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

　我試圖用困、危險、失敗來打得你——博爾赫斯]

　程爾下課后才看到消息。

　這秋后算賬的語氣讓膽心驚。

　像是被人當頭棒喝,都是懵的，后知后覺涌上來后怕，程爾甚至不敢細想想是不是了馬腳。

　仔細回想,一定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思來想去，最終歸結到有意無意跟賀讓驍走太近了。

　也許是錯時挨得近，一個人是能聽見另一個人的心跳聲的。

　太得意忘形了。

　程爾決定單方面離賀讓驍遠點，退回安全范圍才能長長久久看著他。

　樺川高中有個特理課,是理教研組老師們爭取來的，每周一次共同參與一個趣味理實驗。

　場上擺放了一大筐乒乓球，每個球都用記號筆標記了數字,所有參與實驗的人需要在活口填寫一張心愿標簽。

　“小耳朵,你要寫什麼心愿啊。”祁妙湊過來看程爾。

　“老師說要寫近期能實現的。”程爾提醒。

　祁妙為難地臉，瞥了一眼不遠的林澈和賀讓驍，嘆氣：“也不知道林澈會寫什麼。”

　“小耳朵，你幫我問問林澈吧。”

　程爾筆尖頓了下,后面有人在催，程爾低頭快速寫好心愿在手里，“你自己發現他的愿不是更浪漫嗎？”

　祁妙豁然開朗,“你說得對,我要自己發現。”

　兩人寫完心愿，祁妙拉著程爾到林澈邊，看看林澈又看看一言不發的賀讓驍。

　“賀讓驍，你寫了什麼心愿啊？”祁妙問。

　林澈忽地走祁妙的便簽,舉高：“奇思妙想,你寫了什麼啊讓哥看看。”

　祁妙手去奪,急得小臉發紅,“林澈，你不許看。”

　見眼里泛淚，紅著臉像是真的生氣了，林澈意識到鬧過了，趕塞回手心，“好了，我不看了，對不起嘛。”

　祁妙攥小紙條，委屈快承承不住了，轉過抱住程爾。

　程爾拍拍祁妙的背，悄聲問：“你不想讓他知道你的心愿嗎？”

　祁妙哼哼兩聲，“他就是塊木頭。”

　程爾瞥賀讓驍，他規矩地站著，薄抿著臉部線條利落分明，好看的讓人過目不忘，總能為人群焦點。

　他邊來過幾撥生搭話，他冷冷淡淡的態度，直接把人冷走了。

　視線往下，看見賀讓驍指尖夾著淺黃便利，松松垮垮的，指尖撥著玩。

　老師場，四周瞬間安靜。

　“同學們，我們今天的趣味實驗是氮實驗。這里有兩百個兩兩相同編號的乒乓球，我會球倒容中，到時候撿到同一個編號的同學，要換心愿并且幫忙實現。”

　現場一片沸騰，同學們的好奇心燃燒，變熱浪的風撲來。

　有些蠢蠢在滋生。

　退到安全線外，老師簡單闡述氮化的理論知識。接下實驗開始，老師將態氮倒瓶子，擰瓶蓋放大容中，再迅速倒乒乓球。

　老師捂著耳朵迅速撤離。

　視線中心只剩下大容，畫面忽然靜止，大家也不知道會發什麼，屏息凝神盯著大容。

　幾秒后，隨著“砰——”一聲巨響，大容飛離地面，乒乓球和白氣噴薄而出，白氣像云朵一樣炸開，乒乓球飛出容。

　震撼般的安靜后發雷鳴般掌聲，歡呼和口哨此起彼伏，被氣推到天空的乓乒球如雨點般落下。

　嘩嘩啦啦砸在上，砸在地上。

　理科的浪漫就在于此。

　程爾彎腰拾起腳邊的球，祁妙趕湊過來，“你是幾號？”

　程爾給看，“22號。”

　祁妙說：“我是13號。”

　祁妙抻長了脖子看林澈，他著球，看不清。

　忽然林澈轉問祁妙：“祁妙，你幾號。”

　祁妙扭說：“13號。”

　林澈咧笑，“哈哈哈哈啊我不用跟你一個組。”

　祁妙：“……”

　林澈又問程爾：“你幾號？”

　程爾回：“22號。”

　想問林澈賀讓驍是多號，他要跟誰一組做搭檔，誰又有好運氣能看見他的心愿。

　場上這會兒正熱鬧，大家都在尋找命定的搭檔，人來人往，他們中間隔了好多人。

　好幾個生湊過去問賀讓驍，他冷冷淡淡將球塞進口袋，轉朝著登記去。

　這是找到了搭檔了嗎？

　程爾著球失落地想哭。

　祁妙問程爾：“你還不去找你的搭檔嗎？”

　程爾搖搖頭，沒心。

　祁妙也沒心，兩個人走到花壇邊坐下，祁妙低聲抱怨，“我好像喜歡了一塊鋼板。怎麼辦？小耳朵，我好累啊。”

　祁妙的程爾何嘗不能同，喜歡一個人，一喜一悲都跟那個相關，他跟自己多說了句話，能高興很久，他忽略自己，心能跌到谷底。

　暗就是走鋼索，明知道得不到回應，隨時可能會踩空，可還是要固執嘗試，哪怕碎骨，深陷其中。

　兩個孩互相安打氣，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忽然走過來，斂地問：“請問你們是13號嗎？”

　男生面頰通紅，耳也紅，顯然問了不人。

　前一秒霜打了茄子似的祁妙，仰起視線看了一眼男生，瞬間滿復活，“是我，我是13號。”

　男生也松了口氣，笑了下，“我們是——”

　話還沒說完，林澈就摻進來，在祁妙和男生中間，挑眉，“你是13號？”

　男生點頭。

　林澈從口袋里掏出球，強勢張狂地說：“我跟你換了。”

　男生有點懵，林澈直接奪走他的球，得意跟祁妙炫耀：“奇思妙想，跟我組隊吧！”

　男生懵了會才意識到林澈不是開玩笑，漲紅了臉，面對林澈酷酷的表，“老師沒說可以換。”

　林澈也說：“老師也沒說不能換。”

　他攬住男生肩膀，湊在耳邊低語，幾秒后男生抬頭看看祁妙，點點頭，著被換掉的球重新找搭檔。

　祁妙看著男生遠去，有些過意不去，視線忽然被男生的影填滿，林澈問：“他好看？”

　祁妙嘟嘟，“還不錯啊。”

　林澈不悅，拽著肩膀拎著往旁邊走，“他那樣的小白臉有什麼好看的，看看這樣的，看到沒？”

　兩人說話聲越走越遠，程爾托著腮坐著發呆。

　林澈也不是祁妙說得那樣無知無覺。

　的搭檔又在哪里？

　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傍晚的紅霞在天邊拖出濃墨重彩一筆，層層疊疊鋪滿天際，伴隨著此起彼伏的蟬鳴不止，熱烈鼎沸的深夏轟轟烈烈來臨。

　風裹挾著滾燙的溫度，樹影胡搖晃。

　程爾頭發被拽了一下，他側過頭沒看見人，再轉個方面撞進賀讓驍的眼睛里。

　年雙眸明亮，映著傍晚熱烈的霞，銳利的眼角撒此刻浸潤了淡笑，倒沒那麼凌厲。

　程爾反應過來，下意識要起，忽地肩膀一個力道，將按回原位。

　“你的搭檔呢？”賀讓驍抬起下，著場。

　程爾渾繃著，手心里著球，局促地不知道怎麼回答，可是余里，也沒能看到其他人過來找。

　“不知道，還沒去找。”

　賀讓驍坐在下面一級臺階上，隨意往下搭著，手肘往后撐在臺階上后仰著視線看。

　風輕輕吹在他校服上，往上吹年的黑發。

　程爾想問他不用去找搭檔做任務嗎，怎麼一副閑散的無所事事的樣子，但還是選擇閉。

　“你怎麼不問我多號？”賀讓驍反問。

　程爾被他看得不自在，低頭著球，低聲了一句：“你又不是我搭檔。”

　聲音很低很弱，明明是反駁，卻讓人覺著像撒。

　賀讓驍聽見了，將表全納眼底，他側著，年敞開的校服領里凸起的鎖骨，青筋分明的脖頸，晃眼中。

　散發著年獨有的蓬鮮活的荷爾蒙。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

　賀讓驍漫不經心看：“你看我了？”

　可能嗎，連夢都不敢做這種的，又怎麼可能敢想賀讓驍是搭檔。

　兩個孩手挽手走過來，禮貌問賀讓驍是多號球。

　賀讓驍手轉著球玩，語氣懶散：“22號，麻煩幫我轉告22號，讓快點來找我。”

　孩們憾“啊啊”兩聲，點頭離開。

　程爾看清他指尖著的“22”時，第一反應是記錯了自己的號碼，反復確認到快不認識數字，接著一喜悅才炸開。

　不敢相信的搭檔是賀讓驍。

　這種小概率事件也被遇到了？

　程爾舉起手里的球，給他看數字。

　手心空了，賀讓驍一點也不意外，將兩顆球放到一起，起，“走吧，去登記。”

　程爾反應慢了半拍，直到賀讓驍往前走了幾步，才匆忙起跟上去。

　在登記搭檔后，程爾還有些眩暈飄忽，那是一種沒有踩到實的覺，綿綿輕飄飄的。

　祁妙掙開林澈跑來，“小耳朵，你找到了搭檔了嗎？帥不帥？”

　程爾：“……”

　這要怎麼回答，賀讓驍就在旁邊，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

　“問你呢，你搭檔帥不帥？”賀讓驍跟著起哄。

　程爾抿，憋了會兒點頭，“還行吧。”

　“還行？”賀讓驍垂眸看。

　“你搭檔人呢？”祁妙東張西，沒看到有哪個男生啊。

　“這兒！”賀讓驍說：“我就是程爾的搭檔。”

　祁妙不敢置信看他，“賀讓驍，你就別開玩笑了。”

　賀讓驍默不作聲，幾秒后祁妙意識到這件事可能是真的，有些驚訝問程爾：“真的嗎？他真是你搭檔。”

　程爾點點頭，“他是22號。”

　祁妙羨慕程爾的運氣，抱著說要吸吸歐氣，把程爾蹭的很，哭笑不得地躲。

　林澈把祁妙拽走，程爾吐了口氣，再次看向賀讓驍，“你的心愿紙條呢？”

　猶豫著把自己的心愿條遞給他。

　賀讓驍懶洋洋從口袋里出心愿條，換后，拆開看。

　程爾忽然頓住，跟賀讓驍確認：“你確認沒給錯？”

　“沒錯。”嗓音很淡。

　“可是你什麼都沒寫。”

　程爾手里這站心愿條是空白的。

　“就是空白的。”

　賀讓驍瞥了一眼程爾的心愿條，慢悠悠說：“你幫我實現什麼，什麼就是我的心愿。”

　程爾的心臟又不控制跳起來。

　——你幫我實現什麼，什麼就是我的心愿。

　他怎麼那麼會說。

　“你沒有什麼想實現的？”程爾總覺著像他的惡作劇。

　賀讓驍著程爾的心愿條玩，漫不經心：“有沒有，不是看你嗎？”

　程爾不吭聲。

　傍晚轟轟烈烈的余暉即將收場，一點尾翹在天邊遲遲不肯落下。

　程爾說：“我會好好想想。”

　賀讓驍眼皮一跳，他總覺程爾這句話沒什麼好事。

　但他沒證據。

　“你的心愿是考到年紀第一。”賀讓驍展開紙條念出聲。

　程爾有些窘迫看他，這個心愿是不確定是誰會為搭檔隨便寫的。

　“我寫的。”

　賀讓驍了然點頭，“也是，畢竟你想爬我頭上，也得問當事人同不同意。”

　“……”

　程爾已經預判到愿實現的難度了。

　活結束后，林澈嚷著一起去小商店買水，賀讓驍沒拒絕，沉默著跟著他們。

　林澈和祁妙簡直就是歡喜冤家，說什麼都能懟起來。

　祁妙氣得不行，“你上輩子是杠桿嗎，我說什麼都要抬杠。”

　林澈嘖了一聲，打趣道：“你上輩子還是兔子呢，這輩子一生氣就眼紅。”

　這兩人到底是吵架，還是打罵俏，程爾聽不下去。

　林澈過來纏賀讓驍，問他撿到的球不是22號怎麼會跟程爾一組。

　賀讓驍沒搭理他，但林澈說對了，他初始小球并不是22號，而是他懟在登記口找人換的。

　那人問他為什麼要換。

　賀讓驍漫不經心說：“哄人開心。”

　賀讓驍手機震了兩聲，他瞥了一眼，快步走到空地接聽，背對著，骨架很寬，撐起的背影好看。

　林澈和祁妙還在小商店，程爾站在門口空地，拿出手機隨便看看。

　朋友圈更新了不態，拇指按著往下，忽然定格在周寄的態。

　幾個小時前，周寄發了一張照片，小黃貓依偎在大貓懷里曬太。

　周寄配文：倆祖宗

　程爾放大圖片，是那晚看見的貓媽媽和小貓咪，此刻兩只貓咪睡在貓窩里，照在金黃的發上，貓咪舒服地閉著眼，四肢展。

　賀讓驍不是說周寄不養貓嗎？

　覺著不可思議。

　程爾點了贊，又給周寄發消息。

　[er：周寄哥，你收養了那兩只小貓嗎？]

　[周寄：不養不行，被倆祖宗瓷了。]

　[er:怎麼了？]

　大約周寄需要說的事比較麻煩，一直顯示“正在輸中”，期間賀讓驍打完電話回來，靜靜站在一旁。

　程爾有點興地跟賀讓驍說：“周寄收養了那兩只小貓。”

　賀讓驍：“是嗎？他不怕天敵了，可喜可賀。”

　手心震兩下，周寄發來的。

　[周寄：昨天找大師算了下，他建議我養貓有助于蓄八方之財。]

　程爾覺著好笑，“周寄哥說是算命的建議他養貓，想不到周寄哥還迷信。”

　又問：“你是不是跟他提過收養小貓啊？”

　說完見賀讓驍沒反應，偏頭對上一雙凌厲視線。

　空氣靜了靜。

　懷疑是不是自己問錯了。

　賀讓驍自跳過忽略問題，轉了話題：

　“你他周寄哥？”

　程爾問有什麼問題嗎，當時送蛋糕，周寄就說把當親妹妹，再說了周寄比大，也沒什麼不妥吧。

　賀讓驍說沒什麼問題，只是頭低了點，看著的臉，嗓音下偏冷，怎麼聽都是算賬的語氣。

　“你他周寄哥，我賀讓驍？”

　作者有話說：

　爾爾：那你報警吧！

　周寄：我謝謝你。

　鵲鵲：我的評論呢？

　——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我試圖用困、危險、失敗來打得你]引用博爾赫斯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