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的時間并不長。

　在這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里，許危衡什麼都沒想。

　他只是在認真唱歌。

　當歌聲落下，旋律終結，他才聽到了周遭的聲音。

　這二三十個觀眾的歡呼聲和鼓掌聲很零散，不規模，但不知為何，許危衡突然熱淚盈眶。

　也許舞臺下這些觀眾只是習慣喝彩，也許他們轉瞬間就會忘了他的歌聲，可許危衡很這一刻。

　他彎下腰，向舞臺四面八方深深鞠躬。

　“謝謝。”

　“謝謝你們。”

　主持人從角落走回到他邊。

　許危衡將話筒給主持人，正準備離開，主持人卻將他一把拉住了：“等等，小哥哥別急著走啊。大家說小哥哥唱得好不好？”

　有人在臺下高聲喊道：“唱得好！”

　許危衡聽出了這是章青亦的聲音，又窘迫又想笑。

　“看來觀眾們很熱啊。”主持人笑了笑。

　拉住許危衡也沒別的原因，就是想跟許危衡簡單互幾句。

　畢竟在許危衡后面，暫時沒有其他人要參加活。

　舞臺燈重新亮了起來，主持人正要將星星抱枕遞給許危衡，余掃見了許危衡沒有被帽子遮擋的下半張臉，作頓了頓。

　這張臉……

　主持人掩飾好失態，問臺下觀眾：“大家說，他唱得這麼好，要不要讓他再來一首？”

　觀眾們都很給面子，鼓掌說要。

　主持人又問許危衡愿不愿意。

　到最后，許危衡清唱了一首兒歌。

　主持人將早已準備好的兩個星星抱枕塞到許危衡懷里。

　在許危衡轉離開時，主持人笑著道：“大家知道嗎，其實星星是不會發的。我們看到的它上的每一縷，都來自于它反太的。”

　“它很努力，希變得越來越亮，亮到人在黑夜里抬起頭，第一眼就能看到它。每一顆星星，都擁有堅毅而溫的靈魂。”

　“但有時候，洶涌無邊的黑暗會將星星折的吞噬。”

　“如果星星發不了，那就努力去做太吧。”

　許危衡腳步一頓，又加快離開，來到舞臺下方，將抱枕分別送給姚容和章青亦。

　姚容接過抱枕，背在后的右手了出來。

　“我和你章姨也有禮送你。”

　——是一束折出來的星星花。

　什麼都有，五彩斑斕。

　只有十一支，小小一捧，但許危衡很驚喜。

　章青亦解釋道：“姚姐剛剛跑去商店買的。說你肯定會把抱枕送給我們，果然猜對了。”

　許危衡捧著星星花問姚容：“你怎麼猜到的？”

　姚容幫許危衡正了正帽沿：“這就是你能做出來的事。”

　這其實并不難猜。

　下午的時候，許危衡去買三瓶水，先把擰開的水給了最口的章青亦，又幫把水擰開。等們兩人都喝上了，他才打開了最后一瓶水。

　當時他被太曬得滿頭汗，要說不是不可能的。

　星星，就是擁有堅毅而溫的靈魂。

　不知道主持人那番話是故意對許危衡說的，還是有而發。

　但很喜歡這個說法。

　如果星星發不了，那就努力去做太吧。因為太的，是任何存在都遮掩不了的。

　想到剛剛《親的一家人》節目組在電話里說的那件事，姚容心里有了決斷。

　不過今天許危衡玩得這麼開心，姚容不想破壞他的心。

　反正節目組說了三天給答復就好。

　姚容說道：“我們回家吧，你不是說想平安了嗎。”

　這個游樂園建在D市周邊，距離穎縣不算很遠，完全可以直接打車回去。

　***

　才出門幾天，院子里的葡萄都了。

　好好休息一夜，姚容三人把了的葡萄都摘下來，免得它們被鳥雀糟蹋了。

　他們摘了滿滿一竹筐，份量這麼多，自己吃肯定吃不完，姚容讓許危衡給幾家鄰居都送一些。

　因為經常出門遛狗，許危衡和周圍幾戶鄰居都打過照面，輕輕松松就送完了葡萄，還得了不零食做回禮。

　他放下零食，捻起一顆洗干凈的葡萄，剛要送進里，姚容突然道：“《親的一家人》想邀請我和你參加綜藝錄制。”

　許危衡臉瞬間皺了起來。

　被葡萄酸的。

　“這串葡萄還不夠。”

　他將這一大串葡萄拎出水果盤，免得其他人也不小心誤食。

　姚容笑了笑，順著他的意思轉移了話題：“往它上面噴些白酒，封到保鮮袋里放著，過個兩天就好了。”

　“哦哦。”許危衡連忙應聲，但沒有馬上起，而是又把話題重新轉了回來，“為什麼要突然邀請我們？”

　“許家人是第三季的常駐嘉賓，節目組邀請我們，是沖著這段時間的話題度來的。如果我們母子和許家人能同臺出現，肯定會吸引到很多原本不關注節目的路人。”

　一檔綜藝的生命力是有限的，《親的一家人》第一季是現象級綜藝，但第二季沒能很好延續熱度，現在第三季快開始錄制了，節目組當然要想辦法來提高關注度，擴大觀看綜藝人群。

　許危衡臉大變：“不行，我們不能參加這檔綜藝！你沒有答應他們吧！”

　“為什麼不能參加？”

　許危衡以為姚容沒想清楚里面的利弊，急切道：“節目組邀請我們，肯定不是想做慈善，而是想炒話題。這樣一來，他們肯定會安排我們和許家人對上。”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不如許意遠，但為了讓姚容認清問題所在，許危衡還是咬著牙道：“許意遠的綜藝一直很好，這兩年來他參加過不綜藝，既能接梗又能拋梗。當時他剛出道的時候，就是……就是踩著我出頭的……”

　說到這里，許危衡出修長白皙的手指，開始給姚容清點。

　“我有幾十萬存款，還有星語傳后續支付的五百萬神損失費，再加上你寫書賺的錢，我們兩個現在不缺錢，住在小縣城里開銷也不大，生活會變得越來越好。”

　“可許家人呢？他們的名聲開始爛了，現在急著恢復名聲的人是他們。要是我們參加綜藝，到時跟許家人同臺，他們表現得好，你和我表現得糟糕，他們就會踩著我們兩個出頭。”

　“到時他們更上一層樓，而我們剛恢復平靜的生活卻會被打，我們不能如許家人的意！”

　姚容安靜聽著許危衡的分析。

　他條理清晰，每一點都分析得都很到位。

　可是——

　姚容說：“你這些假設里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們兩個人會不如許家人。”

　許危衡微僵，角了，卻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地方。

　他不得不承認，姚容說的是真的。

　姚容將手掌覆蓋在許危衡手背上，聲音輕緩溫。

　“我知道節目組在打什麼主意，也知道許家人也做著什麼夢。那些都不是我關注的，我真正關注的是——危衡，你昨晚的舞臺嗎？”

　“……。”

　“你當初為什麼會選擇進娛樂圈？”

　“因為……”

　許危衡突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他當初選擇進娛樂圈，有一部分原因與姚容有關，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想要被夸獎、被肯定、被喜。

　這種被夸獎、被肯定、被喜的滋味，只要品嘗過，就會上癮。

　姚容：“不要去擔心許家人，也不要去考慮許家人會不會踩著你上位。你去正視你的心，聽清楚你心真正的需求。”

　許危衡垂下眼，被姚容握著的那只手不自覺虛握拳：“我六歲那年第一次站在鏡頭前，其實很鏡頭。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居然會……居然會開始害怕鏡頭。”

　他將手抵在心口，聲音哽咽，也自嘲：“我不知道我為什麼總是能把生活過得一團糟，是因為我這個人的格很糟糕嗎。”

　姚容敲了敲他的腦門，又好氣又好笑：“當然不是。要是不信，你去問你章姨、章爺爺，還有問所有認識你的街坊鄰居，看他們喜不喜歡你。你之前輸，是因為你只有自己，但許意遠背后有他爸媽為他出謀劃策。可現在不同了，有我在。”

　許危衡闔上眼睛，問：“如果去參加綜藝，我應該怎麼做？”

　“做你自己。”

　不要去討好觀眾。

　就做自己，這樣得到的認可才是真的。

　“如果我還是不想去參加綜藝，你會對我失嗎？”

　“不會，我會尊重你的選擇。”姚容嘆了口氣，這孩子怎麼總是問些傻問題，“你愿意重新走到臺前，是因為你很勇敢，你不愿意重新走到臺前，是因為你還需要一點時間。”

　許危衡突然有些想笑。

　姚士這番話的意思是：反正不管怎麼樣，錯都不在他。

　午后微風習習，過樹隙落在姚容的半邊側臉，和了的五，襯得看著他的眼神越發溫和。

　被這樣的目注視著，是真的會憑空生出無盡勇氣，覺得自己擁有了可以對抗全世界惡意的底氣與孤勇。

　“其實我真的很討厭許家人。我不想讓他們以為我怕了他們。”許危衡眉梢微挑，平添幾分年意氣，“我們去參加綜藝吧，去把許家人欠我們的，連本帶利都討回來。”

　許家人欠了他很多，但欠姚士的更多。

　姚士愿意尊重他的所有選擇，他又為什麼，不能為了勇敢一次？

　他說過，以后會好好保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