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也就是從那年的元旦后開始跟在黎羨南的邊。
“跟”這個字很微妙,他去哪兒,都征詢下的意見,有空,他就來接,沒空,晚上就撥一通電話,給發發消息。
這到底是人還是什麼樣的關系,葉緋也沒有要過一個標準的答案。
元旦過后那陣子葉緋的生活忙了起來,一個是論文要,一個是實習公司做的一本書要趕流程,葉緋忙陀螺。
幾回黎羨南沒打電話,結果忙完之后往往都是晚上十一點多,樓下停著黑的車子。
趙老太還在山上沒回來,葉緋幾回都瞧見胡同里的賓利,是有點擔心的,尤其是每次都有幾個男人在車外面等著打電話,葉緋多腦補小說和電影里的節,白天回來,問了門口的老太太,那麼八卦的老太太也諱莫如深。
葉緋也就沒再問,跟著黎羨南回了幾趟西郊檀宮。
西郊的房子比那天酒店的套間還空曠,家里仍舊是沒熱水,冰箱只用來盛冰塊,黎羨南給了餐,葉緋抱著電腦也不打擾他,就在客廳里坐著改稿子。
還不知道黎羨南忙什麼——對他本來也是知之甚,只是像他這樣的人,好像自出生就已經羅馬的頂端。
黎羨南在臺上坐著,兩隨意搭在玻璃矮桌上。
漫不經心地聽著羅盛給他的安排——羅盛是他爸的書。
羅盛規規矩矩列著一二三,也察覺到黎羨南心不在焉,他又說一句,“那,我等會給您發郵件,時間都定好了我按照順序給您列好。”
——真忠誠,是個合格的書。
黎羨南沒回,手機扔在桌上,隨手端起了桌上的玻璃杯,冰塊撞在杯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黎總這幾天在國外參加活,有幾個文件和簽約儀式需要您……”
黎羨南往藤椅上靠了一下,手撐在太上。
“還有,再過三個月是家宴,黎總讓我提醒您,別忘記騰出時間回來一趟……”
羅盛像提前給他打過草稿,照本宣科地讀。
“如果我沒時間呢?”黎羨南譏笑著隨口問了一句。
“黎總說了,如果您不回來的話,就在家宴前一天給太太打個電話告知,那天不要跟趙總兒子呆在一起闖禍上新聞,那天您的行程要讓柯棋發給我。”
黎羨南覺得真有意思。
“我是他兒子還是他的下屬?”
“……”羅盛沒想到黎羨南問這樣一句,以沉默作答。
他往落地玻璃門里看了一眼。
葉緋那姑娘還在沙發上坐著,對著電腦噼里啪啦寫什麼,黎羨南喝了一口酒,酒被冰塊冰一種刺骨的冷,他的思緒散了散。
葉緋今天也是剛下班,他在公司樓下等了兩三個小時——趙西湄還嘲笑他,怎麼著,改邪歸正?等人半天。
黎羨南懶笑,他什麼時候邪過?
趙西湄在手機里啪啪鼓掌,“你別和我哥說我在哪,我也給你保。”
黎羨南看著里面的葉緋,羅盛報告結束了,怕他再問,直接掛了電話,下一秒,一封郵件彈進來。
他也本懶得看,視線黏在里面的葉緋上,葉緋今天穿了一件灰綠的,擺有點松,一小截束進了牛仔的腰里,一截腰線纖細。
黎羨南忽然有點發散地想——他在公司樓下等了兩三個小時,等的或許就是這樣的一刻,看坐在那兒,就莫名好有安力。
葉緋晚飯沒吃,客廳里有個蘋果,拿著去了廚房洗洗先墊墊,水也是冰的,葉緋只是洗了洗蘋果,手就被凍的發木。
一回頭,黎羨南從外面進來了,上還沾著點涼意,瞧見葉緋的手有點紅,他手關了水龍頭,拉著的手放在手心里,“怎麼這麼冷?”
“水太冷了。”
葉緋想出來,黎羨南沒松開,蘋果被他放在了桌上,他的指尖也泛涼,他了,干脆兩只手包著的手了,葉緋笑了,說,“還不如喝點熱水,你冰箱里太多冰塊了。”
“我平時只回這里休息而已,”黎羨南說,“喂一下那些魚。”
“那些魚是不是很難喂?”葉緋只記得小時候葉桐養過小金魚,但是沒幾天就死了,有人說是水不好,翻來覆去好幾次,都養不活。
“還好,”黎羨南捧著的手了,的手心終于慢慢回溫起來,“沒熱水,我的手不也好的?”
也在這會,夜宵送到了,葉緋說,“你先吃吧,我還有一點稿子沒修完。”
“很麻煩?”黎羨南正好拎著進來,看見葉緋又坐回去抱著電腦開始工作。
其實這句話說完之后后知后覺才覺得不太應該——已經十二點多了,黎羨南把接過來,必然不是想看埋頭忙這些。
黎羨南把夜宵放在茶幾上,說,“你改你的。”
“好,”葉緋看了一眼,打包的餐盒里都是一些海鮮,做的漂亮致,“就是稿子后面質量不太好,出版社那邊打回來,改很大。”
“作者呢?”黎羨南看了一眼的屏幕,麻麻的文檔,包里還一沓打印好的紙,上面有一些標紅的地方。
葉緋說,“是槍稿,買斷的稿子發在一個比較知名的作者名字下。”
黎羨南點點頭,戴著手套剝蝦。
葉緋覺得自己在這兒跟他講工作有點詭異……一個月才多點兒錢,跟他講工作上的蒜皮的小事。
“喜歡這行?”
“還好吧,就是……嗯,我文學系畢業的,以后去當會計當別的會覺得專業職業不對口。”
“工作很開心?”
“跟我想的有差距,而且領導有些。”葉緋誠實的回答,“不過我覺得還好,畢竟也沒有完的工作。”
“的領導每天都讓你加班到十一點?”黎羨南笑了聲,“好歹燕京大學畢業的,別這麼低看自己,工作這東西——聽過一句話沒?”
葉緋敲鍵盤的手頓了頓,轉頭看著他,黎羨南帶著手套剝蝦,這是一雙養尊優的手,線條修長,冷白,葉緋看著的時候,總覺得這雙手與昂貴的腕表亦或者做工考究的鋼筆更搭配。
他低垂著視線,冷冽的影是有溫度的。
想起了前不久趙西湄說的話——他對人人都漠然,對人人都喜歡。
卻覺得不全然是,漠然只是他的外表,是沒人曾走進過他的世界。
他對什麼都喜歡,那也不過是他的修養和禮貌而已,他喜歡的東西很。
“什麼話?”
“樹挪死,人挪活。生活已經很不容易了,挑挑揀揀,總得找到點讓自己輕松愉快的東西才能捱過去,”黎羨南剝好了一只蝦,遞到邊,“張。”
葉緋忽然覺得,自己也像那麼一點例外。
例外這個詞,顯得有種專屬的溫暖在的。
“那你呢,是不是養魚會讓你輕松愉快?”葉緋老老實實張。
“養魚也是打發時間而已,真說愉快,魚哪有你呢。”
黎羨南低笑一聲,說話間又剝了一只遞過來,語調也分明是帶著溫度的,葉緋無端鼻子酸了酸。
那天葉緋把那本稿子的后半截全都熬夜修了一遍,黎羨南在旁邊,后來他可能有點困,但也沒說話也沒打擾。
葉緋忙活完之后特別過意不去。
黎羨南趕去洗漱,葉緋猶豫了幾秒——他家里是沒有任何鞋子的,那天葉緋來了之后,掛了不士的睡,也不知道用的什麼洗漱產品,黎羨南讓人把市面上大部分的莓果味道的都買了一圈。
葉緋后來再來,發現了這些東西,覺得很匪夷所思。
其實這些,他們兩人都沒挑明過,只是他對有種很沒底線的縱容。
葉緋猶豫再三,睡是長長袖,敲了敲黎羨南的房門。
他并沒有要求睡哪兒,客房隨著選。
可只是,在今天,很貪他的那些。
黎羨南果然沒睡,正倚靠在床邊煙,旁邊的手機里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很輕,灰蒙蒙的煙霧里,他的側臉和影格外的深刻淡漠。
葉緋站在門口,他看見,彎眼笑笑,剛才的淡漠煙消云散了。
黎羨南也沒挑明,手拍了拍右邊的被子,葉緋乖乖過去,抱著被子躺下,“你怎麼還沒睡,你聽的是什麼?”
“黃梅戲,沒什麼。”黎羨南隨手關了,房間里很靜謐,他把煙滅了,問,“嗆不嗆?”
“不嗆,好聞的。”
葉緋躺在他邊睜著眼看著他,還故意嗅了嗅,這煙味也不知道為什麼,帶著一點中藥的苦味。
總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上有種好聞的味道,是一種冷調的。
黎羨南笑笑,抬手關了燈,房間里陷黑暗,床邊了一下,黎羨南靠攏過來——先是他的手攬在的腰上,薄薄的綢睡,在腰間的上,他掌心的冰意在慢慢融化。
呼吸在濃濃的黑夜中掃過脖頸的,敏又撥,葉緋覺得是有這麼一刻的——.和靈魂分了兩個,一個在憑本能沉淪,一個清醒地提醒自己。
黎羨南卻也并沒問什麼,手擱在的腰上,后來尋到了的手,溫熱的掌心鉆進的指中,很輕地扣住了。
葉緋心跳如雷。
“明天幾點起?”
“七點吧。”聲音干的——明知他是一方泥沼,還是忍不住陷進去。
都是年人了,總會明白一些來往的道理的。
黎羨南的手指不太老實,牽著的手晃了晃,“想什麼呢。”
閑閑散散的聲調,破了葉緋那點胡思想。
“你……”葉緋窘迫的不行,多虧是深夜。
黎羨南輕笑一聲,的有些繃,被他扣著掌心也一不敢,他又怎麼看不出來。
“緋緋,”他聲音在耳邊,像一個纏綿悱惻的夜晚,“把我當什麼呢?”
“沒有……”
“我給你這個機會慢慢了解我,哪天覺得不快樂,還有一些猶豫的余地,”黎羨南的手勾著的指尖,的手也有點冷的,被他攥著,寸寸升溫,他嗓音絕對比長夜更低,“好不好?”
困倦的語調,天生像人深呢喃,把的世界蒙上一層纏綿的霧氣。
一邊是純真且洶涌的心,一邊是這個冷漠又清醒的世界。
一定是甘愿的。
是甘愿地墜這個溫和的良夜。
葉緋往他邊挪了挪,黎羨南手攬住的腰,由著挨在他邊。
“黎羨南,你是不是一直很不開心?”葉緋低聲問了一句。
黎羨南閉著眼睛,臉部的線條在黑夜里很深很清晰。
“生活哪兒有容易的,人間百味,各人有各人的酸甜苦辣,你可千萬別想討我歡心才陪我。”黎羨南困頓睜開眼,偏了偏頭看著葉緋。
黑夜里,葉緋的長發散著,一雙眼睛看著他,什麼緒都兜不住,他也是發現——說什麼,他都愿意聽的。
說無聊的論文,說的領導,隨便說什麼都好,什麼都不做也好。
“遇上你,也算知足了。”黎羨南翻過來,把攬回來,細細一截腰,又溫熱。
他有點壞心思,睜開眼,雙眼皮因為困倦變的很深很深,笑起來的時候,卻又勾人心魄,讓人融化在黑夜里,他的手搭在腰上,不重不輕了幾下,語調含笑,說,“我剛才過煙,可以要個晚安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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