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的曾有恃無恐（3）

　買好了菜,天已經快黑了，朱依依看了眼時間,現在出發的話,回到家差不多六點，時間剛剛好。

　可朱遠庭卻被集市里熱鬧的吆喝聲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走得越來越慢,每走兩步就要回頭看一看。

　眼看著就要走出集市，朱遠庭終于憋不住，拽了拽朱依依的羽絨服帽子，提議道：“姐，我們去玩那個吧！”

　朱依依回過頭,順著他的視線向不遠一個打氣球槍的小攤,那邊有很多小孩圍著，看上去都是初高中生的模樣，恰巧這時有人用玩槍擊中了氣球，砰地一聲格外響亮，人群里又是一陣喧鬧。

　朱依依著眼前比自己高了一截的朱遠庭,撇了撇：“你今年多大了？”

　“過完年16了。”他如實回答。

　“……你還知道你16歲啊，還玩這個？”

　朱遠庭似是不滿的鄙夷，反駁：“不都說男人至死是年,更別說，我現在就是年。姐，我就玩十分鐘，耽誤不了多時間的。”

　朱依依繼續往前走，沒說話。

　見朱依依沒反應,朱遠庭只好向薛裴求救：“薛裴哥,你幫我勸勸我姐吧。”

　薛裴看了眼時間,還早，笑著說道：“要不就讓阿庭玩一會兒，現在還早。”

　朱依依沒理會他的話，徑直往前走。

　朱遠庭仍在旁邊磨泡的，扯了扯的袖，一雙無辜的眼睛閃爍著期待的。

　朱依依最后還是松了口。

　主要是擔心朱遠庭今晚回家悶悶不樂的，外婆看見也會不高興。

　“行，說好了啊，就十分鐘。”

　“謝謝姐姐！”朱遠庭甜了起來，“我待會要是拿到禮，全都給你。”

　朱依依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你能拿到再說吧。”

　走到小攤前，問了老板，說是十塊錢十槍，朱遠庭便問朱依依要了十塊錢，朱依依直接掃碼轉了二十塊錢過去，讓他一次玩個夠。

　“姐，你今天怎麼對我這麼好，我寵若驚了。”

　朱依依沒搭理他的恭維。

　朱遠庭又問：“你要哪個獎品，我保證給你贏回來。”

　朱依依倒還認真地挑了起來，最后選了個難度最大的，一個穿著婚紗捧著花的小熊公仔。

　店主說，這個要累計打中十槍才能獲得。

　這游戲看起來簡單，但作起來并不容易，并且距離設置得太遠，不好瞄準，朱遠庭打了十槍就中了兩次，朱依依一邊嘲笑他一邊在旁邊看熱鬧。

　薛裴看著的側臉，眉眼還摻著笑。

　最后，朱遠庭把二十次機會全都用完了，一共就打中了五次。

　朱遠庭的心可以用挫敗來形容，回去的路上還在抱怨著：“一定是槍的問題，這個槍太輕了，一點手都沒有。”

　朱依依：“……”

　一行人走到路口，薛裴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停下來，到路邊接了個電話，說的是法語，朱依依一個字都聽不懂。

　幾分鐘后，他才掛了電話，對朱依依和朱遠庭說：“你們先回去吧。”

　朱遠庭疑：“那你呢？”

　“我有份文件需要回復。”朱依依外婆家還沒有接通無線網絡，現在看來只能去網吧，薛裴頓了頓，又說，“不用等我，你們先回去，別耽誤了時間。”

　“好吧。”

　朱遠庭好像有些不高興，撇了撇。

　其實他也想去網吧玩會，但他姐不會騎車，所以他還是得跟著回去。

　走之前，朱遠庭又問：“對了，薛裴哥，你還記得回去的路嗎？”

　薛裴點頭：“嗯，大概記得的。”

　他記憶力一向不錯，記這點路沒什麼難度。

　朱依依好像并沒有在意他什麼時候回去，什麼話都沒問，只對朱遠庭說了句：“走吧，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薛裴從鎮上回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后的事了，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薛媽媽見人回來了，終于放下心來，這邊路這麼復雜，還擔心薛裴找不到路回來，剛才在村口那里等了好一陣，打電話過去薛裴也沒接，估計是路上沒信號。

　薛媽媽邊說著邊走進廚房：“可算回來了，我去把飯菜熱一熱，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都壞了吧。”

　朱建興也跟著說了句：“剛才我和你媽媽還商量著要不要開車去找你呢。”

　“有些文件要理，讓大家擔心了，回來的路上沒信號。”薛裴將大下放在沙發旁，接著問，“你們都吃過飯了嗎？”

　薛媽媽：“我們都吃過了，今晚還是依依掌勺呢，煮了滿滿一大桌，可用心了，還特意給你留了你吃的菜，你待會多吃點。”

　“是嗎？”

　薛裴笑了笑，可客廳里并沒有發現朱依依的影。沙發上倒是橫著一件白的羽絨服，他記得這是朱依依和李晝的款。

　臉冷了些。

　吳秀珍恰好從廚房走了出來：“薛裴，你回來這一趟，不會耽誤到你的工作吧？”

　“不會的，只是一些小事，已經理好了。”

　“那就好。”

　“對了，你手上拿著的這個是什麼啊？”

　薛裴眉眼和了些，著那個小熊玩偶說：“這個是給依依的。”

　……

　薛裴吃完飯，把那個小熊玩偶放到朱依依的房間門口，離開時，他又回頭看了眼。

　設想著待會朱依依看到時的反應，薛裴角彎了彎。

　經過院子時，他約聽見朱依依的聲音就在不遠，好像正在和什麼人打電話，聲音是外放的，所以他聽得很清楚，走近了才發現，打的是視頻電話。

　而電話那頭的人，很顯然就是李晝。

　薛裴的腳步突兀地停在那沒，卻也沒離開，聽著他們倆的對話，一來一回的。

　李晝：“今天過得怎麼樣，玩得開心嗎？”

　朱依依想了想：“還開心的。”

　其實對來說，沒有什麼煩心事，就已經算是開心的一天。

　不用為了工作煩惱，可以和家人呆在一起聊聊天，看會電視，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一天。

　李晝在那邊吃著泡面，問：“你今天一直呆在家里嗎，有沒有出去走走？”

　“有啊，下午和我弟去鎮上買了些吃的，晚上回來煮了一頓大餐，忙活了好一陣。說起來就好笑，我弟下午去鎮上忘記帶錢了，手機也沒帶，還得我過去贖他回來，”朱依依坐在凳子上，邊說邊笑，“我弟平時學習好的，但在生活上老是丟三落四，不帶腦子出門。”

　李晝也跟著笑了起來。

　“就你們兩個去嗎？”

　朱依依停頓了兩秒后，說：“嗯，就我們倆。”

　他們還在往下說著，站在后的薛裴臉比外面的天氣還要冷些。

　夜風從院子里灌進來，吹了薛裴額前的頭發，著口袋的右手了煙盒，最后還是沒拿出來。

　薛裴轉往回走，回到客廳，茶幾上還放著他給朱依依買的糖糕，從數量來看，一口都沒。

　當下他不知怎麼又走了出去，或許是帶著一種報復的心態，他走到朱依依后，故意說了句：“原來你在這，阿姨剛才找你呢。”

　說完，他還彎了彎腰湊近了些，屏幕里他的臉一閃而過。

　下一秒，他滿意地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李晝的聲音：“薛裴？”

　朱依依當下愣住了，皺了皺眉，回過頭，對上的是薛裴略顯無辜的眼神，他聳了聳肩，像是才發現在打電話。

　“哦，你們在打視頻啊，那你們繼續聊。”

　話是這麼說，人卻沒有走遠，他走到一旁的藤椅坐下，著院子里那盆快被凍僵了的花。

　電話那頭的李晝問道：“薛裴也跟你一塊兒回老家了？”

　“嗯，我媽邀請他們一家過來玩幾天。”

　李晝遲疑了片刻，說：“你們兩家關系這麼好，真讓人羨慕，看著就跟一家人似的。”

　朱依依不作聲。

　李晝開起玩笑來：“那你準備什麼時候把我也帶回去？我也想嘗嘗你外婆的手藝了，你上回不是說包餃子特別好吃嗎。”

　朱依依沒料想他會提到這一茬，耳朵有些燙：“怎麼又說起這個。”

　“我開玩笑的，我知道你還沒準備好，我就是隨便說說。”

　朱依依轉移了話題：“你今天工作怎麼樣，累不累？”

　“能賺到錢就不累。”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李晝還在貨車上坐著，他抹了抹汗，“我上次答應了你的，等賺到錢就給你買一份好點的禮，現在終于可以兌現了……”

　兩人又聊了一陣，朱依依準備去洗澡了才把電話掛斷。

　當著懶腰回過頭時，發現薛裴還坐在那，正看著，眼神晦暗不明。

　“你怎麼還在這？”問。

　薛裴挑了挑眉。

　“我在這乘涼，不可以嗎？”

　室外快零度的天氣，他還在這乘涼，怕是腦子燒壞了。

　“你很閑？”

　在這聽講電話。

　“嗯，閑的。”他回。

　“那你繼續乘涼吧，我進屋了。”

　后薛裴忽然開口問了句：“買給你的糖糕，怎麼不吃？”

　朱依依冷聲說：“不想吃。”

　“因為是我買的？”薛裴抬眼看。

　朱依依眼里沒什麼緒，說：“只是不喜歡吃了。”

　剛才還漫不經心的薛裴表忽然嚴肅了起來。

　“真的不喜歡了？”

　“對。”

　薛裴又問：“以后都不喜歡了麼？”

　“對。”

　語氣堅定。

　薛裴聲音低沉了不：“說喜歡就喜歡，說不喜歡就不喜歡，那糖糕該怎麼辦？”

　他話里有話，可朱依依沒有聽懂，只回了句：“那就扔了吧。”

　朱依依離開后，薛裴還在院子里坐了一會兒。

　他向天上的月，明明還是那麼圓，可他還是覺得不夠圓滿。

　等他回到客廳，發現桌面上原來放著的糖糕不見了。

　薛裴正彎了彎角，心有雀躍，但還不到一秒，笑容就凝結在臉上。

　在一旁的垃圾桶里，他看到了下午他給買的那份糖糕，用紙袋裝著的，一個都沒。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一顆真心被踐踏的心。

　原來是這樣的。

　這天晚上，薛裴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在夢里，他回到了高二那年的暑假。

　那個暑假，他是和朱依依一起度過的，父母去了外地旅行，所以朱依依在他家里住了一整個暑假的時間。

　住的客房，就在他房間正對面，時常過來找他一起玩游戲。

　有一天下午，他做完習題準備午睡休息，剛閉上眼睛，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悉的腳步聲。

　即便此刻閉著眼睛，他也能猜到是朱依依。

　他聽見輕輕推開他的房門，小聲喊了句：“薛裴，你睡著了嗎，我了，好想吃東西。”

　薛裴那會想捉弄，便沒有說話，裝作還在睡。

　“真的睡著了？”嘀咕著。

　那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他約察覺到朱依依已經站在他的床前，因為那腳步聲就此靜止了，有清淺的呼吸打在他的臉上。

　他意識到在彎腰湊近，安靜地注視著他。

　薛裴正想睜眼嚇，忽然一陣潤的從上傳來，薛裴全的神經霎時繃，對方的覆在他之上，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剛到就分開。

　這是一個短暫的親吻，短暫到薛裴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朱依依就已經離開了。

　薛裴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如同短路，嗡嗡作響。

　在這個下午，薛裴忽然意識到一個事實——朱依依喜歡他。

　這個認知讓薛裴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朱依依走了好一陣，他還著天花板心跳如雷，再也無法睡，從前朱依依對他的好如同走馬燈一樣在腦播放，他一直以來都認為他和朱依依之間是最純粹的親，可就在這一天，朱依依打破了他的認知，以一種他從未料想過的方式。

　那個下午薛裴想了很多很多，他心里無比篤定的是，他對朱依依沒有除了親之外的。

　為了掐滅朱依依對他的，薛裴做了一件他后半輩子都為之后悔的蠢事——他把江珊雯帶到了朱依依面前。

　那個周末，在漫城門前，朱依依看到了江珊雯，那一刻他看到朱依依的臉變了，回過頭著自己的神里夾雜著震驚，難堪，委屈，和希破滅后的心灰意冷。

　那雙總是看著他的眼睛，失去了。

　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卻仍然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生怕被他看穿。

　“你朋友長得真好看。”

　像是發自心地這麼覺得。

　話音落下時，他留意到本來和他并排站著的朱依依，悄悄往右邊挪了一步，離他遠了一些。

　夢里的薛裴還沒開口，他就已經醒了過來，頭腦昏昏沉沉的，如同宿醉。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敲打窗戶，為這靜默的夜里增添了幾分寒意。

　久不能寐。

　薛裴站在窗口向門前那棵在風雨中矗立的古樹，雨水沖刷窗戶，視線一下模糊，一下清晰，他看不清那顆樹，好像也看不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