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拜拜了錢三平！

　“來來來，開餐。”方月提著大小塑料袋走進319，招呼大伙兒吃晚餐，“兩份外賣，餃子和炸，想吃什麼自己選。”

　喬圓圓吃飯熱第一，馬上坐上C位，“多錢，我發給你。”

　方月連忙擺手說不用，“今天賣廢紙賺了二十，趙主任在廁所撿到二十九，剛好。”

　喬圓圓驚訝，“男廁所還能撿到錢？真神奇。”

　趙志國說：“嗯，下午你沒聽見張主席在辦公室里問有沒有人撿到錢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們都沒說話。”

　“哈哈哈哈哈報應。”喬圓圓拆開外賣，開始快樂地炸和可樂的黃金組合。

　方月燒了壺開水，先認真把所有人的一次筷子燙一遍，“聽張主席說今年過年要買扶貧牛，估計每人五斤牛，按六十八塊八一斤算。”

　喬圓圓不慨，“媽耶，真貴。”

　趙志國往里塞了個牛餃子，“都說是扶貧牛了，不貴怎麼能現‘扶貧’。”

　喬圓圓說：“有道理，畢竟我們的月薪高達三千塊，買扶貧牛算個啥，這個月節前走訪我還給了對象（注）一個大紅包。真的，比孝敬我媽都積極。”

　趙志國：“聽扶貧辦那邊風說好像不允許再送現金了。”

　喬圓圓越發沮喪，“是啊，老劉讓我下次買米買油送上去。天哪，我這輩子都沒自己扛過米。”

　方月由衷慨，“嘖，公務員真慘，好在我們這些借調的沒這個煩惱。對了，趙，春節排班我搞完了，一會兒你看一下。”

　趙志國說：“你排就行了，不用看，哎，喬老板值不值班？”

　喬圓圓來了神，“對呀，排到我沒有？”

　“有你唉，你想上午值班還是下午值？”方月點頭。

　喬圓圓想也沒想就答：“下午吧，上午睡懶覺。”

　話剛說完手機震，原來是錢三平的信息到了。

　排頭是一張照片，拍的是深圳落日黃昏時，霧蒙蒙的藍與瑰麗的橙匯在保利劇院頭頂，將它染一顆斑斕璀璨的水滴。

　錢三平：“現在去吃飯。”

　“大城市還是讓人有迫的，你以前一個孩子在這邊工作估計也很不容易。”

　唉…………

　確實很不容易。

　如果不是后期力大到大姨媽不來，眩暈癥也越來越頻繁，不會選擇考回家鄉。

　錢三平這人話不多，但容還是讓人舒服的。

　當然，相比之前的那些恨不能一上來就“寶貝”“親的”“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哇哇的相親對象，錢三平簡直不要太優秀。

　不過還得穩住，矜持是不能丟的。

　于是喬圓圓回復：“保利劇院這邊有一家越南河超級好吃，要不要試試？”

　沒想到對方很快回復，“已經和同事吃完了，現在回酒店準備招標文書。”

　喬圓圓：“有大項目？”

　錢三平：“智慧儲能項目招標。”

　智慧儲能？

　喬圓圓馬上打開百度搜索“智慧儲能”四個字，只得到滿屏的專業語，看了半天，好歹大致了解到這就是一個大號電池，調節用電峰谷。

　媽的，相個親真不容易。

　一個閃神，孫曉彤的頭像亮起來，點開是一張YSL口紅的圖片，問，“這個好不好看？”

　接下來嗡嗡嗡八張試圖，喬圓圓回：“好看，適合你。”

　孫曉彤回：“我也覺得，那我買啦。”

　喬圓圓：“嗯嗯。”

　吃完飯繼續干活，好在收到疾控的相關總結，在九點鐘之前磨完了初稿發給老劉。

　走時，綜合辦公室居然只有方月回家了，兩位男士簡直吃住都在單位，不需要休息。

　“拜拜，保重。”這是加班狗最真誠的祝福。

　直到坐上的小寶馬，喬圓圓才長舒一口氣，打包一疲憊，故作輕松地回家。

　喬圓圓雖然已經在當地買了房，但出于“孝順、懂事、聽話”，仍然和李老師、以及李老師的丈夫，喬圓圓的繼父住在一起。

　一推門，繼父趙學農像一尊佛陀一般坐在長沙發正對電視機的中心位置，就跟喬圓圓早上出門時的姿勢、位置，一模一樣，半點不差。

　而李老師正在忙里忙外地拖地、桌子、疊服，仿佛是趙學農請來的住家保姆，而喬圓圓則是住家保姆的拖油瓶。

　喬圓圓低頭換鞋，有氣無力地喊了聲：“媽。”

　李老師的臉瞬時間黑了三個度，對著玄關里駝背聳肩的喬圓圓冷哼，“還知道回來？一天到晚忙忙忙，也不知道忙什麼。我看別人家小孩考了公務員都清閑得很，怎麼就你那麼多事兒？自己的個人問題還沒解決呢，你倒還有心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工作搞得再好有什麼用？你就算當區長當市長，一個人，婚姻不滿，事業再好都是白搭，出去也沒人看得起你！”

　一噸TNT的當量，炸得喬圓圓愣在門口，連委屈都來不及委屈，只卑微又疑地問李老師，“媽，今天誰給你氣了？你告訴我，我幫你罵他去！”

　李老師把手上那件疊了一半的藍秋往沙發上一扔，氣沖沖地走到餐廳，一屁坐在餐椅上，就等喬圓圓前來自投羅網。

　開場一貫都是先拍桌，“啪”地一聲，“還能有誰？還不是你！”

　“我？”喬圓圓一頭霧水，聽訓似的走到李老師跟前站直，“咱們倆可一整天沒聯系呢，我怎麼就給你氣了？”

　“怎麼不是你？”李老師瞪圓了眼睛，提高了嗓門，“要不是你挑三揀四，這個看不上，那個不喜歡，拖到現在還不結婚，我用得著聽他們那些鬼話？都什麼東西！”

　“他們？誰啊？你今天不是去跟老同事打麻將了嗎？怎麼？輸錢了不開心啊？”

　“放屁，你媽我是那種輸了錢就不高興的人嗎？還不是你王阿姨，多得要死，打牌就打牌，非要問我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小余怎麼又沒消息了。我說你自己有主意，好得很，這下個個都來教育我，孩子不能太挑，挑來挑去，什麼都撈不到，搞到最后三十好幾嫁不出去，給別人當后媽人家都不要。說我，好好地，費錢費力地養個兒，到頭來要到虧錢。讓我多勸勸你，孩子總是不談，要變態的。你說我氣不氣？”李老師說著說著開始捶口，兩只被藍黑瞳線襯得時時刻刻都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住喬圓圓，“我看你就是油鹽不進，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人家給你介紹你還挑三揀四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幾斤幾兩，有對象你就燒高香吧，再過兩年沒人介紹了，我看你怎麼辦！”

　王阿姨介紹的，不就是上上回那個“棺材板”嗎？喬圓圓翻了個白眼，心里著一塊大石頭，不過氣，“可是王阿姨介紹的那個，離過婚…………”

　“離婚！但是沒孩子！那就跟談分手一樣，這你也挑？”李老師立刻高聲反駁。

　喬圓圓道：“可是據我目測，他沒超過一米七，但是重過二百了。”

　“胖了可以減！”

　“可是……他長得像豬，真的，豬鼻子啊，我從來沒見過那麼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豬鼻子…………”

　“你以為你自己長得多好看？退一萬步講，再好看有什麼用？馬上就三十了，人家是怎麼說的？人三十豆腐渣，男人三十一枝花，人家一枝花能愿意跟你個豆腐渣相親，你還挑來挑去理不理的？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喬圓圓？啊？你答我話，別悶著個頭，回回罵你你就一個屁都不放，個死犟死犟的樣子跟你爸一點不差！喬圓圓，你知不知道，媽媽催你結婚都是為你好，不然你將來死了都沒人燒！你還心不甘不愿的，不識好歹！”

　“媽！”喬圓圓突然抬頭。

　“干什麼！突然這麼大聲喊我。”

　“沒什麼…………”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喬圓圓心里只剩下一句“算了”，“你罵完了沒？我明天一早還有會，去洗澡了。”

　李老師冷下臉，“我看你是半個字都沒聽進去，我是上輩子欠了你的，為你勞一輩子到退休還不夠，還得心你的個人問題，你說現在的小孩怎麼都這麼叛逆，我們當年那不是見一面就定下來了，還不是好好的！”

　你自己還不是自由…………

　這句話喬圓圓不敢說出口，只能默默在心里反駁。

　轉去洗澡時，瞟了一眼長沙發，的繼父趙學農果然還是一不地坐在沙發正中央，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即將三十歲的喬圓圓不敢在李老師面前哭，只趁著洗澡水聲，在浴室悄悄地、短暫地哭了一場。回到臥室，準備開手機看看區政府附近的房屋出租信息，卻收到老劉的三條六十秒語音。

　第一段怎麼怎麼改。

　第四段如何如何調整。

　最后總結要怎麼怎麼。

　永遠不要指你的領導會自己改文件，或者尊重你的休息時間。

　喬圓圓抓狂地把一頭長發撓鳥窩，也不敢，怕驚了李老師又惹來一頓罵，只得咬牙關捶床，捶完之后認命地爬起來干活。

　十一點，手機屏幕亮起來。

　“晚安，我先睡了，明天要開招標會，你也早點睡。”——錢三平。

　喬圓圓瞄了一眼，不想回信息，對李老師的話產生了強烈的逆反心理，什麼錢三平張三，一個都不想見，就要一個人，當個老姑娘，開開心心跟這個世界作對！氣死那幫老姑婆！

　拜拜了錢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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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對象”即扶貧一對一結對幫扶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