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我不是跟你做生意，是喜歡你。”

　“我不是跟你做生意，是喜歡你。”

　“我不是跟你做生意，是喜歡你。”

　呂旅跟個復讀機似的重復一晚上，陶陶給聽無語了，“你怎麼裕總的忠實了？”

　“本來我對他印象不太好的，覺得就是一紈绔公子哥。”呂旅說：“但他能這麼直接的，當著面地跟宛繁姐表白，沒一點兒的遮掩和套路，我倒有點佩服。”

　這年頭，拒還迎和心積慮不難，去繁從簡，回歸本心倒難能可貴。

　“那有什麼用。”陶陶往門外的方向努努，“宛繁姐還是拒絕了。”

　不僅拒絕，還拒絕得很徹底——

　“抱歉啊，我家只做生意，要別的，沒有。”

　溫溫的形象，說出這麼堅決的話，這不就是快刀斬麻嘛。

　呂旅惆悵得直嘆氣，又有點不甘心。拿出手機給卓裕發了條微信：

　【裕哥，你還好嗎？】

　陶陶流汗，“這就‘裕總’變‘裕哥’了啊，你的意志力呢？”

　呂旅說：“我覺得這一個，靠譜。”

　不過靠譜的人，遲遲沒給來靠譜的回答。

　半小時，手機安安靜靜的。

　陶陶攤手，“沒戲了。”

　—

　“你弟弟就是這樣的子，從小到大你最清楚。林延做的不對，你罵他，打他都行。”卓憫敏往人心坎上說，讓卓裕舒坦。今天林延那句趾高氣揚的“你什麼份”了卓裕的紅線，卓憫敏是來替兒子善后的。

　卓裕坐在沙發上，疊著，面始終平靜。

　卓憫敏話鋒一轉，“你是哥哥，也是[兆林]的骨干，還是要多提點，多幫助，多帶帶林延。”

　卓裕低頭，眉心了，這是他不耐煩時下意識的作。這麼多年，話聽多了，膩了，煩了。

　他不說話，卓憫敏便忽然放低語氣，“當年，老卓也是這樣做的。不管他最后做了什麼事，但作為哥哥，他對我們這些姊妹還是很好的。”

　卓裕指尖微，抬起頭，笑著說：“姑姑，您的話，我明白。”

　卓憫敏就此滿意。

　“對了，還有件事。”的聲音恢復如常，帶著喜悅，“向衿下周回國，你看飯宴是定在家里，還是外邊？”

　卓裕正看手機。

　卓憫敏以為他沒聽見，“向衿……”

　卓裕看著手機竟笑起來。輕松的，發自心的，和平日疏離客套的表全然不同。

　“姑姑，這頓飯能免就免吧。”卓裕起，拎著外套，“如果是相親，真沒必要。”

　卓憫敏被他的直接搞愣住。

　卓裕閑適自得地穿外套，淡定地說：“我有喜歡的人，在追。”

　而店里，上一秒還郁郁寡歡的呂旅，在看到微信回復時，差點跳起來。

　卓裕：【靜音沒調回來，才看到。】

　卓裕：【別裕總也別裕哥了。】

　卓裕：【我努努力，爭取早點換稱呼。】

　一旁的陶陶瞅了瞅，懵懵地問：“什麼稱呼？”

　“笨蛋。”呂旅說：“姐夫唄。”

　陶陶哦了哦，“笨蛋姐夫啊。”

　不過，事實好像跟預想的不一樣。追人不都是送花、送禮、約會，總得占一樣。

　可卓裕這邊無事發生。

　大概是他那天晚上表白得過于爽利，或者是呂旅渲染得過于夸張，有事沒事就在姜宛繁耳邊念叨：

　“這個人吧，至勇氣可嘉。”

　“他說要追你，師傅你怕不怕？”

　“怕的話，要不出去躲一躲？”

　姜宛繁差點聽emo。

　做事的時候也分神，恍恍惚惚總往窗外看，跟下蠱似的，覺得卓裕就應該拿束花，西裝革履地出現。

　事實證明，沒有什麼應不應該。

　再轉念一想，這也等同于，男人的，騙人的鬼？

　姜宛繁想著想著，自己都給想笑了。

　呂旅暗中觀察，轉到架后頭，悄悄給卓裕發微信：【厲害！】

　卓裕：【什麼？】

　呂旅：【你什麼都沒開始做，就能讓宛繁姐眉開眼笑啦。】

　“你是不是太閑了？”聲音幽幽地從側響起，呂旅嚇得手機差點，“誒！師傅。”

　姜宛繁無奈，“再這樣折騰，就別我了。”

　呂旅歡：“行，那就姐姐。”

　姜宛繁懶得跟說。

　呂旅繞到左邊，“別這樣嘛師傅。”

　姜宛繁不搭理。

　呂旅又繞到右邊，“姐，他現在真出現在你面前，你怕不怕？”

　姜宛繁剛想說，你這問題問得莫名其妙。頭一偏，就看見卓裕白黑，一清清爽爽地站在那。

　下午四點的太懶懶下班，一縷休憩在他側臉。男人鼻，白皙。或許這樣的形容并不合適，但此刻的卓裕，白清輝，而不耀。

　答案擱心里慢半拍地打出：

　怕不怕？

　怎麼會怕，只會讓人挪不開眼。

　卓裕應該聽見了倆的對話，神似笑非笑。

　姜宛繁輕輕皺眉，這倒好，真解釋不清了。

　“我都長這樣了，有什麼好怕的。”卓裕單手斜西裝口袋，對著呂旅假裝嚴肅，“扣工資了啊，這麼欺負你的食父母。”

　還護短啊不得了。

　呂旅將他一軍，“裕總，你一沒帶花，二沒帶禮，兩手空空是不是沒誠意？”

　卓裕樂的，轉而看向姜宛繁，“你這小徒弟，了。”

　姜宛繁嗤聲，“管不住了，誰要誰收走吧。”

　呂旅有眼力，笑嘻嘻道：“我走我走，我馬上走。”

　人走了，留下一地沉默。

　卓裕剛想開口，姜宛繁主破冰：“我今天忙，要不您先隨便看看？有需要再呂旅。”

　這話溫文得，一句“今天忙”就把約會、吃飯、聊天的可能堵得嚴合。

　卓裕悠然自得，指了指旁邊的沙發，“我坐那行嗎？”

　姜宛繁默了默，點頭。

　客戶剛從室量完，笑容堆臉很滿意。姜宛繁聽人說話時，會微微傾斜，保持于一個合理的親近距離。四點的不厚此薄彼，又悄悄勻到上，淡黃的鑲上絨的小金線。

　姜宛繁甚至不用笑，站在那兒，就是安定的，平和的。

　顧客大概又提了個要求，姜宛繁拿起尺，嫻地于肩膀比劃。卓裕注意到的手，并不是指如青蔥，完無瑕。因為長時間的繡作，拇指和無名指上纏著醫用膠帶，手背也有兩道很明顯的舊痕印。

　顧客笑瞇瞇地問：“姜姜啊，那個人。”

　“嗯？”

　“坐沙發上的，他是……”

　卓裕的手機響，是謝宥笛發來的視頻通話，聲音暴躁如雷——

　“姓卓的你還能不能行了？！你想驗生活拿我開什麼刀啊，刀就刀吧，既然當上了網約司機，就得有點職業守吧。”

　謝宥笛郁悶：“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心思，不就想找個理由晚上送小姜回家。但系統派單你就得接，你總拒單，我的車就被平臺拉黑，管局讓我明天去上課。”

　謝冤種憤憤：“你是為當司機，我他媽接再教育。”

　……

　顧客半天緩過神，“我本來想問，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不好意思，原來是司機師傅。”

　姜宛繁有模有樣地解釋：“嗯，新手，沒經驗，明天就得重新考科一。”

　卓裕：“……”

　送走顧客，姜宛繁立在原地沒，抬手著后頸，整片肩都麻了。緩了十幾秒，一只手遞過一瓶水，卓裕蹙眉，“都這樣還不休息？”

　姜宛繁垂眸盯著這瓶水，接過，“下午只約了一個顧客，不算忙。”

　卓裕皺眉更深，但也沒再多說。

　后來姜宛繁被人走，再出來時，卓裕已經不在店里。呂旅剛好經過，姜宛繁把住，下意識的想問：他走了？

　話到邊又及時剎車。

　呂旅：“怎麼啦？”

　姜宛繁凝神，“沒事，去忙吧。”

　剛說的不算忙，還是忙到了晚八點。

　夜如幕布，一扯一拽就將天遮蓋。姜宛繁最后一個走，估計要變天，肩頸疼得特別厲害，店門有個電閘，拉下之后，外層的玻璃門還得上把鎖。

　姜宛繁拿鎖的時候，手有點抖。

　忽然手心一空，鎖被拿走，卓裕就站在側，邊鎖門邊說：“你說的不算忙，就是忙到這個點。忙起來，是不是就通宵了？”

　姜宛繁還愣著，“你，你是路過？”

　鎖輕玻璃，叮聲清脆如撞鐘。卓裕看著他，目很醒神，反問：“你說呢？”

　不是路過，是就沒走。

　他的車停在路邊，卓裕挑眉，“網約平臺本就不把你的單派給我，要不你給我升升級，驗一回專屬司機？”

　揶揄調侃并不突兀，冒尖出小心翼翼的試探。

　姜宛繁微微偏頭，“你既然沒打算走，怎麼不留在店里等？”

　“我要是表現太明顯，問你的人一定很多。”他看著，“這一天天的已經很辛苦了，就別再打擾了。”

　姜宛繁心口某忽然被海綿，陷下去沒見底。

　卓裕笑了笑，“更怕你煩我。”

　短暫安靜。

　姜宛繁徑直走向車邊，一本正經：“四季云頂東門停，司機師傅，您慢點兒開。”

　卓裕其實有點懵。

　他覺得自己還算直接，也很坦誠。但姜宛繁并不像看起來的那樣小白兔，見招拆招，借力打力，出其不意，很會留鉤子，不是被追的那一個，反倒像岸上釣魚的姜太公。

　比如上車后，沒說一句話，車只有暖風送香，安安靜靜，把遐想的余地留給卓裕。

　卓裕咽了咽嚨，松開襯衫領扣，可空氣并沒有變松。

　“聽歌吧。”他忍不住打破沉默。

　姜宛繁：“嗯。”

　卓裕按亮車屏指令，CD自播放。

　悲愴的小提琴音樂響徹，聞者流淚。

　姜宛繁看向歌名——

　《今生不能在一起》

　卓裕清了清嗓子，尚算沉穩：“我換一首。”

　他迅速切歌，這一次的前奏換了鋼琴，一串低低沉沉的音符，不把聽眾搞厭世算它輸。

　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向歌名——

　《那就別在一起》

　卓裕手心有點冒汗，再點下一首。

　這歌沒前奏，進來就是演唱者一陣撕心裂肺的煙嗓狂吼：“……你想要的我全都沒有，我們沒能走到最后……”

　卓裕：“……”

　姜宛繁：“……”

　想起來了，上周這車借給謝宥笛開了一回，謝宥笛嫌他的歌全外文，聽得累，就給換自己的了。

　卓裕不死心，連切了好幾下。顯示屏上，歌曲列表快速更換，然后停下。

　很好，有緣。

　經典永流傳，清治愈的聲唱響《分手快樂》。

　卓裕真被整無語了，索調回廣播頻。他從后視鏡里看姜宛繁，卻正中的目。

　卓裕艱難開口：“這個碟，其實是謝宥笛的。”

　說完他就悔了。

　結合現下境，還不如閉的好。

　就這麼沉默了一路，到四季云頂，姜宛繁松開安全帶，道了謝，下了車。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

　卓裕看著。

　姜宛繁微彎腰，隔著車窗，兩人視線持平。

　深吸一口氣，發自心地說：“希你，快樂生活吧。”

　卓裕：“……”

　人走了好久，他坐在車里還沒緩過勁。

　這算怎麼回事，還能解釋的清嗎。好不容易攢的好印象，幾首歌就給摘了帽。

　手機在儀表臺震了震，卓裕心煩意燥地拿起。

　屏幕劃亮，姜宛繁的微信是一只藍小魚頭像，頭像右上的紅未讀消息數字，像極了小魚吐的泡泡。

　【點擊查看，‘一碗姜茶’給您分的歌單，一起來聽聽看喲！】

　卓裕點開，是姜宛繁分過來的私人歌單，列表里二十多首，系統從第一首開始自播放。

　《Cloud 9》。

　輕爵士的純音樂，像跳躍的溫泉洗滌雙耳，快樂推高至九霄。

　卓裕點開歌曲評論區。

　熱評第一：“這曲還有一個中文填詞版本——

　《遇見你的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