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 車子抵達招聘市場。

　招聘市場位于海邊別墅附近的小鎮上，面積不大，在聞秋的提議下, 眾人將招聘市場從頭到尾逛了一遍。

　節目組應該早就跟這里打過招呼了，所以招聘市場有很多可以薪水日結的短工, 甚至還有大劇組在招龍套和雜工。

　聞秋這組打算去園當解說員，石青青這組則選了舞蹈機構, 而許危衡和許意遠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選了劇組。

　選好各自的工作，四組再次啟程。

　才剛到目的地，選角導演就出現了, 帶著眾人走進影視基地。

　姚容他們來到的這個劇組, 是一個名《風華正茂》的民國歷史劇劇組。

　這部電視劇是一部建國獻禮片, 講的是國難當頭之際, 學生們為救亡圖存而展開的一系列斗爭。因此, 這部劇的很多龍套角都適合許危衡和許意遠。

　“我們接下來要拍的劇是學生示威游||行被鎮, 剛好還有兩個學生領袖的角沒有定下人選。劇本給你們, 等會兒邊化妝邊背臺詞吧。”

　選角導演給許危衡和許意遠分好角后，又將許稷安排去了后勤組當苦力，才對姚容笑道：“姚老師你好。”

　姚容微笑：“你好。”

　“是這樣的。”選角導演手, “我聽說姚老師有一手木雕絕活，正好我們道組有一個人因病請了幾天假，不知道姚老師有沒有興趣去道組？”

　相比起干苦力，當然是去道組更輕松了。

　姚容自是沒有意見。

　不過還是為自己爭取了一些權限：“我會完好劇組分配的工作，不過能不能允許我偶爾走走？”

　選角導演高興道：“沒問題, 需要我們劇組提供什麼嗎？”

　“不用。”姚容搖頭, 多解釋了一句, “我只是從來沒看過我兒子拍戲, 想去看看。”

　***

　為了方便直播，劇組給許危衡分配的化妝間是單人化妝間。

　坐在化妝間里，許危衡翻看起自己手里的劇本。

　他要扮演的是學生社團里的學生領袖，在掩護同學們撤退的過程中被捕獄。

　這個角只有三場戲，三句臺詞，所以許危衡很容易就將劇本記得滾瓜爛。

　不過，因為這個角的戲份只有一點點，劇本除了寫他是一名學生領袖，沒有花筆墨寫他的生平。

　化妝師正在往許危衡臉上上妝，許危衡順著化妝師的力度閉上眼睛，在腦海里勾勒著這個角的舉止神態，盡可能在最短時間里完善這個角。

　在《2050 Ⅱ》這部末世災難片上映后，網上出現了不拉踩他演技的通告，不乏有聲音說“他的演技拖了整個劇組后”，“他的演技比許意遠差多了”。

　面對這些苛刻偏頗的話語，許危衡沒有公開解釋過什麼。

　因為他的演技雖然不算很糟糕，卻沒有優秀到能被大眾認可。

　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可以證明自己的機會，他必須傾盡全力，牢牢把握。

　在化妝師幫許危衡整理頭發時，化妝師的門再次被人推開：“許危衡好了嗎？再過一場戲就到你上場了。”

　“好了。”許危衡應了一聲，向化妝師道謝，握著劇本往外走去。

　他所在的化妝間位于走廊最深。

　通過跟隨的攝像機，直播間所有觀眾都能看到——

　許危衡推開房間門，在原地靜靜站了幾秒后，才將劇本折疊放口袋，一步步向前，穿過狹窄黑暗的甬道，手推開了厚重的木板門。

　一瞬間，耀眼到刺目的從四面八方向他涌來，如百川納海。

　穿著中山裝戴著黑海軍帽的年似是笑了笑。

　“今天真好。”

　伴著他的慨，攝像機從他的背影一點點往上移。

　剛下過朦朦細雨的天已經放晴，艷高高懸掛在天際。

　蔚藍的天仿佛被洗過一般，干凈而明。

　【今天真好】

　【真好+1，沿海城市的天看著就是比地要蔚藍一些】

　無數彈幕都在跟著許危衡一塊兒慨起天氣。

　只有部分人從中悟到了許危衡的心境，分析著剛剛拍下來的那段鏡頭。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許危衡從黑暗又狹窄的甬道走向敞亮的攝影棚，總覺得很好哭】

　【被輿論謾罵淹沒后，許危衡終于又重新走回這里，恭喜！】

　五分鐘后，劇組各部門準備就緒。

　伴隨著場記一聲“a”，所有人都仿佛回到了山河飄零的民國。

　-

　許危衡所飾演的學生領袖沒有名字。

　他穿著那個時代最常見的學生裝，懷中抱著厚厚一沓傳單，老舊的布袋里同樣裝滿了報紙，沉甸甸得仿佛隨時都能垮他的背脊，但他的背依舊得筆直。

　他無聲走了片刻，突然，他停下了腳步，角輕輕抖。

　因為就在他前方的地板上，安安靜靜躺著幾張被踩過好幾個腳印的傳單。要是他再多往前一步，他肯定也會一腳踩在上面。

　可這些傳單是他和同學們謄抄一晚的果。

　停頓不到兩秒，他迅速彎下腰，將傳單一一撿起，小心翼翼拂去上面的浮塵，再次向前奔跑。

　-

　【！！！】

　【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許危衡這幕演得還好的啊，為什麼之前總有人罵他演技差】

　【雖然不懂演戲，但是覺得演得很好+1】

　“很好！這一幕過了！”

　導演的聲音從鏡頭后傳出。

　他將剛剛拍好的片段又重新播了一遍，補充道：“等會兒再補拍一個彎腰的特寫。”

　彎腰撿傳單的作其實是劇本里沒有的，完全是這個演員面對實際況后做出的臨時調整。這個調整只多花了兩秒的時間，卻讓這個人在那瞬間徹底立住了。

　許危衡向導演鞠躬：“謝謝導演。”

　導演揮揮手：“剛剛表現得很好，下一場戲繼續保持。”

　【導演夸許危衡了，看來確實演得不錯哎！】

　【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想說，看到許危衡演的片段覺得有點心酸，仿佛在一瞬間和他的角共了】

　許危衡再次向導演道謝。

　剛剛這場戲，他沒有去思考自己應該怎麼演，也沒有去想自己會不會演砸，就盡可能將自己投到演戲中去。

　當他真的完全沉浸在演戲這件事上的時候，許危衡確信，自己找回了一樣丟失很長時間的東西——

　對演戲的熱。

　他的下一場戲還早，許危衡打算去找姚容，跟分完喜悅后再繼續準備下一場戲。

　但他剛往前走兩步，姚容就不知道從哪里閃了出來。

　許危衡驚喜：“我正要去找你呢。”

　姚容鼓掌，笑意盈盈：“我剛剛一直站在樹底下看你演戲，演得非常好！”

　這下子，許危衡眼眸都笑彎了起來：“我也覺得狀態很好。”

　不等姚容詢問，許危衡就一腦對說道：“你看到我剛剛彎下腰撿傳單了嗎？”

　姚容點點頭。

　“我和你說，其實那個作是劇本里沒有的，我也沒想著要給自己加戲，但是我在路上走著走著，發現要是我不停下來，再往前一步我就要踩中它了。然后我當時代角，就覺得很難，所以下意識彎腰把它撿了起來。”許危衡很興，他平日里是絕不會這麼說個不停。

　【哇塞，居然是自己設計的嗎，厲害了】

　【剛剛只覺得這個鏡頭很順理章，現在聽完許危衡的話，才意識到是他對這個鏡頭的理很好】

　在許危衡喋喋不休分的時候，姚容沒有打斷他，一直側耳傾聽，時不時低聲夸獎。

　有了的附和，許危衡說得越發起勁。

　過了好一會兒，許危衡恍然回神：“會不會耽誤到你的工作？”

　姚容保證：“當然不會。我上午的工作都完了。”

　特意加快了速度，把這會兒的時間都空了出來。

　許危衡這才放下心來。

　“許意遠——”

　“許意遠準備好了嗎，五分鐘后上場！”

　就在這時，場記出聲喊道。

　姚容挑了挑眉，問許危衡：“要不要過去湊湊熱鬧？”

　“好，我們去看看吧。”

　許意遠現在很煩躁。

　沒別的原因，他躲在暗看到了許危衡的表現。

　他出道兩年，雖說歸來仍是實力不變，但眼還是有的。至他看得出來，他絕對沒辦法表現得比許危衡更好。

　他可沒有忘記他營銷過的那些容。

　現在他的口碑已經崩掉了大半，要是演戲再不如許危衡，輿論絕對會反噬得十分厲害。

　一瞬間，許意遠甚至升起了罷演的念頭。

　但現在就要到他上場拍戲了，無論是演還是不演，估計面臨的局面都一樣糟糕。

　至演，還能有挽回的機會。許意遠心里這麼安自己。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他走的順風路實在是太多了，當遇到挫折的時候，他本沒辦法在幾分鐘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他的演技本來就一般，現在沒有了一個良好的心態，五分的實力只能發揮出三分，尤其是他演的第一場戲與許危衡的差不多，都是在街上奔跑分發傳單，這樣一橫向對比，結果就十分慘不忍睹。

　哪怕《風華正茂》的導演念在有直播，對他的要求并不嚴苛，也被他的表現氣得不輕。

　【許意遠表現得好糟糕啊，那時候時局那麼混，他們這些學生頂著天大的風險出來奔走，他臉上居然還笑得出來，他以為這是青春偶像劇分發傳單嗎】

　【謝謝，已經尬到扣出城堡了】

　【不是吧不是吧，就這樣的水平也敢營銷自己演技好？】

　足足ng了五次，許意遠才通過第一場戲。

　他匆匆走下臺來，只覺得四面八方看向他的人都在嘲笑他。

　抱有這樣的心態，許意遠在拍第二場戲時表現得越發糟糕，足足ng了八次才草草收場。

　下午五點，已經完任務領到報酬的聞秋組、石青青組都陸續趕到了劇組匯合。

　們一進組，就察覺到了劇組氣氛的詭異。

　“這是怎麼了？”聞秋下意識低了聲音嘀咕。

　“姚姨在那邊，我們過去問問吧。”石青青指著正在朝他們招手的姚容。

　“你們都忙完了？”走近之后，姚容問道。

　“忙完了。”聞秋笑道，又問姚容大家這是在等什麼。

　姚容解釋道：“在等著拍今天的最后一場戲，這場戲也是危衡和許意遠唯一一次對手戲。”

　聞秋揚了揚眉，那們正好趕上了一出熱鬧。

　今天的最后一場戲，是許危衡和許意遠被巡捕房的巡捕當街制服。當場記一聲“a”，漫天傳單被鼓風機吹得到都是，許危衡和許意遠領著學生們躲避巡警的追捕。

　比起前兩場戲，這場戲的場面更混，更容易出現問題。

　導演皺眉看了幾秒，終于還是忍不住喊了ng，著脾氣對許意遠說：“你是學生領袖，你是在帶著他們撤退，不要沖得太猛了。”

　許意遠抿了抿干的角：“好的導演。”

　可隨后開拍，又是連著兩次ng。

　導演只好讓眾人休息五分鐘調整狀態。

　許意遠低著頭，神郁。

　在許危衡快要從他邊走過時，許意遠突然關掉了隨麥克風，冷冷開口：“在《2050Ⅱ》的時候，你的演技明明和我差不多，我不服。”

　許危衡停下腳步。

　他比許意遠高了半個頭，低垂著眸俯視許意遠。

　“無論你服不服，事實就是如此。許意遠，你永遠不會知道，我為了重新站在這個地方，到底經歷過什麼。”

　丟下這句話，許危衡抬手正了正歪掉的黑海軍帽，走去與姚容邊的聞秋、石青青打招呼，只剩下許意遠在原地，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