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獻春果然是……自己走不了。
兩個人的手握,一個干燥溫暖,一個膩冰涼。
司獻春是撐著顧如的手,其實也站不太住,顧如稍稍覺了下他的抖,就把他的手臂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然后撐著他大半重量,扶著他走到了桌邊上。
把司獻春放在了凳子上,顧如還問他:“靠著凳子能坐住嗎?”
司獻春難堪極了,驚慌極了。
之前兩個人過于親的接,都是在他還不太清醒的時候,但是現在司獻春并沒有高熱,他的理智也都在呢,他清醒得很。
他清醒的知道面前的這個人,就是害他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
他聽到了顧如的問話,慌忙點頭。推開了顧如的手臂,低下頭,就沒有再抬起來。也沒去桌子上面的食。
顧如放下他,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一只手撐著他的椅背,一只手撐著桌子,微微躬歪頭,看著司獻春的面,也試圖看他眼睛。
顧如這樣不自覺散發出來的迫實在是太強了,司獻春屏著呼吸,躲避著顧如的視線和這個人,朝著椅背的另一面傾斜。
他本來就不太穩當,眼見著都要傾斜到另一邊的地上的時候——顧如才直起腰,收起了同時撐在桌子和椅背形夾角的手臂。
然后手按住了司獻春的肩膀,將他擺正。
并不是欺負人,是怕他摔,結果自己看著他,他反倒是要摔另一面去了。
顧如手了下自己的眉心。
這是有點不知道怎麼好的標志作,有一個世界扮演反派的后娘,要把小豆丁兒一樣的反派從小到大。
顧如不擅長欺負小孩兒,每天都很愁,但劇要求,很多事又不能不做。皺眉就是那時候養的病,顧如發現之后很快改了,時不時就眉心,看看自己有沒有年紀輕輕,就把眉心皺出一條深坑來。
顧如雖然已經穿越過了無數個世界,但的心態始終跟著的容貌,停留在了二十幾歲的最好年華。
不過司獻春讓顧如覺,又回到了那個欺負小孩兒的任務世界,他不外表過度白皙,整個人也純凈的像是一張白紙。
雖然是一團被皺了,需要一點一點平實的白紙。
但顧如拿了這個他夫人的人卡之后,覺得自己無論在他面前做點什麼,都像是在欺負他。
太好欺負了。
顧如把眉心的手放下之后,從桌子上拿了個準備吃飯之后的干凈布巾,抬手截住了司獻春眉梢流向他眼睛的汗水。
他一脖子。
這是個反的作,他還是以為顧如要打他。
但是顧如很快在截掉那一滴汗水之后,又轉了下手腕,換了個面,給司獻春把額頭甚至是側頸上的汗珠都掉。
的作輕緩慢,司獻春起來的下卻沒毫抬起來的趨勢。
顧如手把他下抬起來了,然后給司獻春了下下顎。
司獻春也因為這樣的姿勢,和顧如對上了視線。
沒有鄙夷,沒有惡意。顧如的眼中只有一片寧靜的秋水,明凈清,還泛著一點點憐惜的漣漪。
司獻春仰著頭怔住。
顧如給他過下的手,正要從他脖子上挪開,司獻春突然這樣仰著頭咽了下口水。
然后他凸起的結,就這麼猝不及防過了顧如的手背。
系統:【嚯啊!釣系?】
顧如:“……”
很確定,司獻春的眼中沒有任何奇怪的緒,他什麼都不懂。
劇里他娶了媳婦兒,卻一天也沒有和媳婦兒睡過。
顧如把手帕放在司獻春手邊,把司獻春的頭擺正。
對他說:“米粥涼得差不多了,可以吃了。”
顧如走到自己那一面,開始慢條斯理吃東西。
吃的安靜而迅速,司獻春呆愣了片刻之后,也拿起了湯勺,慢慢且無聲吃了起來。
顧如余看到了,微微松了一口氣。
別管怎麼樣,一起吃飯達了。
下個目標,就是讓他主提出要求。
比如……讓扶著他回到床上。
顧如本來今天早上吃過飯,是打算去徐攬翠那里幫忙的。
等到鋪子收回來,也是打算先賣的。或者再找一些調料,醬一些食。
這世界上的心肝兒脾肺腎,豬等等,也都被統稱為下水。在徐攬翠那兒顧如了解到,帶了下字的,在這個世界都很便宜。
這些東西一般都是家中條件不行,或者招工的地方買回去,充做加在菜里面的。
反正有錢人不怎麼吃這種上不去臺面的東西。
但是顧如知道怎麼做好吃,這些下水做鹵味一絕,只要想一想就想流口水。
打算今天先做給徐攬翠嘗嘗,徐攬翠覺得,那日后店鋪要回來了,可以加進豬行列。分小份,誰買了豬就給一份兒,先給人嘗,有人回頭找了再制作,再賣。
不過顧如現在哪也沒有去,甚至沒有喊翠蓮把碗減下去。吃完了,就坐在那里看著司獻春也慢慢把一大碗粥都吃了。
顧如問他:“要再給你添一些飯嗎?”
司獻春如顧如所料的搖頭。
然后兩個人就開始大眼瞪小眼。司獻春力不行,折騰吃了一頓飯,他現在徹底要癱了。
但是顧如為什麼今天不離開?
司獻春下意識深呼吸,可是顧如教他深呼吸能夠緩解焦灼和恐懼,卻不能積蓄力,只能讓他力氣因為大氣消耗得更快。
他馬上就要坐不住椅子了。
但是他咬著牙強撐,因為顧如還沒走。在這間屋子里,一會兒整理整理不需要整理的屋子,一會兒用夾子撥一撥爐子里的炭火。
屋子里越暖,人的上越是沒有力氣。
顧如都開始整理床鋪的時候,已經趴在桌子上半天的司獻春終于又抬起頭看顧如。
他的面煞白,本來也白,但是這會兒白的有點青,看上去像個吊死鬼,還是死去多時的。
顧如快把炭盆給捅了,司獻春還是沒有開口求扶他回床上。
他是因為恥心不肯在面前爬嗎?
恥心是個好東西。
哪怕不是因為恥心也沒關系,因為怕責怪他把服爬臟了也行。
反正顧如知道他自己直立著回不去,他正在強撐。
要一直強撐到昏死過去嗎?
顧如無聲嘆口氣,臉都青了,還能撐的。
屋子里靜得可怕,顧如放下了炭火夾子,就站在炭盆邊上烤火。
心里正在倒數數。
一百……不,二十九個數吧,和剩下的壽命一樣。
其實司獻春撐到現在,不肯在面前爬回去,短短七天,這已經是個很大很大的進步了。
最開始把他救下來,他可是毫無障礙滿地爬的。
他也想要做個人,這就很棒。顧如能從他消瘦的像一魚刺一樣的脊梁,看出他的執著。
哪怕是被養在后宅的爺,那也是個爺呢。他像外面雪地里面含苞待放的梅花。
不是開的那些,是含苞待放的。
還是白的花苞,不夠扎眼,卻能夠窺見其中的,想象得出,開放出來的姿態。
十、
九、
八、
七……
不需要開口求扶他,只要他敢說一句話,一聲,顧如就去外面折一支梅回來,獎勵他。
六、
五、
四……
一。
罷了,看樣子還得等上幾天……
“我……”司獻春在顧如要轉扶他的時候,背對著顧如開口說:“我準備再好一些,再讓我妹妹來……”
司獻春一句話說得氣息不濟。
他現在這樣實在是太狼狽了,他不想再讓他妹妹看到他這樣。
顧如聽到他說話眉梢一挑,心中夸獎了他一聲“好孩子”。
主找話題,這是個好辦法。
今天這樣就可以了。
顧如溫道:“可以,你想什麼時候見你妹妹,告訴我就行,我派人去巡州城告訴。”
顧如走到了司獻春邊,準備手去扶他。
司獻春已經大汗淋漓,呼吸也很重。
他像個被到了絕路的人,咬牙關,孤注一擲。
他抬起手,帶著些微戰栗的向顧如。
他的聲音甚至帶上了一些哭腔,他垂著眼不敢看顧如,也不敢去看自己出去的手。
他對顧如說:“你能不能……扶我一把?”
沒人知道這有多難。
連顧如都愣住了。
害者對“施暴者”求助,這是連心健全的人,都很難辦到的事。
這對現在的司獻春來說,太難了。
司獻春說完之后,自己也崩潰了。
他迅速把發抖的手垂下來,勉強直的脊背也蜷了起來。
不過他的手并沒能因為迅速垂下,砸在桌子上。
而是很快落一雙灼熱的掌心。
顧如烤了半天火了,現在掌心非常暖。
這暖意一下子便將司獻春瑟瑟發抖的和靈魂,全都燙傷了似的。
他嚨之中,下意識發出了一聲類似嗚咽的聲音。
顧如拉著他的手,向前一步,將他拉向自己。
然后手抱住了他的頭。
司獻春渾抖的不像樣子。
他一直以來繃的緒,不解、痛苦、恐懼、不安、怨恨、都在這一瞬間決堤。
他嚨之中的嗚咽聲越來越大,沙啞又蒼涼。
他走投無路,投了“施暴者”的懷抱。
他在遭了失去唯一依賴的母親,被趕出家門,遭非人的待長達幾個月,無數次與寒冷和死亡肩之后——第一次,徹底發出了所有緒。
他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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