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國京城護衛有侍衛軍、護軍和步軍。侍衛軍是皇帝親軍，仿楚制，執侍從兼宿衛之職，設領侍衛大臣。楚制，此領侍衛大臣由親信宦擔任，但樾國太祖以來，為免宦專政，乃以親貴大臣充之。護軍把守宮門戶，以天罡北斗，分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搖七營。前三營守衛皇宮，后四營守衛皇城，若遇皇上出宮祭祀或秋狩圍獵，護軍也要擔扈從之責。原本護軍設提督，統領號令，不過太宗末年和仁宗年皇子爭位護軍提督和軍領侍衛大臣各為其主幾乎鬧出宮兵變，仁宗就把護軍提督這個職位撤消了，大小事務一併由領侍衛大臣直接負責。步軍的規模較前兩者為大，主要負責京師城門守護及抓捕逃犯，但皇上出巡時，也要擔當護衛。因樾國西京有九門，所以步軍統領又「九門提督」，職和楚國的執金吾相同。

玉旒雲請到了慶瀾帝全權信任的聖旨，立刻讓人傳令給九門提督，讓他對九門出之人嚴加盤查，同時，請他派所轄巡捕中營的督尉潘碩立刻來玉府相見。吩咐完畢，就好整以暇地讓僕人沏一壺茉莉香片來，和石夢泉同飲。

石夢泉看這副有竹的模樣，有些不解：老刺客死了，戲班子是宮裏帶出來的，雜耍班子諸人一口咬定老刺客是新近才加班子的，而引見他父的人早就不知去向——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如今上哪裏去找細？又上哪裏去救翼王？

玉旒雲鎮定地品著茶：「翼王麼，楚人把他弄死有什麼好？活的翼王至可以做個籌碼，威我們割讓些土地；而死的翼王——哼，楚人掂量掂量他們的兵力糧草，看有沒有本事再玩一次十五年前的把戲！」

石夢泉知指的是什麼：十五年前，樾楚之爭中樾國大獲全勝，楚國京城都幾乎被攻破。後來就請求議和，並送了一位公主來和親。不想，這位公主在樾國神遇刺，楚人乘機撕毀合約。當時樾國正是太宗末年，太宗諸子為了皇位，兄弟鬩牆，同室戈，爭鬥一直持續到仁宗年。楚軍此時襲，自然得著不好。可如今，樾國兵強馬壯，掃四方，勢不可當，楚國卻年來天災不斷，據南方探子回報，楚國鄉村十室九空，再也征不到壯丁了。落雁谷損兵折將之後，楚人應該不敢輕易出兵。

「可是，」石夢泉道，「總不能就任他們挾持翼王爺？」

「那又如何？」玉旒雲笑道，「翼王這傢伙早該吃點苦頭了。若不給他點看看，他以為我玉旒雲是吃素的。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但……」石夢泉依然覺得不妥。

玉旒雲笑著把他的茶向前推了幾分：「你別急，這是好茶，先嘗嘗——翼王畢竟是我樾國貴胄子弟，讓他落在楚人手中有失我皇朝尊嚴，我自然會把他拎出來的。」

不用「救」，偏使一個「拎」字，玉旒雲對翼王的厭惡可見一斑。

「那……」石夢泉沉著，「你讓九門提督火速趕來，想讓他搜遍西京麼？楚藏何，我們可沒有頭緒。」

玉旒雲笑得狡黠：「我們沒有，可它有——夢泉，我給你看樣好玩意兒！」

石夢泉被弄糊塗了，跟著走到裏間，只見桌上一個籠子，中養只貂鼠，通漆黑，沒有一雜。

「這是？」慶瀾帝送他一隻獅子，自己又養一隻貂鼠？玉旒雲什麼時候也喜歡上了？

「這是『黑無常』。」玉旒雲打開籠子將貂鼠抱了出來，在懷裏逗玩著，「你到南方去的時候，我養了這麼個寶貝，才兩個月大，卻厲害得。」

石夢泉不解。

玉旒雲又把貂鼠放回籠中，從小屜子裏取出一個彷彿胭脂盒的匣子來，打開了，中是如那貂鼠皮一般烏黑油亮的膏子，幽幽地散發出一奇特的香味。玉旒雲把匣子敞開在空中隨便晃了幾下，那籠中的貂鼠即「吱吱」起來，四爪在籠壁上抓，好像拚死要逃出來一般。而玉旒雲將那匣子一蓋，沒一刻，貂鼠又恢復正常了。

石夢泉覺得好是稀奇：「這是什麼玩意兒？」

「這是毒藥。」玉旒雲道，「名『福壽膏』，又『阿芙蓉』，原產在比西瑤還要往南的熱之地，花朵雖鮮艷好，但是果實卻可使人上癮。尤其從果實煉製的這種膏毒最大，若放在煙槍里吸食，民不思稼穡，兵不能征戰，一個國家也可毀滅。我國不產此毒，太祖皇帝在書中見到記載，就明令止培植與提煉，防患於未然。但上個月有人舉報西京來了些外邦商人，經營此。順天府將這些商人全都斬了，繳獲的福壽膏卻沒有盡數銷毀——八是府尹自己想發橫財。偏巧被我撞到了，就把福壽膏統統沒收。本來只是想試試它的毒是否真的有記載中的那麼大，所以餵養了這隻貂鼠——它就是吃福壽膏長大的，現已毒癮深種，不可自拔了。」

原來如此。石夢泉點點頭：「那就沒有解毒的辦法麼？」

「我還沒想到那一層。」玉旒雲道，「這隻貂鼠現下最大的用其實是搜尋福壽膏。出京城的貨眾多，倘有人居心叵測走私福壽膏要毒害我國臣民，順天府衙門實在不夠力徹底盤查。有了這貂鼠，哪怕是山一樣的貨堆，它躥上去，若有福壽膏也能立刻挖掘出來，實在便宜。」

「那這和……尋找楚下落有何關聯？難道他們藏了福壽膏麼？」

「他們沒有。」玉旒雲笑道，「不過，我在翼王上放了一些——就在他進箱子之前。」說時，晃了晃腰間的七巧荷包：「連月來馴養『黑無常』，我隨帶著福壽膏。翼王上被我抹了蠶豆大的一塊膏子，黑無常鼻子靈，嗅到了一定會飛撲上去的。」

正講到這裏，外面報說「巡捕中營的潘大人到了」，玉旒雲就把荷包也朝屜子裏一鎖，提上黑無常的籠子：「走，咱們抓人去！」

由戲臺開始追蹤，出玉府，一路曲折，穿過了小半個京城，在一所四合院外停了下來。玉旒雲親自輕躍上牆頭了裏面的靜，接著命令潘碩立刻調集人馬在四周埋伏，看號令行事。

潘碩領命而去，玉旒雲命所帶的其他幾名軍高手注意著變化，自己笑著朝石夢泉眨了眨眼：「怎樣？來見識見識這些夠膽子潛我家裏的楚人？」

石夢泉知是要潛進院裏一探究竟，怎能容孤涉險？點了點頭，兩人一齊悄然無聲地躍上了房去。

一眼就看到翼王了。賊人的膽子頗大，就只把他堵了，蒙了眼，五花大綁丟在院子裏——難怪方才玉旒雲只瞥一眼就曉得來對了地方。院中也無人看守。北地十月的夜晚涼意骨，幸虧一隻小爐子不知在燉些什麼，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否則翼王不冷死也要凍殘。

石夢泉便下去救人，被玉旒雲攔住了。再等一等，玉旒雲無聲地命令，接著輕輕走到偏廂的房上，好張正堂里的靜。

正堂里有十來個人正在吃飯，圍著一隻熱騰騰的沙鍋，蒸汽讓每個人的廓都有些模糊，不過可以依稀看出有一個是子，其餘的人材不高，也都像是南方人。有人對那子道：「劉老前輩恐怕已經落到了玉旒雲的手中，是兇是吉，我們擔心也無用。得先看看玉旒雲那邊是什麼反應，再行營救，不然，恐怕打草驚蛇，壞了大事。」

子默默不語。

旁邊又有人道：「不知劉老前輩會不會……你們說，狗皇帝和玉旒雲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是咱們做的？」

「你什麼意思？」子啞著聲音道，「你是說師父不了拷打，泄出大夥兒的份？你也太小瞧我們瑯山派的人了！我師父寧可自盡，也決不會說半句出賣同胞的話！」

「劉老前輩師出你瑯山派那是沒有錯，楚國武林你瑯山牌名頭響噹噹，也是沒有錯。」那人道，「不過，今天在這裏的除了你們楚國武林中人，大部分是我們馘國的義士？你們口裏沒說，然而心裏真的把我們當同道麼？」

子登時拍案而起：「一筆寫不出兩個綠林。再說，楚國和馘國難道不是盟友？我們楚國得各路英雄來刺殺狗皇帝，是想阻止樾寇進犯我國，你們馘國的諸位是想助貴國皇帝復國。雖然大家目的不同，但任務卻是一樣，就算得同氣連枝。現在說出這種話。這算什麼？」

原來不止是楚國細，還有馘國的！玉旒雲和石夢泉換了一個眼。他們知道楚人收留了馘國景康帝，雖然還以外賓禮相待，但是從始至終沒有想過要幫他復國——馘國滅亡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憑幾個匹夫就想要顛覆樾國的統治，簡直是癡人說夢。就算真的要奪回領土，也應該在西方六省直接策叛，才最為便宜。竟山長水遠地跑到西京來刺殺慶瀾帝，真是愚蠢之極！

當然，楚人為了防止步馘國的後塵，想要先下手為強，那又另當別論。石夢泉看玉旒雲瞇起雙眼，一線冰冷的芒。他知道心裏怎麼想：卑鄙的楚人！

「曹姑娘誤會了。」有一個人看局面要鬧僵，趕打圓場，「趙大俠的意思是，樾人狡猾無比，尤其那玉旒雲，雖然年紀輕，卻險狠毒，咱們對不得不多多防備。此刻在樾國，就是在的手掌之中，萬一出什麼破綻，便滿盤皆輸了。」

那曹姑娘道：「張千總說的我何嘗不知？不過，看樣玉旒雲還未查出是何人所為，是以只讓步軍嚴查進出城門的人。西京這麼大，他要挨家挨戶搜查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要熬過了風頭，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張千總道：「說的不錯。」又嘆了口氣，道：「本來心設計這出好戲，是想把玉旒雲抓起來，方便刺殺狗皇帝，如今只抓了這麼一個草包王爺……」

「雖然是草包，」那曹姑娘道，「卻可以用來換我師父！」

「不行！」另一個人沉聲道，「劉老前輩要救，但是我以為不可用草包王爺去換。」

餘人都是一驚，聽他繼續說。這人道：「要換人，難免就要和樾人涉，要約時間、地點。這其中有太多的環節他們能夠使詐。方才張千總也說了，咱畢竟是到了樾匪的地盤上，諸多不便，也有諸多危險，一不小心就會鑽進別人的套子去——那個玉旒雲，我雖然沒有跟打過道，但是今天如此妙計都被識穿，可見明謹慎，詭計多端。若非如此，怎麼能在落雁谷能夠以勝多使耿將軍的部眾覆沒？我們都是名門正派，幾時和險小人打過道？能不和正面手，還是不要正面手的好。」

聽他前面的分析，倒是冷靜有理。然而後面竟以「名門正派」為理由，解釋自己為什麼敵不過玉旒雲，實在可笑無比！玉旒雲了石夢泉，那意思是：原來在他們眼中，我是一個這麼可怕的對手麼？

石夢泉笑笑，想，雖然現在玉旒雲才初出茅廬，但其實沒有人想真正做對手啊！

楚、馘兩地武林中人繼續商討：「鐵大俠說的極是！那這草包王爺就沒有用了。留著反而是個累贅。怎麼理才好？」

姓鐵的了下：「怎麼來的，還讓他怎麼回去。左右他也沒見過咱們，不知道咱們落腳的地方，回頭咱就把他丟到哪個偏僻的小巷子裏去。等他醒過來，還以為自己是被天兵天將丟下凡來了呢！」

玉旒雲差點兒笑出聲來，一手捂著自己的，一手拉過石夢泉的手掌來，寫道：「最好他們把翼王丟在豬圈茅廁邊，他就以為自己投胎做了蛆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