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悉，又來了。

　是晚香玉的氣息。

　縷縷，好似無形的蛛垂落下來，纏繞在我的軀。

　恍惚還以為朦朧睡倒在花園的林蔭小路上，兩旁的蒼綠樹叢開滿大朵大朵致繁麗的純白晚香玉。

　我半夢半醒，在意識昏沉間痛苦地仰起頭，試圖緩解自己的呼吸困難。

　可是每當我想張大口呼吸，那些馥郁的白花香氣便會順著舌鉆進咽，無孔不，讓我被刺激得嗆咳起來。

　好像有人順著晚香玉的氣息，將一團一團整朵綻放的綠葉白花塞進我的口腔，強迫我吞咽下去。

　我被刺激出了生理的淚水，下意識掐住自己的骨，劇烈地咳嗽起來。

　下意識翻過一側，趴覆在被織里躲避強烈的香氣，金的發便順著床鋪邊緣流淌下去。

　織的布料阻擋在口鼻前，那無孔不、猖狂捕獵我的香氣好似淡了些。

　于是當我蘇醒過來，因為趴著睡覺的不良姿勢，喜提將近兩小時的悶氣短與脖頸酸痛。我只好借口自己頭疼，又賴在床上躺了一會。

　回憶起夢里那洶涌濃烈的晚香玉香氣，我心有余悸。從來沒想過我喜歡的花的香味有一天會變噩夢一樣存在，差點在睡夢里悶死我。

　但是檢查一圈，室又的的確確沒有晚香玉的影子。不要說鮮花了，連安神助眠用的香膏都與晚香玉沒有一關系。

　想起睡夢里被濃郁花香包圍的窒息，我還是讓人撤走臥室里的一切香膏、焚香等有氣味的東西，又開窗通風。

　站在灌進來略顯冷冽的風里，冷意貫徹肺腑，我才覺自己從那窒息里逃了出來，只有間還殘存點異。好像有殘留的花瓣在壁上一般，明明只是幻覺。

　我忍不住輕輕掐住自己的骨，想通過咳嗽把那些不存在的殘余花瓣咳嗽出來。

　幽微深邃的花香如幻覺般又詭譎地出沒，在鼻尖轉瞬即逝。

　我的腦海里登時跳出謝伊那沒什麼表的臉。

　前幾天同乘馬車的時候，我恍惚聞到上有晚香玉的香氣，然而在我準備發問之時，那氣味又突兀消失得干干凈凈，然無存。

　仿若只是我的錯覺。

　最后我只能隨便找了個話題搪塞過去，胡問如果憲兵隊和騎士團允許用香水嗎。這時代用香水的男比還多，貴族里風氣尤盛，認為這是風雅時髦的舉。

　雖然我問了個相當愚蠢的問題。但還是回答了。

　說，不允許。

　又補充一句，如果被發現，會直接把那個人了倒吊在訓練營的大門口，以儆效尤。

　這回答過于離譜，以至于同車我的仆羅莎出一臉震驚的表。

　……

　今天正是參加王宮晚宴的日子。

　仆們幫我梳頭發上妝的時候，我還沒從睡眠不佳的后癥里振作起來。

　雖然我不是很懂為什麼上午就要開始為晚宴做準備。但是我起床的時候，們已經齊刷刷捧著皿站在我門外，險些嚇了我一跳。

　我只能歸結于這個時代很多貴族習慣下午四點才起床，所以起床就意味著要為宴會梳妝打扮了。

　到了下午，謝伊如約而至。是直接穿著騎士團的軍禮服來的。

　一位仆回房間朝我稟報時，面上居然還染著分不出興與害的紅暈。

　我本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們編綰發辮，聽到仆那抑不住激的語氣，都不從埋首的書本里抬起頭來，困地問怎麼了。

　“這位尉小姐長得太出了……”仆忍不住道，說著捂住發燙的臉頰，“這麼漂亮的人去當兵真是太埋沒了呀。”

　我不對今日謝伊的裝束升起了一好奇。

　等我終于從漫長的梳妝折磨里解放出來，來到父親的書房外小會客廳，謝伊已經等在那里。

　薄暮降下淡淡的霧氣，遠方的山黛融進暮，花園陷靜謐。樹木在晚風里輕輕晃，花朵也收斂起白日綻放的力氣。

　我進門時，謝伊正背對門扉，站在落地窗前。傍晚那黯淡金黃的線穿過玻璃，照在的肩上，將那些金的流穗照得閃閃發亮。

　不知我敲門之前，父親與在此聊了些什麼。看屋的氣氛，想來不是什麼生的話題，表還算輕松。

　看到我進來，父親還收起笑，鄭重地囑咐了一句請謝伊負責保衛好我今日的安全。

　我們都知道今晚是一場兇險的宴會。

　當我的鞋底踩上地毯的那一刻，落地窗前的謝伊便已轉過來，搭在肩上的烏潤長發有些下來，垂在后。

　聽到父親的囑咐，頷首，說：“人所托，忠君之事。”

　騎士團的那軍禮服穿在上如此熨帖順從，銀的扣子一排下來，刻意裁短的前襟襯得本就修長的雙更加顯眼。

　這一服將平常掩藏的艷了出來，烏黑的發、雪白的面容、低垂的瑰紅眼眸還有薄而微抿的……我恍然覺得應該是比起長更適合穿制服的人。

　本來就是頎秀修長的材，骨勻稱，沒有那種料都蓋不住的夸張。

　繁復的禮服與裝飾在上不僅沒有旁人那種膨脹浮夸的效果，反而更凸顯出神冷淡，眉眼致。

　這份艷，我差一點就看愣住了。

　我算是明白為什麼我家仆經希恩的外貌常年沖擊洗禮，一對上謝伊還會驚為天人。

　上藏著一抹驚心魄的艷，等閑難窺。眼眸流轉間，足夠奪魂攝魄。

　我微微屈膝，提起擺欠對行禮，起后開玩笑道：“現在要到我擔心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舞伴了。”

　看到安然無恙，還是一如既往的模樣，我著實松了口氣。

　看來因為這一次沒有像“書”里那樣發生廣場，導致多人傷亡，讓原本應該歡慶的日子被蒙上死亡的影。

　因為謝伊也免于被問責，加上希恩帶領第一騎士團歸來，不日也會接到工作調令重歸第一騎士團吧。

　當我挽上謝伊的手臂，和父親準備出發之時，我突然想起謝伊說的那句，比起跳舞更擅長殺人。

　那為什麼希恩分配留守，卻帶著并不悉戰斗的主角艾爾去前線呢？

　按正常思維邏輯來考慮，不應該將不悉戰斗的主角留在后方，而帶上戰斗力極強的謝伊去前線嗎？

　被留在王都只能負責城防護衛的工作，謝伊心里會不會有怨懟不滿？

　如果有軍功傍，未來的發展當然會更加平順，說不定能看見晉升的希。

　貴族出的青年們都有父母和家族幫忙攀拉關系，輕易打開晉升道路。貴族制度下對平民的不公可見。

　可惜這些問題我暫時都無從得知。隨著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燈火將城堡雕飾得輝煌萬分。

　一輛輛裝飾得花團錦簇的馬車出現在道路上，將前往王宮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車流最終都匯向王宮前的大道。

　慶功晚宴要開始了。

　……

　謝伊下車的時候，已經引起一些注目。燈火流連在出眾的眉目與姿上，鎏金穗帶沾染著點點華，在夜下無比惹眼。

　等我搭著的手下車，挽上的小臂一同走進會場。惹來的目就更多了。

　雖然謝伊肩寬腰細還長，乍一看像是清瘦拔高的年，但是仔細一看，還是能看出是，只是漂亮得有些雌雄莫辨。

　平常都是上那生人勿近的冷氣模糊外人對于面容的注目，今日堪稱盛裝之下，那張線條鋒銳卻昳麗的臉便藏不住了。

　其實不是沒有與一起搭檔參加舞會的先例。王室曾有一位大公，喜歡著男裝，每次舞會必會邀請貴婦千金們跳舞。連社圈里最風流的浪子都比不上在人堆里左右逢源的地位。

　后來因病去世，停靈下葬時，那一天盡管下起大雪，王都仍有無數的黑馬車匯向王族的靈地。人們戴上黑紗，穿著黑，跪在雪地里流淚。

　那時我還相當年，渾然不知為何一夕之間，全王都的貴婦們都戴上了寡婦的黑紗，完全不在乎們丈夫的。

　是以我和謝伊的組合，雖然有些引人注目，但還遠遠算不上驚世駭俗。

　真正驚世駭俗的是正分開人群的洪流，朝著宴會廳中心走來的那一對。

　銀的發、冷藍的眼眸，清冷俊秀的面容。是一路走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人們為他讓出道路，他便如西分海一般暢通地走宴會廳。以他的份，即便在王宮不解下佩劍也無人敢議論一聲。

　還有他側的那位棕發，邁著矯健的步伐，像一頭輕盈的小鹿，毫無顧慮地與他并肩同行。大概是剛剛恢復真實的別，剪短的頭發未能留長，堪堪及肩。

　但短發經過王都手藝最巧妙的理發師巧手修剪，不僅沒有讓人覺怪異，蓬松微卷的發尾更令平添一二分惹人憐的清純氣質。

　再加上那一心挑選的服裝行頭，與周邊鉚足勁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們截然不同，簡約雅致，令人眼前一亮。

　雖說的輕巧，飾品不多，可是沒有人敢小覷頸上任何一顆寶石的價值。

　我聽見后的人群熙攘里有一位小姐將面容藏在折扇后，語帶怨懟，又羨又妒道：“難怪花多錢都請不到王都最好的理發師，也買不到最妙的首飾呢。瞧瞧，這些功夫都花在誰上了？”

　“我是不是眼花看錯了？你們看，那個平民人脖子上戴的項鏈是不是卡里金夫人嫁妝里的那條？”

　“聽說伊爾蘭家的兒今天也來了。怎麼還有臉出席？”

　“當然是還做著挽回希恩大人地夢咯。嘻嘻，也不照照鏡子，就那個活不過三十歲的病秧子。”

　“聽說母親也不是什麼有名的家族？”

　“那我就不知道了。誰會去記小地方出的人，往上數三代都是賤民吧。”

　……

　我握住折扇的力道漸漸收，周遭的聲音都離我遠去。我只看得見人群中心的那兩個人。

　我的未婚夫希恩，以及，他真正的主角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