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陶枝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下午在跟蔣正勛聊到這個的時候, 江起淮全程都沒說過話，甚至注意力都不在這邊，以為他本就沒在聽。

　陶枝四下看了一圈兒, 沒人注意到這邊。

　但包廂里面一桌子的人, 就面前端端正正地擺著這麼一盤，好像是的專屬似的, 覺有些奇怪。

　慢吞吞地出一只手來, 把那盤幾乎著碗邊兒的可樂翅稍微往前推了推, 別扭地說：“你不要這麼明顯, 好像我很貪吃一樣。”

　江起淮挑眉：“那你不是搶不過別人麼。”

　“那都是四五歲的時候的事了好嗎！”陶枝小聲抗議，“我都這麼大人了, 誰還會為了幾個翅打架？”

　江起淮看了一眼, 怎麼看都覺得就算十年過去了，這種事現在也不是干不出來。

　他點點頭：“那你吃不吃？”

　一盤翅盛在瓷白的淺口盤子里，焦糖的醬澤人，香氣混合著甜味兒濃郁鮮，混著騰騰熱氣竄上鼻尖, 令人食指大。

　點都點了，不吃白不吃。

　陶枝慢吞吞地拿起筷子過去，把最邊上的那塊翅夾起來, 放進碗里托著，然后低垂著頭咬了一小口。

　鮮甜醬混著口，水在口腔里四溢開來。

　陶枝狹長的黑眸開心地瞇起來，肩膀沒忍住輕輕晃了兩下，像只吃到了好吃的十分滿足的貓。

　江起淮看著, 很輕地笑了一聲。

　他從來沒見過陶枝吃東西的樣子，也是第一次知道吃到喜歡的東西會是這個反應。

　他靠在椅子里看著：“喜歡翅？”

　“我都喜歡, ”陶枝鼓著腮幫子把骨頭吐出來，實在地說，“還喜歡紅燒糖排骨和番茄丸子湯。不過我們家阿姨做飯有自己的想法，要葷素搭配均衡，還要換著來的。”

　陶枝又夾了一塊翅，一端塞進里，一臉哀怨地含糊道：“我爸爸還要家里每周吃一吃素食，明明他自己在外面都不回來吃飯，苦的還是我。”

　江起淮看起來也并不同要吃一天素食的可憐遭遇，無道：“里的東西咽下去再說話。”

　陶枝撇撇，專注地繼續跟的翅斗，還順便給旁邊的付惜靈也夾了一塊。

　陶枝確實是很喜歡吃翅。

　整整一盤子的可樂翅，至八九個，一個人都吃了，最后留下碟子里一堆骨頭整整齊齊地排著。

　直到那盤子里還剩下最后一個。

　陶枝正要夾，猶豫了一下，還是起從旁邊了一雙新的筷子出來，撕開紙質包裝，夾起了那塊翅。

　做賊似的，趁著江起淮在跟旁邊的人說話，作很輕地放進了他的碗里。

　江起淮余瞥見的作，回過頭來。

　陶枝筷子還沒來得及收回來，被抓了個正著，迅速地手，放下筷子，若無其事地說：“最后一個了。”

　江起淮下微抬：“沒吃夠另一盤還有。”

　陶枝有些無語：“……我難道是豬嗎？我都吃了一盤子了，而且另一盤的翅和這個不一樣。”

　陶枝指著他碗里的可樂翅認真地說：“這個是我的，我的最讓給了你，這是神圣并且獨一無二的翅，意義非凡。”

　江起淮垂眸，目測了一下那塊意義非凡的神圣翅，怕是那一盤里個頭最小的一個。

　這頓飯吃了一半，男生酒也都喝得差不多，酒量不好的已經開始上頭了，平時文質彬彬輕聲細語的蔣正勛一只腳踩在窗臺上，扯著嗓門兒嚎了一聲：“同志們！我今天太高興了！我們□□今天過生日啊！”

　趙明啟在他旁邊拿著一瓶啤酒直接對瓶吹了，拍桌附和道：“過生日啊！”

　蔣正勛張開雙臂：“十六歲了啊！可以明正大的去網吧了！”

　趙明啟：“去網吧！去網吧！”

　付惜靈捧著杯椰糾正道：“十六歲也是不行的，十八才能去網吧。”

　厲雙江目瞪口呆：“這倆哥們兒兩瓶啤酒就這樣了？蔣正勛你還行嗎？”

　蔣正勛轉過頭來：“大哥！老子比你大！”

　厲雙江：“……”

　付惜靈夾了一筷子涼菜：“蔣正勛喝了酒以后還氣勢人的。”

　陶枝在旁邊點了點頭，贊同道：“終于跟他這個名字能配上號了。”

　“季繁倒是酒量好的。”付惜靈說。

　陶枝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季繁。

　他們倆初中就分開了，季繁跟著季槿去了另一個城市，也是上高中之后才回來去了附中。陶枝還真不知道他酒量如何，喝酒以后什麼樣兒。

　年難得地沒跟那幫男生一起瘋，正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仰著腦袋靠著椅背，面朝著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

　他旁邊的男生抬手拍了拍他：“繁哥你還行嗎？你看啥呢。”

　隔了一會兒，季繁才緩慢地說：“我在想。”

　男生：“想啥？”

　“天上真的有天使嗎？”季繁恍惚地說。

　男生：“……”

　季繁看著雪白天花板，繼續道：“如果真的有天使的話，那天使的大嗎？”

　付惜靈：“……”

　陶枝：“……”

　一頓飯吃完，趙啟明已經趴下了，蔣正勛正在旁邊cos超級賽亞人，季繁的病比剛剛還要嚴重了幾分，拉著旁邊那個男生探討哪個天使更大。

　生們結伴去了洗手間，厲雙江酒量倒是還行，跟沒事兒人似的起去結賬，一晚上終于第一次掏出手機，剛打開支付寶就發現手機微信上多了一條轉賬消息。

　他之前加了江起淮好友，也說了幾句話，兩個人寥寥數句聊天記錄最下面是一條轉賬，他愣了愣，先把帳結了，回到包廂把著江起淮椅子邊兒湊過去：“淮哥，你給我轉錢干啥？”

　江起淮指了指陶枝位置前面那盤空了的可樂翅盤子：“多點了一盤翅的錢。”

　“不夠吃就多點一盤唄，沒事兒啊。”厲雙江說，“壽星請客應該的，你怎麼一份翅還跟我客氣啊。”

　江起淮笑了笑，抬手輕拍了他一下：“壽星破費了，但這盤翅是我的，收吧。”

　厲雙江是第一次見他笑，還有些寵若驚，他撓了撓腦袋，“哦”了一聲，老老實實地收下了。

　雖然江起淮是笑著跟他說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翅錢不收會出什麼大事。

　一行人醒著的攙著暈了的出了餐廳，厲雙江左手攙著趙明啟，右手掛著季繁，陶枝早早地給顧叔發了微信，車已經在餐館門口停著了。

　厲雙江把季繁塞進副駕，季繁還不愿意，扯著他的胳膊不讓他走，被陶枝一掌拍開了。

　季繁腦袋上挨了一下，人還暈乎乎的，一臉神地小聲問：“枝枝，你看天使是看還是看？”

　陶枝費力地把他在外面的塞回去了：“我他媽看圣經，別發瘋了，趕坐回去。”

　季繁被兇了，委屈地坐回去了。

　陶枝甩上副駕的門轉過來，蔣正勛已經.cos起了戰士，當街就要子圍子穿，被旁邊的男生一臉驚恐的制止了。

　厲雙江還在被趙明啟八爪魚似的著，高將近一米九的的委這會兒正抱著他嚎啕大哭：“老厲！我命苦啊老厲！我這數學怎麼就他媽的寫不對呢？”

　江起淮站在旁邊按手機，幽暗的線下手機明白的將他五的棱角襯得朦朧而深刻。

　旁邊厲雙江無地把趙明啟甩到了一邊，八爪魚沒了人可以纏，又看見了旁邊的江起淮。

　“淮哥！”趙明啟朝他出手來，“我他媽命苦啊淮哥！”

　江起淮視線離開手機，一抬眼，就看見一個龐然大朝他沖過來，他下意識往旁邊閃了閃。

　趙明啟撲了個空，腳下虛浮著沒站穩，人直地倒下去，摔了個狗吃屎。

　“……”

　陶枝看著這一群飛狗跳的醉鬼有些腦仁疼，他跟厲雙江打了個招呼，帶著付惜靈先上了車，把人送回去以后才回家。

　到家的時候季繁已經在副駕睡著了，顧叔把他背著出來，張阿姨開了門。

　一看到季繁，張阿姨“哎喲”了一聲：“我的小祖宗們喲，這是什麼同學聚會啊喝這樣，快點兒進來。”

　顧叔背著季繁上樓，張阿姨又去廚房沖了兩杯蜂水回來，遞給陶枝一杯：“枝枝沒事兒吧？”

　陶枝其實酒量沒比季繁號多，一瓶啤酒已經有點兒暈了，但飯前剛裝的說自己能喝到一桌子人，也是強撐著到家。

　靠在沙發里蔫地接過水來喝了一口：“我沒事兒，您上去看看季繁，別讓他吐了。”

　張姨應了一聲，匆匆上去了。

　客廳里安靜下來，陶枝把水杯放在茶幾上，橫躺在沙發里。

　水晶燈晃得人更暈了，抱了個抱枕過來在腦袋上，翻了個側躺著擋住線，從外套里出手機來，然后點開了厲雙江的微信，給他轉了個賬過去。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厲雙江才回。

　厲雙江：【？】

　厲雙江：【不是，大哥，您跟淮哥咋回事兒？】

　陶枝都快睡著了，被微信消息的聲音振醒，著手機看了一眼。

　枝枝葡萄：【？】

　厲雙江：【您這個也是翅錢啊？】

　枝枝葡萄：【對啊，今天不是多點了一份兒。】

　厲雙江：【甭給了，淮哥剛剛結賬的時候已經給我了，我也收了，您二位這是整啥呢？壽星還請不起你們一盤翅啊。】

　陶枝愣了愣。

　退出了聊天界面，點進那個正義聯盟的群里。

　群員四個，江起淮在最后一個，頭像是一堆散的拼圖塊，陶枝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有什麼意思。

　學霸可能都喜歡搞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當頭像。

　是沒加江起淮好友的，這人在班級群和各個群里也沒說過話，陶枝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進了他的頭像，添加了好友，給他打備注。

　等了沒幾分鐘，手機一聲響，江起淮那邊通過了。

　陶枝點進去，給他轉了個帳。

　【扛把子江起淮】：？

　【枝枝葡萄】：翅錢。

　【扛把子江起淮】：不用。

　他沒收，陶枝也沒再說什麼，想了想還是問他：【你到家了沒？】

　【扛把子江起淮】：沒，快了。

　陶枝發了個[OK]的表包過去。

　江起淮沒再回。

　陶枝退出了聊天界面，喝了大半杯蜂水又緩了一會兒，人也清醒了點兒，沒什麼睡意，開始刷起了七八糟的微信公眾號。

　-

　江起淮到家的時候屋子里一片安靜。

　晚上不到十點，客廳里燈都關著，只在門口玄關的地方留了一盞昏黃的小燈，江起淮回，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防盜門，咔噠一聲響。

　左邊主臥的房門虛掩著，從里面出一點點黯淡的線，江起淮輕手輕腳走過去，推開了一點兒門，看了一眼。

　江爺爺坐在床邊，還沒睡，帶著一副老花鏡正在看手里的書，聽見聲音抬起頭來：“阿淮回來了？”

　江起淮“嗯”了一聲：“您怎麼還沒睡。”

　“這不是等著你，爺爺得給你留著燈，不然我們阿淮回來家里黑漆漆的怎麼好？”

　江爺爺放下書，瞅著他：“聚會好不好玩？”

　江起淮應了一聲。

　江爺爺把書放在桌上，樂呵呵地看著他：“阿淮到新朋友了？”

　江起淮地垂下眼，睫覆蓋下來，很淺地笑了一下。

　“到朋友就好，我們家阿淮這麼討人喜歡，同學都會喜歡跟你朋友，快去洗洗睡覺吧，”江爺爺擺了擺手，“早點休息，明天上課得有神。”

　江起淮輕關上房門，轉回了臥室。

　他把書包摘下來放在書桌上，掉校服外套，出手機丟到床上。

　手機亮了一瞬，屏保上面滿滿地滿了微信消息。

　他剛剛沒有看手機，關了靜音沒聽到。

　江起淮把校服隨手搭在椅背上，走到床邊俯抓起手機，劃開看了一眼，全是同一個人推送給他的公眾號廢料文鏈接。

　【枝枝葡萄】：【這幾個信號要注意：如果你邊有人這四點全中，那麼可能是孤僻型反社會人格。】

　【枝枝葡萄】：【學生時代最忌諱的五件事，占第一位的竟然是――】

　【枝枝葡萄】：【學霸擇偶標準――揚言非清華北大不娶，最終單五十年無人愿嫁。】

　【枝枝葡萄】：【奇聞！某高中700分以上高分選手，年后竟去工地搬磚。】

　【枝枝葡萄】：【震驚！沿江高校小伙拒絕生求，理由“你績太差”，三天后突然因病猝死曝尸街頭！】

　江起淮：“……”

　江起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