恣意跟周寄本人一樣張揚。

　程爾看完最后一副，也到了二樓，擺放著一尊維納斯的石膏雕像。

　看起來有些年頭，石膏表皮微微發黃。

　程爾停下，指尖在石膏像上一下，很快回來。

　學靜素描那會兒，沒接石膏像。

　樓上兩間房，一件敞著一間鎖著，程爾進了敞著的工作間。

　寬大的書桌上擺放滿了線稿圖冊和未完的畫作，煙灰缸里盛滿了煙頭。臺下放著一副畫架，估計周寄是想畫畫的，原料調盤都擺了一地。

　程爾翻了翻圖冊，學過畫畫，一眼就能看出周寄是那種天分高于后天的人，所以他的手稿充滿了靈。

　程爾很喜歡。

　手指會隨著線條走向劃，隔空描摹砂。

　“你在做什麼？”

　一道聲音突兀響起，程爾頓住，這才注意墻壁上著一道簾子，賀讓驍翹著平躺在沙發上，瘦削白皙的手指起簾子一角看。

　一本打開的書蓋住下半張臉，年眼里漆黑，看時趣味漸濃。

　這一幀，程爾覺著像是從電影里截取的漂亮場景。

　“我隨便看看。”

　程爾合上圖冊，端正地坐著，為他沒走到竊喜，又為和他獨而張。

　賀讓驍沒說話，收回手指，撈起書蓋住整張臉，繼續睡覺。

　薄薄的簾子隔著，程爾看不見他在做什麼，也不知道要不要說話，空氣都仿佛凝滯。

　時間溫吞過，視線總是忍不住朝簾子看，想看看圖冊分心，然而手漫無目的的翻頁面，一張圖都看不進去，每一秒都變得興又難捱。

　靜了會兒，賀讓驍散漫開口，“你給我發消息了？”

　程爾：“嗯，我以為你走了。”

　簾子后面發出一點窸窣靜，賀讓驍翻了翻，服和真皮沙發的聲音格外細膩。蓋在臉上那本書下去，砸在地上“咚”一聲，賀讓驍“嘶”了一聲彎下腰撿。

　再次陷沉默。

　賀讓驍著書一角丟在沙發上，起整了整服，開簾子走出來，撐著窗戶往下看。

　漂亮眉頭輕輕擰著。

　“周寄哪來這麼多人。”他嫌吵。

　說完，他拉開小冰箱的門，單手夾了兩瓶飲料關上門。

　“喝水。”他給程爾放了一瓶。

　半倚著書桌擰開一瓶，急匆匆往里喂。程爾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表，只能瞥見他線條凌厲的下頜，以及涌的鋒利的結。

　程爾拿過水，慢吞吞攥在手里轉著。

　忽然，眼前來一只骨節漉漉的手，水到指尖。

　程爾抬眸，手里的瓶子被賀讓驍拿去開了瓶蓋又塞回手心，短短幾秒鐘，快得來不及反應。

　“謝謝。”程爾道謝。

　賀讓驍沒說話，重新拿起水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他垂著眼，肩背沒打直，肩胛骨在布料下凸顯明顯。年的形態是流，唯一不變的是坦冷的氣質。

　樓下歡聲笑語，樓上卻截然相反。

　夜越來越沉，屋的燈照在臉上，靜的，程爾有點坐不住。

　程爾能覺到賀讓驍緒不高。

　可能是跟周寄拌有關。

　“你不下去一起玩嗎？”程爾找話題打破安靜。

　“沒意思。”賀讓驍勾起一串鑰匙玩，他側臉看：“你呢？”

　程爾如實回答：“人多我不太適應。”

　賀讓驍拋了下鑰匙，眼神隨之抬起來，“你們德森每年都有舞會，那你怎麼辦？”

　程爾愣了下，“你知道德森有舞會啊，我之前都請假不參加。”

　賀讓驍笑了下。

　他覺著兩個人總不能待在樓上大眼瞪小眼，得找點事做。他記得周寄在這兒安裝了投影的，撥弄了半天也沒調出畫面，拍拍也沒反應大約是壞了。

　看不了電影，他倒是無所謂，睡覺玩游戲都行，再不濟刷刷論壇，但程爾不行，又不玩游戲，干坐著等樓下結束不得無聊死。

　賀讓驍在屋折騰了一圈，沒找到什麼好玩的，他重新靠回書桌邊，低頭睨著。

　“你有什麼解決辦法沒？”

　程爾想了想，“要不要看電影。”

　“投影儀壞了。”

　“我下載了一部，還沒看。”

　賀讓驍抬了抬眉骨，收起手機兜里，興趣問：“什麼名字。”

　面對他充滿期盼的眼神，程爾忽然擔心下載的電影是不是太老了，“《這個殺手不太冷》你看過嗎？”

　賀讓驍松了口氣似的，幸好不是片，要是他跟程爾躲在房間里看片，想想那畫面還吊詭的。

　他搖頭，嗓音被冰水浸，“沒有。”

　那也太好了，程爾輕笑著，點開下載的電影，看了看白熾燈照在屏幕上，又提議：“要不要關燈？”

　賀讓驍眼皮跳了下，隨口而出：“這個電影需要關燈？”

　很快他意識到不妥，輕咳一聲，不再說話。

　“你要關就關吧。”他起，按滅了燈。

　屋陡然一片黑暗，屏幕的白照在兩個人臉上，皮質沙發地往下陷。程爾下意識看向賀讓驍，他也在看，兩人視線像是磁鐵般吸附到一起。

　氣息灼熱，曖昧變得微妙。

　賀讓驍袖著的手臂，布料蹭出一點不風的熱，滲進，高熱順著手臂片蔓延，過電般越發灼人。

　程爾悄悄下手臂，聞到他上那清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