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俊保就在舞蹈隊的院子外等著,準備送人去出發的集合點。

　看到出來的是時蔓，他愣住了。

　這生慣養的小模樣還真愿意去采石場？

　不過看到時蔓邊跟著的那個男兵，幫時蔓扛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這做派就不像是去什麼采石場，而是去避暑山莊度假的。

　秦俊保又有些無語,等時蔓走過來，他提醒道：“時蔓同志，采石場就在京郊，算上車程來回也就兩天。”

　他意思是，時蔓帶的東西太多了。

　時蔓看了眼旁邊的同分隊幫忙扛行李的男兵，他肩頭手上大包小包的是多，不過……

　抬眸看向秦俊保，奇怪地問：“團里規定了行李重量嗎？”

　秦俊保發現自己本說不過這個牙尖利貪慕虛榮的矯人，他扭頭，咬牙帶路。

　時蔓勝利后彎彎角,跟在后邊走。

　知道秦俊保是凌振的好友，但在夢境里,秦俊保沒來文工團,也不怎麼和這人打道。

　尤其是知道他常常跟凌振說自己的壞話,時蔓就對他更不冒了，偶爾見他就橫眉豎眼的，沒個好氣。

　凌振也知道他倆不對付,所以很多時候都會想辦法讓兩人不要見面。

　但現在與夢境的發展軌跡已經不同,秦俊保來了文工團,還是分管舞蹈隊的副團長，兩人常常見面，但依舊誰都看不慣誰,都表現得明顯。

　夾在兩人中間的舞蹈一分隊男兵出了一腦袋的汗，也不知道是因為時蔓的行李太重，還是因為到他們之中那針尖對麥芒的不友好氣氛。

　等到了汽車連的集合點，那男兵趕把時蔓的行李放下，逃也似的離開。

　這次去采石場，除了時蔓，還有一個連的戰士要過去替換那邊駐扎多日的戰士。

　所以，汽車□□了一個連的戰士開上軍車接送。

　時蔓這去演出的，也就算是順道坐上了順風車。

　時間還早，時蔓等著后勤兵們在搬運資，等全都弄好了才上車。

　秦俊保也還沒走，時蔓到底是他手底下的兵，又是獨自一人去進行出演任務，他總得看著上車才放心。

　但兩人無話可說，所以都杵在路邊站著，怎麼看怎麼奇怪，好幾個經過的汽車兵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終于，秦俊保先忍不住，叮囑道：“時蔓，采石場那邊條件艱苦，你不要去了之后就犯氣，不肯演出，丟了我們文工團的臉面。”

　時蔓翻個白眼過去，“秦副團長既然不放心，怎麼不別人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都不懂，當什麼領導。

　要不是沒了凌振這樣的靠山，時蔓后面這句也是要直接說出去的。

　秦俊保被時蔓的話堵得心塞，他但凡能找到其他人演出，會找這樣生慣養的去？

　還不是采石場的條件實在惡劣，路又顛簸偏遠，都知道一個人去肯定搭不了舞臺，只能利用那兒天然的地方表演。

　采石場除了石頭都是石頭，還不規整，演出肯定存在困難。

　放著好好的大禮堂可以競爭，沒人會選采石場。

　所以秦俊保的確很震驚時蔓居然會去采石場。

　難道看上去里氣的，其實思想覺悟達到了難以想象的高度？

　秦俊保正揣著，忽然看到凌振拔勁瘦的姿遠遠走來。

　凌振手里提著一個行軍袋，往他們的方向來。

　秦俊保就在這一剎那，什麼都想明白了。

　敢時蔓醉翁之意不在酒，全是奔著自個兒這兄弟來的啊！

　這個貪慕虛榮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一面拒絕凌振，又一面想法子接近凌振。

　擒故縱的把戲，倒是玩得不著痕跡。

　難怪自個兒這兄弟被拿得死死的。

　秦俊保再一次痛心疾首。

　……

　凌振看到時蔓腳邊的大包小包，還有秦俊保也在，立刻明白了什麼。

　他記很好，上輩子的細節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何況是出任務的大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姚文靜沒來，而是時蔓。

　他重生后，許多事也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改變。

　凌振把行軍袋放到他后那輛軍用吉普上，那是他要坐的車。

　為團長，他的級別待遇又高了一截兒。

　放好東西，凌振轉過看向時蔓，沉聲開口，“采石場不適合你去。”

　秦俊保也這麼覺得，但關鍵是現在沒人了啊，總不可能讓他回去再勸姚文靜趕出發吧。

　于是他一改不久前的口風，站在時蔓這邊，為時蔓說話，“凌振，這你就不對了啊！我們團里都相信時蔓同志可以克服困難，出完這次演出任務，怎麼就你不相信啊？”

　時蔓也不喜歡凌振小瞧的樣子，直接頂了句，“不用你管。”

　“就是就是。”秦俊保不嫌事大地贊同著，“這是我們文工團決定好的事，你就別摻和了啊。”

　只有凌振真正去過那里，他很清楚那里的環境怎樣艱難。

　他稍皺起眉，目落在時蔓白皙的脆弱上，他重復堅持，“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時蔓更不高興了，瞪他道：“我想去哪演出還要你的批準同意？你是我團長嗎？”

　秦俊保忍不住一拍手，等時蔓和凌振同時看過來，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表現得太激了。

　說實話，他就看時蔓對凌振生氣甩臉子，這樣才能讓凌振早早認清，這樣脾氣的人絕對要不得。

　“那什麼，趕出發吧，再吵就沒時間了。”你們留著路上繼續吵，多好。

　秦俊保腦子里忽然冒出個鬼主意，他彎下腰，拎起時蔓那一大堆行李，直接往凌振的軍用吉普上扛。

　“我不坐這車。”時蔓住他，“我坐后面的。”

　“時蔓，你就坐凌團長這輛，反正有多余的座位，路上可顛了，你坐這個不用和后頭那些臭烘烘的大男人，多好。”秦俊保把時蔓算是準了。

　果然他這麼一說，時蔓就板著小臉鉆進了那輛軍用吉普。

　后面的車都是十幾個人一輛的大卡車，的確還是眼前這個舒適寬敞，又抗顛簸。

　考慮到路途上的辛苦，時蔓決定還是不委屈自己。

　反正在夢境里和凌振那麼多年朝夕相都將就過來了，現在只要坐幾個鐘頭的車，也無所謂。

　……

　就這樣，在秦俊保盼著兩人“吵起來”的眼神下，凌振和時蔓乘著軍用吉普離開營區。

　時蔓帶的大包小包很多，全堆在了副駕駛座位上，和凌振坐在后排。

　凌振早習慣了的氣樣兒，不管去哪都恨不得把家扛上，明明只睡一天卻要帶好多套服，各種用奇奇怪怪他完全說不上來的玩意兒更是數不勝數。

　他見怪不怪地坐著，但他塊頭大，很占地方，坐汽車時也講究坐得筆直端正，這就導致他的脖子沒一會兒就難了。

　但沒關系，他很能忍，就算幾個鐘頭下來坐到渾都僵酸痛不像話，他的表也絕對看不出半點。

　倒是時蔓，軍用吉普剛開出京北城，就開始歪在座位上。

　凌振視線瞟過去，一眼看出是暈車了。

　早說了不行，這個年代到的路都還不算太平整，要等好幾年后和他一起坐慣了小汽車，才能好些。

　“開慢點。”凌振忽然出聲。

　正在開車的鐘臨愣了愣，頭一回聽到首長提這樣的要求，以往都是嫌他開得慢呢。

　鐘臨沒注意到時蔓的狀態，但還是稍帶剎車，將速度降了下來。

　他繼續往前開，可沒一會兒，凌振又發話。

　“停車，中途休息。”

　鐘臨：？

　他差點產生正在負重越野或是出跑圈，怎麼開車還有中途休息這一出。

　不過軍令如山，鐘臨已經下意識地踩剎車，穩穩把吉普車停在路邊。

　時蔓手腳并用打開車門，跳下去扶著車屁就開始吐。

　好難。

　經歷了那麼長的夢境，都快忘記自己暈車這檔子事了。

　剛吐完，忽然看到凌振打算靠近，時蔓連忙，“你別過來！”

　難堪死了，要是被凌振看到吐的那一灘怎麼辦，好丟臉，好不自在。

　凌振也及時被住，沒再過來。

　但他手長，遞過來一個行軍壺，示意時蔓漱口喝水。

　“這是誰的？”時蔓這時候還忘不了問這個。

　凌振冷沉的嗓音泛起一無奈，“新的。”

　時蔓這才放心喝水。

　等好點兒了，時蔓重新上車，才發現駕駛座換了凌振。

　從后視鏡看過去，正好對上凌振看過來的那雙眼睛，黝黑，銳亮，又深邃，完全猜不出他是抱著什麼目的去開車，又在想什麼。

　時蔓連忙收回視線，不想和他對視，腦袋靠在車窗玻璃上，準備繼續抵抗暈車的難。

　神奇的是，換凌振開車后，竟然沒那麼難了。

　不得不說，凌振的確全能，他在部隊里連駕駛技都數一數二。

　他的離合、剎車和油門都踩得很穩，時蔓不再覺得顛簸想吐，除了有一點點暈乎乎的覺之外，居然都還可以和同車的鐘臨聊會兒天。

　路途漫長無聊，不過鐘臨倒有趣的，他年輕，也追求時髦，所以和時蔓有不共同話題。

　鐘臨聊到興，不由坐直，正滔滔不絕說著他收藏的那幾張黑膠唱片時，忽然察覺到后視鏡里首長冷冷的目正凝視著自己。

　鐘臨子一，終于明白自己坐在車里怎麼一直覺得冷颼颼的！犯了大忌啊！

　他居然坐在首長開著的吉普車里，和后座上首長喜歡的人聊得那麼歡實！

　他簡直太離譜了！

　鐘臨反應過來，恨不得一塊豆腐拍死自己。

　他連忙抓住扶手，直脯道：“報告首長！”

　“說。”凌振的語氣倒是沒有起伏，但同樣沒什麼溫度。

　鐘臨又了，咬牙關道：“我申請下車！跑步前進！”

　“什麼？”時蔓很震驚，“這能跑過去？”

　“我可以。”鐘臨編出個理由，“我弱，需要多鍛煉。”

　和凌振比起來，鐘臨的確像個弱弱的小仔。

　只是時蔓看著凌振真的無地停好車，批準鐘臨下去，還是很震驚。

　鐘臨迫不及待打開車門跳下去，卻又打開前面的車門，把時蔓的行李往后座上搬，還使勁兒勸說：“蔓蔓姐，你來前面坐吧，坐后面容易暈。”

　后座被時蔓大包小包的東西填滿，時蔓云里霧里就坐到了副駕駛上。

　鐘臨把車門一關，見凌振踩著油門揚塵而去，他終于長舒一口氣。

　他等在路邊，很快攔到汽車連開過來的軍用大卡車。

　鐘臨爬上去，坐上面的戰士們都很奇怪，“鐘臨？你不是給首長開車呢嗎？”

　“你們不懂。”鐘臨神兮兮一笑，鉆到角落里坐著。

　戰士們面面相覷，直到有個機靈鬼“噢”的一聲，拍起大。

　“我知道了！”

　“什麼？”

　“那位文工團的兵，時蔓的，也在吉普車上吧！”

　大家恍然大悟，對鐘臨投去“你小子行啊”的眼神，不約而同豎起大拇指。

　鐘臨也對自己很滿意，他眼珠子轉了轉，又想到什麼——

　“大家覺得我們凌團長和時蔓同志配不配？”

　“配！”

　“那這兩天我們助攻一下凌團長怎麼樣？”

　“好！”

　\大家對幫助凌團長兩天之搞定結婚對象有沒有信心！\

　“有！”

　“……”

　軍用吉普上，時蔓也約聽到后頭大卡車上傳來戰士們氣勢如虹的聲音。

　風聲太大，聽不清，問聽力極好的凌振，“他們在喊作戰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