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面是濃重的夜，昏黃的路燈和繽紛的霓虹鋪散開來，將路邊懸鈴木葉子的落影淺淺刻在杜霄的側臉上，渲染出一若有似無的溫。

　杜霄的手肘撐著車門扶手，手掌反著面頰，腦中一閃而過許熒最后那副恨不得揍他一頓的表，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啊。”開著車的蘇一舟終于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問杜霄：“許熒是你前面那個朋友吧？”

　提到許熒，杜霄終于懶懶撇頭看了蘇一舟一眼，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你這種人，怎麼可能記得住普通同學不吃什麼？”蘇一舟越說越篤定：“肯定是，你一挨，狗味兒就大得不得了。”

　杜霄淡淡倦倦扯角：“和你無關的事，關心。”

　杜霄這話一說，蘇一舟已經完全確定自己猜對了。

　“你看，你那點事，逃不過我的法眼。”蘇一舟話匣子一打開，就有收不住的趨勢：“你和許熒那段兒，我不在國真是太可惜了。聽說你分手那會兒每天不喝酒不睡覺？這許熒有點兒本事啊！以后還得多觀察觀察……欸，你裝什麼睡？起來聊啊！喂……”

　再看杜霄，已經閉目養神，完全不理會蘇一舟了。

　……

　時間到了晚上九點五十，在經歷了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后，許熒終于到家了。

　許熒換拖鞋的時候蹬不掉腳上的運鞋，不耐煩得甩了兩下，直接把門口的鞋柜踢得“咚”一響。

　蕭聽見響抬起頭，就見許熒黑著臉，問：“你不是聚餐去了嗎？怎麼，領導著你了？沒吃好？”

　許熒在邊坐下：“氣得烤都堆嗓子眼兒了。”

　“怎麼了這是？”

　許熒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給蕭講述了一遍聚餐時，杜霄那些令人發指的惡劣行徑，最后下了總結語。

　“他就是想害死我，讓全部門的人都覺得我是走后門進來的，然后排我、打我，最后讓我在公司干不下去，主離職！”

　蕭對許熒這個結論不能茍同：“他有什麼必要這麼迂回呢？他直接把你開了不就好了？”

　許熒皺眉：“看來他就是要把我招進去，就近折磨。”

　“這倒是有可能，畢竟霸總自尊心強，肯定對你甩了他耿耿于懷吧？那你也不能坐以待斃啊。”

　許熒愁眉苦臉：“那我能怎麼辦？”

　“你也不能慫啊，下次他再這樣，你就直接親他！”蕭認真說道：“當上老板娘，一切迎刃而解。”

　許熒無語：“你又浪費了我在間的十秒鐘。”

　……

　睡前，許熒對著鏡子刷牙，電牙刷在口腔里嗡嗡地震，腦瓜子也跟著嗡嗡的。

　許熒不控地想起晚上，杜霄突然的壁咚。

　那一瞬，他倏然靠近的臉讓大腦一白，心跳加速脈賁張，理智好像被他的呼吸灼傷了一般。

　他微涼的手背掠過熱得發燙的臉龐。那種覺，好像海浪席卷沙灘，清淺拍打，慢慢碾磨。

　他說：“許熒啊，來日方長。”

　……

　“來日方長”這四個字聽起來怎麼那麼曖昧呢？許熒甚至分不清，他是在警告，還是在勾引？

　想到杜霄，又開始煩躁起來，把電牙刷刷得滋滋作響，力道大得好像在刷馬桶。

　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哪里有迫哪里就有反抗，不能任由杜霄磋磨。

　大不了不干了，又不欠他的！

　****

　與設計部門總是腳步聲匆匆不同，杜霄主管的辦公區人又很清凈。科技十足的燈飾沖擊視覺，與綠植相映，沖淡了那種冷冰的質，讓整個空間有了幾分生機。

　許熒一早看到秦助理，兩人都有些心照不宣的尷尬，卻又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許熒想了想，低聲對秦助理說：“秦總助，一會兒中午有約嗎？我能請你吃飯嗎？”

　秦助理錯愕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淡定：“啊，可以，當然可以。”

　許熒見秦助理答應得爽快，松了一口氣。畢竟被他撞見了那麼尷尬的一幕，還是請吃一頓封個口吧。

　本來都計劃好了，結果到中午了，張突然來了電話，說人在樓下，這讓許熒只能著頭皮又去找秦助理。

　“秦助理，我朋友突然來了，是一起，還是改天？”

　秦助理聽許熒這麼說，笑笑說：“要不，別改了？正好我這邊，也可以一個朋友。”

　……

　許熒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覺得秦總助可真他娘是個人才。

　他是怎麼腦大開，帶杜霄這個“朋友”來的呢？

　桌上就和秦助理說話，真是蓋彌彰，尷尬至死。

　四人坐在一張桌上，許熒和張一邊，杜霄和秦助理一邊，這畫面，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秦助理也后悔得不得了，本來是想撮合一下老板和許熒，還故意沒跟他說，想給他一個驚喜，卻不想人許熒現在有對象了。帶著老板來吃前友撒的狗糧，看杜霄的臉，秦助理覺得自己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張和杜霄分別占據在桌子的兩個對角，一個言笑晏晏，春風和煦，讓人心平氣靜；一個眸沉沉，面無表，跟來討債的一樣。

　許熒坐下以后，心態已經發生了幾次變化，從最初的驚驚訝，到中期的無語，到最后的擺爛，已然接現狀了。

　張對杜霄的到來還有些意外，扭過頭來，無聲與用眼神流，詢問著眼下的狀況，只能無辜地聳了聳肩膀。

　秦助理大約是無法忍這令人窒息的氛圍，主打破沉默：“兩位不自我介紹一下嗎？”

　張扯了扯角，回復道：“我們認識。”

　杜霄漫不經心地側過眼，矜傲而冷淡的視線，清淺從許熒和張上掃過。

　他鎮定自若地接話，字字清晰：“以前打過架。”

　“呵呵。真巧。”秦助理滿頭黑線，沒想到隨口一句話直接點燃戰火。趕拿起了菜單遞給大家：“那我們還是點菜吧。”

　張意味深長看了對面二人一眼，笑了笑，注意力回歸到許熒上。

　“你想吃什麼？”

　他的聲音輕有耐心，許熒循聲側頭，就看見張單手撐著下看著，明亮的將他的頭發照得絨絨的，好像某種小。他上多年保持的年讓他和杜霄看起來完全是兩種氣質。

　“午休時間不長，點套餐吧。”

　杜霄頭也不抬，也不知是在對許熒說，還是對秦助理說。

　許熒瞟向杜霄，只見他正拿著餐廳都開裂的菜單認真看著，眼簾微低，下頜線條深刻而清晰，看得那麼專注，那優雅的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以儀式著稱的法式餐廳。

　不知是不是到許熒的視線，他緩緩抬頭，眉眼半闔，兩人堪堪對視一眼，許熒趕把目轉走，他淡淡抿了抿，似乎是一笑，又似乎不是。

　點餐的時候，服務員拿著平板給許熒選套餐里的東西：“配餐送芒果或者瓜，您要什麼？”

　許熒還沒說話，就聽見張已經代答了。

　“當然是芒果。”張語氣親昵：“看到芒果就眼睛放的人。”

　許熒被張這種驟然的寵溺弄得有些不自在，“芒果本來就好吃。”

　“小孩兒一樣，遇到喜歡的，就不知道停。”張笑，抬手了許熒的腦袋。

　這作可把許熒惡心壞了，下意識躲了一下，沒躲開，張溫的大手在頭頂上輕而過。但想到還有杜霄和秦助理，不好對張。

　杜霄臉漸沉，扭了扭脖子，視線落在張和許熒上，又漠然又輕慢，略帶幾分戲謔。

　秦助理趕阻止張繼續撒狗糧，“張總對許熒的口味倒是很，那我也跟著要芒果吧。”

　張笑笑，卻又自然地接過去：“我們認識十幾年了，小初高都是同學。”他話里有話：“許熒一大半的人生都有我陪伴。”

　張說得曖昧，許熒有點嫌棄，又不好明說，只能點了點桌面。

　“吃飯吃飯，下午還上班。”

　秦助理也趕順著說：“吃吃吃，今天要謝謝許熒請客了。”

　一直沒說話的杜霄緩緩抬頭，他骨節分明地手拿起紙巾，隨意地了，慢條斯理地說著話，看似客氣有禮，實則語氣挑釁：“我和許熒，以前也算人吧，倒是沒有怎麼見過你。”

　不等許熒去回味杜霄說這話的用意，這時，服務員就來上菜了。簡餐上菜就是快，大家都低下頭去關注自己的飯了。

　張一邊拆筷子，一邊把目轉回許熒上，故意語氣親昵地說：“你哪天能出時間？搬家不能等了。”

　許熒還在等自己的餐，隨口回答：“最近加班多，沒時間去打包。”

　兩人低聲的兩句話，讓杜霄的臉沉得可怕，他著筷子，遲遲沒有。

　許熒點的是最后上的。上菜以后，許熒看了一眼自己套餐里的飯，太大一碗，肯定吃不完。

　還不等開口，張的碗已經自然地遞了過來。

　許熒也是習慣了，直接用干凈的筷子撥了半碗飯給張。

　整個過程一氣呵，自然得當事人都沒有發現異樣。

　杜霄的眸子瞬間便暗了下去，無聲而沉默地看著許熒和張，那目著骨悚然的凌厲之意，令人后背發涼。

　他臉上戰意濃烈，卻努力克制，抿的微張，聲音好像從冰河里撈的冰塊，冷心魂。

　“吃不完就扔了，疫當下，很不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