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絮在心里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小目標,跟著眾人進了這府邸中的一練武場。
到了練武場,黎昀已然站在了那里。
眾弟子向他行禮:“師尊。”
他淡淡道:“嗯。”
得到他的回應之后,眾弟子方才抬頭。
南絮也跟著抬起頭來。
只見他一襲玄裳,白發披散在肩,袍寬大,與長發一起被風吹起,令他清冷中莫名帶著幾分疏懶。
與他出現在同一個場合,南絮很快便又聞到了那幽淡的、悉的冷香。
嘿嘿,止痛藥。
快樂!
南絮心中暗爽了一下。
黎昀目掃過眾人,長指一點,側的一個機關傀儡,便抱著一摞書給眾人分發。
“此乃《太玄宗千年志》,”他道,“你們讀一個時辰。”
拜師前先讀書?
新來的菜鳥們都有些不著頭腦。
不過也沒人敢多問,都老老實實地拿起了那本《太玄宗千年志》翻看起來。
一翻開書頁,南絮從中到了一詭異的悉。
先是吹太玄宗建宗三千年。
再是吹太玄宗出過多名優秀畢業生。
然后是盤點太玄宗建宗以來的大事記……
這不就是大學的時候人手一本的《新生指南》?
也好,正好給這個修仙界文盲掃盲了。
省得下次遇到個陣法認不出來,還傻不拉幾地撞上去。
南絮開始認真地看起書來。
太玄宗是這天衍大陸的五大宗門之一,并不專修某種道統,練劍的也有,煉的也有,煉丹的也有,整個一大雜燴。
要說起來,這個宗門有點像綜合大學,啥都教,似乎又啥都不。
比劍,有千風劍宗傲然立。
比煉丹,有百草谷獨占鰲頭。
比法,有紫霄宮風頭無兩。
比煉,有破虛宗天下無雙。
但是這樣的放養狀態下,太玄宗也出了不驚才絕艷的人。
或許是因為宗門部寬松,反而蹦出了不猛男猛。
遍觀太玄宗的歷史,有煉丹五十年毫無長進的弟子轉修練劍,一劍封仙的老祖。
有當了百年外門弟子,整日劈柴挑水突然頓悟的戰神。
還有煉了十年丹后跑去練劍五十年,又跑去煉百年,最后兜兜轉轉回到丹修一道的丹道宗師。
……
奇人太多,有趣的人太多。
這些都是原本書里沒有提到過的世界。
南絮捧著一本《太玄宗千年志》看得津津有味。
修仙界,很彩嘛。
不過的表在看到一小行字的時候凝固了。
書上寫:
“太玄宗建宗一千三百年,某前輩偶遇麒麟崽,屬為冰,割蹄飲其,修為大增,一舉突破元嬰期。”
南絮看著,覺自己的爪子也作痛。
當神是要被人放的。
嘶——
多麼深刻的領悟。
不過看完整本書,南絮開始認真思考著轉專業……啊不是,輔修專業的事。
顯然,練到一半去改練別的在太玄宗就不是個多大的事兒。
想必太玄宗眾人已經對此早已經習慣了。
但畢竟師徒傳承大過天,門弟子在太玄宗拜師之后,是不能另外擇師的。
南絮對此表示理解。
師父又不是徒弟挑挑揀揀的大白菜。
要是所有徒弟都轉來轉去,那偌大一個宗門,管理豈不是了套了。
所以太玄宗明文規定,你拜師之后要是想學別的,可以,但是只能為影徒。
所謂影徒,是指并不正式拜別的師父門下,地位約等于旁聽生。
如果影徒有了就,那師父面上有,都是師父教得好;如果影徒敗壞門風,那也不關師父的事,師父不會到牽連。可如果師父出了事,那為徒弟,影徒必須全力支援。
……大約就是一個榮耀師父吹,黑鍋徒弟背的這麼一個倒霉地位。
南絮想著轉專業的小jio又了回來。
當影徒太考驗師父的人品了。
仿佛研究生選導師,跟了一個糟糕的老板,讀研的每一天都恨不得從教學樓上跳下去。
唉,還是先在劍修一道混兩年吧。
但實在太混,也不行。
以從小到大的上學經歷總結出來的經驗,一個班中,績最優秀的學生,和績最差的學生,都最容易被人記住。
唯有那種中不溜秋的學生,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地忽視他們。
別說畢業之后重逢了,就算是還在上學的時候,都有很多同班同學不出他們的名字。
南絮的目標,就是為這樣一個被別人不出名字的中等生,當一個沒有故事的同學。
一個不留痕跡的臥底,才是完的臥底!
何況留下來當劍修,可以就近喝黎昀的誒!
想起他鮮的味,南絮心中無限回味。
反正現在……也調不了靈力。
不如混幾年,當個劍修,先把這滿的傷病治好。
南絮看著看著書,神游天外,開始自己規(幻)劃(想)起日后要在修真界所走的道路來。
煉藥丹覺不適合,但可以練香丸啊。
神狻猊,天生就是玩香的。
雖說修士大多斷絕,但也有不修士,依然招蜂引蝶,游戲人間。
到時候可以研發各個品種的香丸,男香香都可以調,賣給那些修士們讓他們去散發魅力……啊,當然,香丸千萬不能幽冥業火這種晦氣名字。
南絮甚至開始未雨綢繆地想到,要是這些香丸賣得太好被人抄襲了,還可以開發一些獨一無二的品種。
心念一,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在竹師兄上聞到的清冽的竹香。
還有在俞悅上聞到過那香甜的棉花糖氣息,以及周勝男上那闊的松木香……
這些好聞的味道,可以復制嗎?
可是神誒。
神應該會有些金手指吧!
……算了算了。
南絮很快放棄了幻想。
已經過得這麼慘,不求老天爺給發金手指,別再把往坑里扔就該跪地恩了。
繼續低頭看書。
看著看著,忽然聽見耳邊有人道:“一個時辰已至,各位師弟師妹合上書頁,謹聽師尊教誨。”
南絮順著聲音去,開口的人居然是柳菱歌。
也不知道上次哭著跑出去之后,跟黎昀之間怎麼樣了。
和好了嗎?
現在擺出大師姐的派頭,站出來當黎昀的傳聲筒,想必是和好了吧。
南絮這麼想著,下一秒就聽到了黎昀不疾不徐的聲音:“我知曉部分弟子已上過此課。”
他的嗓音清冷中帶著略微的低沉:“若是不甚耐煩,現在便可離開,勿要擅自出聲。”
……這就很尷尬了。
這簡直是在當眾打臉柳菱歌啊。
南絮忍不住看向柳菱歌,見面赧難當,又是委屈又是忍,但旁的那些老弟子們,卻都是一臉的見怪不怪,還有人的眼神中暗自飄過一抹不屑。
咦。
這種場景……發生過很多次了?
南絮琢磨了一下,覺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柳菱歌在面對黎昀的時候,總是散發這一……奇怪的主人氣場。
不僅是他們這些小弟子,連黎昀,某些時候也會在這種“主人”的支配之中。
俗稱,“我都是為了你好”。
上次是擅自替黎昀收徒。
這次是越過黎昀,替他控制這第一堂課的流程。
而黎昀,上次警告柳菱歌不要手他的事;這次警告不要出聲。
黎昀一直在拒絕,但每次還是要一頭撞上去。
哎,使人盲目。
柳菱歌紅著眼,閉雙,不再說話。
氣氛變得有些僵,小弟子們連呼吸都放輕了,合上書頁,不敢發出一點靜。
演武場安靜得落針可聞。
黎昀問:“諸位已經將《太玄宗千年志》讀完了?”
眾弟子如小啄米般點頭。
黎昀緩緩道:“你們皆初次踏上這修仙之途,收你們為徒,雖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已為人師,便當擔上這應有的教授之則。”
“《太玄宗千年志》,是本可以時常翻讀的書。”他道,“但很多人都不屑于翻開。”
他的聲音里沒什麼緒,一如既往的冷淡,像是在與一群和他沒有關系的陌生人在說話。
“劍修一道,在于明心。”
他頓了頓,道,“這是一本明心之書。”
“仙路浩,仙緣渺茫,無論諸位以后陷什麼境遇,都且記住‘明心’二字。”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不知道為什麼,每個字都像帶著一浩然劍意一般,筆筆遒勁,傲然風骨。
他道:“劍修一道,在于明心。心若蒙塵——”
“劍自無鋒。”
他話音一落,他腰間懸掛的那柄斷劍忽然微微震了幾分。
“嗡——”
頓時,演武場上響起了一聲氣回腸的劍鳴。
劍鳴只存在了短短一瞬。
但僅僅就在這一瞬間,南絮的眼前見了巍峨高山,見了奔流江河,見了旭日東升,見了皓月千里。
震驚得張開了,一看周圍的人,都和出了一樣的表。
所有人都被這磅礴的劍意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這劍意傾瀉而出,如高山,如江河,如旭日,如皓月。
而泄出這抹劍意的,是一個修為全失的人,和一柄斷劍。
黎昀面如常,仿佛剛才那劍意,只是他在花園中閑庭信步摘了朵小花。
他端起手中杯盞,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拜師茶我已喝,今日的第一堂課,也已結束。”他背過去,“諸位可以下山了。”
眾弟子還在震驚之中,下意識地聽從他的命令準備起離開。
卻有一聲嗓喊住了他。
“師父!”
柳菱歌站在所有弟子前面,神倔強,紅獵獵,“我今日要去江定洲。”
看了那本《太玄宗千年志》,南絮已經初步了解了一些這片大陸的地理常識。
比如這江定洲,位于大陸西邊,仙域和魔域的分野。
修仙者和魔修時長在這種中間地帶起沖突,這也是抵魔修侵的第一線,五大宗門流會派人在江定洲駐守。
難怪柳菱歌今天換了紅。
太玄宗規矩不是很森嚴,在宗門要著道袍,出了宗門,卻是想穿什麼穿什麼,不要辱沒門風就行。
南絮有猜到柳菱歌是不是要離開宗門執行任務,但沒想到去了這麼危險的地方……
等等。
柳菱歌是主角,喜歡的男主角是魔尊啊!
南絮忽然想起來,有段劇,似乎就是柳菱歌和黎昀吵架,傷心出走,去了江定洲,魔尊偽裝普通修仙者,再次和制造偶遇,一路與同行。
害。
人家男主角和主角調的事,這個炮灰替人家擔心個什麼勁啊。
不過在原書中,這段劇這麼早就發生的嗎?
南絮若有所思地著這兩人。
柳菱歌顯然是賭氣。
為什麼賭氣……因為昨天兩人爭執,黎昀沒給面子嗎?
可為什麼會認為,今天黎昀就會給面子呢。
以犯險,賭氣加威脅,這是人之間才會有用的事。
柳菱歌和黎昀,并不是人。
而后,南絮就聽到黎昀淡淡回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初一,”他吩咐道,“丙字五號令牌抹除。”
嗯?
初一???
披馬甲的南絮耳朵一。
剛才分發書本的機關傀儡發出古怪的聲音:“是,仙尊。”
哦豁。
原來你這傀儡初一。
南絮心中吐槽:這師尊取名真是沒有新意。
傀儡徑直走到柳菱歌的面前,道:“丙字五號令牌,抹除。”
柳菱歌“唰”得流下兩行淚,將剛才進門時的那枚令牌摔在了地上。
傀儡撿起令牌,一瞬間讓令牌化為齏。
南絮:“……”
就知道。
……這見不得別人尷尬的病又犯了。
南絮已經開始替柳菱歌尷尬了。
和黎昀相一個晚上,南絮已經有些到了他的脾氣。
他就是直來直往。
說給賠罪,就立馬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
南絮估著,他可能是覺得,既然柳菱歌要走,那就把的令牌收回來,免得在戰場上被某個魔修去。
柳菱歌想等來他的安或是挽留,再不濟幾句祝平安的話……
誰知卻等到了這樣一幅迫不及待把趕走的架勢。
然后,柳菱歌不了這委屈,又在眾弟子面前憤恨轉,揚長而去。
又一次吃瓜的新門的弟子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低聲討論著這場八卦。
俞悅用手肘了南絮:“阿絮,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
南絮的嗓音綿綿的,隨著風飄到尚未離開的男人耳里。
他聽道:“什麼啊,什麼的,男男的,不健康。”
他深深一眼。
面容平和,與夢中猙獰景象,大不相同。
他收回視線,轉離去。
風中殘余著之間的笑鬧聲,越飄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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