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的尸是早上五點環衛工人在綠化叢里發現的，他從他昂貴的公寓高樓里一躍而下, 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然而輿論先于他尸發現的時間早幾個小時前就開始發酵了。

　因為徐俊臨死前在微博發了一篇長微博。

　這是一篇絕筆信, 徐俊在長微博里闡述了自己的絕和痛苦。

　一手創立的企業，上市前夕, 遭遇前妻訴訟, 和解無門, 半生心眼見毀于一旦；自己與前妻千瘡百孔的婚姻，也被有心人拿到公眾目里評點, 自己的形象被完全歪曲。料用錯誤的事實對他進行了全網的抹黑, 名聲降到最低點, 很多朋友甚至都對他的人品產生了懷疑；而垮他的最后一稻草, 是凌晨兩點接到紐約方面的消息，有人將這次無法和解的潛在訴訟的況，告知了他的投資者，陸續有投資者要求撤資, 并且轉投了他的競爭對手, 同樣正在申請上市的看訊tv；團團在線上市無門, 看訊tv卻一路順風……

　“你看到了嗎？我昨天剛吃了瓜說徐俊原來和白星萌真的結婚過, 結果這個瓜還沒消化，就看到徐俊發了書。”

　“是啊，昨天全網一起罵徐俊是渣男, 結果現在徐俊死了，字里行間暗示白星萌也不是省油的燈，說自己遭遇了白星萌的騙婚……”

　一大早, 瑤等著地鐵，便聽到周圍有孩子在八卦。

　徐俊在臨死前的聲明里號稱自己才是害者，當初結婚，是白星萌費盡心機的接近和算計，是的偽裝。

　自己醉心事業，此前從沒過，白星萌在婚前溫賢惠、大方懂事，徐俊一下陷熱，可卻沒想到，婚后的白星萌變了個人，歇斯底里、偏執極端……

　自此，一步錯，步步錯。

　瑤到了所里，緒還沉浸在徐俊自殺的沖擊中沒有回復。的心糅雜著震驚和不安。

　自然，徐俊在微博上指責白星萌的言辭空口無憑，完全可以是造的不實指控，是他為了挽回自己名聲給白星萌潑的臟水，亦或者是出于上市無而遷怒白星萌的原因，自己死了也不想讓好過。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瑤總覺得哪里有什麼不對，想起了弱勢無助的白星萌，又想起了興致昂揚侃侃而談完全看不出想不開的徐俊，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管怎樣，徐俊死了，這樣的代價，對于一樁離婚后財產再分割案件，實在是太慘烈了。

　想起自己昨天對徐俊的那番話，只覺得非常不安，當時的徐俊，心已經有多力了？自己是否加重了他的絕？

　網上現在了一團，有拍手稱快“天道好回，渣男活該”的，也有惋惜的，更多的人，在徐俊死后，開始指責白星萌咄咄人，完全不肯和解導致死前夫的。

　瑤掃了一眼，白星萌的微博幾乎淪陷，各種各樣鄙的罵人方式都有，簡直不堪目……

　一整個早上，瑤都有些惶惶不可終日，給白星萌打了電話，然而對方都沒有接。

　“瑤，快來看！”

　就在瑤胡思想之際，譚穎住了：“白星萌發聲明了！”

　“希不要被網上這些言論影響到。”

　“你傻啊你，這時候還擔心！”譚穎的聲音很焦急，“你知不知道聲明里，把鍋都甩給律師甩給我們君恒了！”

　瑤有些愣住了：“我看看。”

　通篇聲明，并沒有多復雜，然而瑤看完，只覺得腦袋發蒙，手指發抖。

　白星萌的這篇律師聲明，是找德威律所發的——

　“本次事件中，白星萌小姐起訴徐俊先生離婚后財產再次分割一案，系白星萌小姐對其合法婚共同財產權益的維護，白星萌小姐本著分手亦是朋友的原則，并不排斥與徐俊先生進行和解，因信任專業人士，與徐俊先生通事宜全權于君恒律所律師，從未與徐俊先生直接通。而因律師疏于告知，白星萌小姐對徐俊先生生前曾向其多次尋求當面通并不知，對因此造徐俊先生的悲劇也深表痛心。”

　……

　“對于徐俊先生在微博的不實指責，本著人道主義神，白星萌小姐將不予起訴。但針對部分、自和營銷號對事實的歪曲、造，誹謗、造謠，我們將依法追究法律責任。”

　……

　“對于君恒律師事務所律師怠于履行職責，特此聲明解除代理協議，并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未來一切相關法律事宜，將由德威律所鄧明律師……”

　如果說看到這些時，瑤還能勉強堅持住，那這封律師聲明最后的“鄧明”兩個字，讓猶如被推了深淵。

　這封聲明，竟然是鄧明發的。

　瑤進法律圈時有過兩個目標，第一是為一個有良心有溫度的業界英，第二就是在法庭上打敗鄧明，揭穿他偽善的面。

　可如今，自認為替客戶著想，為白星萌擋住徐俊“擾”這種有人味的行為，反而了被白星萌反咬一口，被指責不夠專業的證據，最終被鄧明發聲明打臉。

　*****

　因為這一條聲明，網絡又一次炸鍋了。

　戰火從白星萌上一路蔓延，白星萌的聲明里將矛盾的焦點直指了君恒，以的影響力，和徐俊自殺事件的熱度，這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白星萌的，伙同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部分網絡暴民，開啟了又一場盛宴。

　君恒律所的方微博幾乎淪陷了。提醒猶如瘋了一般增長，到是辱罵、詛咒的留言和私信。

　君恒網留言區，也充斥著攻擊，甚至幾位在網站公開了簡歷和照片的合伙人、資深律師同事，都被拖下了水，不停有人猜測著哪位才是白星萌的主辦律師，對各個律師的長相品頭論足，毫不尊重。

　瑤不知道自己這幾個小時是怎麼過的，登錄了微，每隔幾秒鐘，手機屏幕就會亮起，新的一條罵律所的言論便會點亮屏幕。

　接到錢恒電話的時候，瑤幾乎是恍惚的。

　因為在外出差，錢恒并沒能第一時間發現白星萌的行為，但該來的總要來。

　瑤咬了，忍著心的緒，做好了被錢恒痛罵甚至開除的準備。

　然而令意外的，錢恒決口沒有指責，只是言簡意賅地說著陳述句：“我這邊會提前結束出差，現在在機場，你什麼也不要做，等我回來。”

　*****

　三個小時后，錢恒風塵仆仆地進了君恒。

　“瑤，來我辦公室。”

　瑤煎熬了整整三個小時，如今看到錢恒，竟然都有種想哭的沖。

　“說吧，怎麼回事。”

　瑤磕磕總算把來龍去脈都說了清楚。

　“我沒有阻礙徐俊和白星萌見面，都是白星萌自己的意思，我以為自己只是幫了當事人的忙，我覺得的這段婚姻太苦了，我單純只是想幫做點什麼。”

　“我提醒過你了，要離你的當事人遠一點。”錢恒的聲音并沒有太多緒的起伏，“律師是一份職業，當事人也只是你的客戶，誰也沒讓你對客戶去掏心掏肺，又不是所有人都吃臟。”

　……

　都這種時候，錢恒竟然還在一本正經地講冷笑話！

　然而瑤剛才沉重到就差以死謝罪的心，確實因為錢恒的話稍微平復了那麼一點。

　但對自己犯下的錯，瑤還是決定承擔：“對不起老板，給君恒抹黑了。”死死咬住，“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我會馬上辭職。”

　錢恒面無表道：“辭職？你做夢。”

　？？？

　“你搞出這麼一個爛攤子，結果還想辭職了事拍拍屁走人？”

　瑤幾乎抬不起頭來：“造的損失我會賠償。我也愿意站出來發聲明，撇清君恒的責任，承擔自己的過錯。”

　“呵，你賠得起？”

　“……”

　“那、那我該怎麼辦？”瑤頂著錢恒的目，著頭皮問道，“老板您給個指示。”

　錢恒意味深長地看向瑤：“你說呢？”

　一陣沉默……

　瑤深吸了幾口氣，腦海里做了百轉千回的心理建設，然后終于鼓起勇氣，豁出去道：“老板，我愿意！”

　錢恒愣了愣：“你愿意什麼？”

　“我愿意做牛做馬，以……以相許，不要名分！”

　“瑤，我到底和你多大仇？或者說，你對我的品位到底有多大的誤解？”

　“……”

　這次是自己做錯了事，瑤想，錢恒想怎麼損自己都行，只是繼續認真地道歉：“是因為我的不專業，白星萌才找到借口和君恒解約，導致這筆律師費收不到，還影響了律所口碑，最終事演變到這個不可收拾的地步。”

　錢恒不置可否，他的面容冷冽而英俊，明明是非常有距離的長相，然而此刻瑤卻反而覺得安心。

　錢恒有這樣一種力量，仿佛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他搞不定的事。只要他在，事就不糟。

　他就如同是法律中兜底條款的存在，不論其余條款有多沒有包括的、難以包括的，或者預測不到的形，只要有兜底條款在，就能讓千變萬化的形都繼續在法律的柵欄里穩定有秩序的運行。

　這個男人英俊，并且有如同他的英俊一樣鋒利的強大。

　面如如此令人不悅的場面，錢恒卻毫沒有窘迫，也沒有任何發怒或者遷怒的征兆，他有一種近乎恐怖的平靜。

　“你說因為你的不專業，那你倒是給我總結總結，這個案子里，你到底哪里不專業？你到底錯在哪里？”

　“第一，沒有聽取老板的諄諄教誨，和客戶保持距離；第二，不應該不經過老板的許可就單獨接洽對方當事人，即便不涉及案件的理方案；第三，不應該用事，工作中不夠理智中立。”

　“沒了？”

　瑤想了想，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繼續道：“不應該有這麼好的老板，還惹事……”

　“還有呢？”

　“不應該養狗。”

　“哦，繼續。”

　雖然看出錢恒是找茬，但瑤只能著頭皮繼續：“不應該遲到，這是對工作的不尊重！是大逆不道！是浪費老板的工資！是犯罪！”

　錢恒抿著薄而好看的，他安靜地看了瑤幾分鐘，才開了口。

　“瑤，你說你做的一切都是白星萌的授意，我很懷疑，真的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決定嗎？”

　瑤十分意外：“你是不相信我嗎？”

　“恩，我不相信。”錢恒的語氣冷冷的，“你知道現在有很多律師，在辦案子時有私心，吃了原告吃被告，比如你說服了白星萌不見面，同時去接徐俊，趁機問對方要好費，保證拿到了錢以后就能促見面和解。本來神不知鬼不覺兩全其的方案，只可惜徐俊心理承能力太差，被你算錯一步，沒想到他直接自殺了。”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妄圖從中收過一分錢。”瑤臉蒼白，被網上眾人攻擊尚且能咬牙堅持，然而面對錢恒的質疑和否定，卻覺得自己堅強的外殼馬上就要裂了。

　好像從沒有設想過錢恒不相信這種況。

　“我以我的名譽發誓，我瑤絕對沒有，也永遠不會做這種事！”

　“每段婚姻結合的時候新郎新娘都會發誓，不論貧窮疾病，只有死亡會把他們分開。但離婚的時候，沒人再想得起來當初的誓言。”錢恒的聲音冰冷而無，“我不要聽什麼誓言，拿出證據來。”

　“你說你直接涉徐俊，并且是按照白星萌的要求不允許他見到對方，這些你有書面證據嗎？白星萌對你代的時候，和你有郵件、短信往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