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封的突然靠近,像巨大的力向許語。

他說的話讓人猜不毫緒，卻一語道破許語別有所圖的機。

許語覺得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變得無所遁形。

誠如柯文雪們之前說的那樣，他的確有一雙頂好看的眼睛,眼尾上挑，薄薄的雙眼皮順著上挑的弧度逐漸開扇。那是一雙很清冷的眼睛，好像他早就看了世人的種種小心思,卻不道破，然后像看笑話似的由著人耍弄心機。

在這樣的人面前，藏著掖著只會淪為笑話吧。

許語仰頭迎視紀封，在心里勸自己鎮定，深吸口氣，實話實說：“我想酒店能把行政層現在的領班辭退,聽說您能跟老板說上話……”說到這還是心慌了一下。

緩一口氣，繼續說：“現在的領班，有足以被辭退的錯,私下以假換真調換了酒店的耗品……”

盡量讓自己把話說得平整不抖，這樣才顯得想要的東西沒那麼癡心妄想。

可紀封聽完的話還是微瞇起眼笑了。

那笑容溢在角，滿滿都是不遮掩的嘲諷。

薛睿在一旁看得清楚，老板的這個笑容里飽含著嫌棄和厭惡，他比從前更討厭面前這個人了，他在嫌這個人陷在不堪的日子里，不自也不自立，卻居然有想背后別人手腳的心機和野心。

連他自己剛剛也在吃驚于這個人說的話——居然懂泰語，居然說,段翱翔那天在騙他們。

那天在現場端茶倒水的時候,可一點都沒顯現出聽得懂。倒是沉得住氣，在自己有所需要的時候才拿這個出來做籌碼提條件,確實很心機。

薛睿看著紀封想，他既然這樣笑了，那麼下一刻他一定會更鄙夷更絕然地拒絕掉這個人。

然而下一秒，他卻聽到紀封說：“想讓我幫你開掉現在的領班是嗎？好啊。”

而紀封正在微瞇著眼看著許語的臉。

然后他聽到紀封又說了后半句：“那就等我們再開會時，你來幫我穿段翱翔吧。”

許語雙手垂在側，悄悄握拳頭。

想著那天晚上段翱翔的賴皮難纏、小氣記仇、雖然是個有錢人卻一的流氣……沒招沒惹他時，都躲不過他的欺負人。要是真的當面揭穿他的把戲，他會不會當場惱怒，把撕碎？

在猶豫中看著紀封的眼睛。那里面居然早就盛著料定不敢答應的預判。所以他只是在鄙棄地逗弄一下而已，不用表態他已經把瞧得扁扁的了。

許語一下橫了心，握拳頭答應一聲：“好，就聽您的，我幫您揭穿他們，作為換條件，您負責辭退現在的領班！”

一瞬里許語從紀封眼中像是看到了一意外。

想紀封應該是在意外，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居然真的敢答應去穿段翱翔。

又想總歸是替紀封辦事的。紀封就算再看不上，在事后段翱翔對發難的時候，他也總能維護一下的吧？畢竟得罪段翱翔，也是為了幫他紀封維護住利益。

許語這樣想著，為自己寬著心，讓自己不要害怕。

許語離開后，不等紀封開口，薛睿已經識相地開始懺悔，不停說都是他的錯，是他沒有攔住許語，讓沖了上來。

紀封坐回到沙發上，不吃他這套，聲音不辨喜怒地問：“那就展開說說吧，為什麼沒能攔住。”

薛睿立刻應激似的開始講實話：“我看今天為了想見到您和您說這個事兒，那麼認真地打扮過，我就一時沒忍心……”

紀封冷笑一聲：“你憐香惜玉起來倒是不分對象。”

薛睿小小地辯解了一下：“今天和平時看起來確實有點不太一樣，就……好看了許多……”

紀封又冷笑一聲，斥問他：“你是沒見過人嗎？”

薛睿被問得一哆嗦。為了讓紀封息怒，他趕麻利地奉上一杯熱茶，又岔開話題問：“老板，我看得出您其實很討厭許語那份心機勁兒和野心，但您為什麼還會答應？”

紀封飲了口茶。

他確實討厭那人的心機和野心。為了找他談判居然還打扮過、化過妝。抬頭看他時居然還握著拳頭給自己提氣，把自己搞得楚楚可憐的。真是有一套。

是把他紀封當看見漂亮人就會失去原則的男人了嗎？簡直笑話。況且也沒那麼漂亮，他紀封對各種優秀靚麗的名媛都不看在眼里，更何況對這個陷在爛泥婚姻里不知所謂的人？

為了達目的，這麼不擇手段，把自己都當了籌碼。

紀封眼底里又浮現出厭惡。

他放下茶杯，淡淡說道：“有出頭替我們得罪人，這不好嗎？”

薛睿點頭：“好倒是好，就怕依著段總那小心眼的子，事后會想個大損招報復。”

紀封挲著茶杯邊緣，角溢出一抹嘲諷冷笑：“你以為會不知道后果嗎？只不過是在野心和被報復之間，歪了天平選擇了前者。”

既然選擇了野心，那就得去承擔野心帶來的后果，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呢。

紀封和段翱翔、普拉育他們的第二次會議、也就是敲定易價格的會議，時間就定在許語上過頂樓的隔天晚上。

第二天許語是中班，也就是小夜班，從中午一直上班到凌晨零點。晚上六點剛過，就接到張彩通知：頂層需要借調人手過去幫忙，因為你上次去幫過忙，這次貴賓專門點名還是由上次的服務員也就是你上去。

許語想，調派上去的頂層貴賓，應該就是紀封了吧。

還是像昨天那樣，重新洗干凈面龐、梳好頭發，然后去到更室，從柜子里拿出自己昨晚在宿舍行李中翻找出來的化妝品——還好沒有把它們全丟掉。

又認真給自己化了妝，雖然淡卻也提起不氣神。去做一件大事前，把自己妝扮好，這像一個能帶給信心的儀式。涂口紅前還吃了塊巧克力。這下好了，除了信心，還有了力量。

上樓前，給自己打氣，現在信心和力量都有了，所以不要怕不要張，等下不管事走向如何都沉住氣去應對。

電梯里，這次來接人的頂層套房管家是個新面孔。許語想，這應該是負責紀封那個套房的管家吧？

但電梯達到頂層后，卻被管家直接帶去另外一個套房——就是上次段翱翔住的那間。許語想，應該是和上次一樣，會議還是選在段翱翔的套房里開，所以才會被帶過來。

套房管家把帶進客廳。

許語小幅度環視，屋子的環境和上次差不多，也是一群人在紙醉金迷的氛圍里杯喝酒開趴。差點有錯覺是上次的會議沒有散過，一直持續到了今天。

環視闊大客廳一圈后，卻沒有看到紀封的影。

有些許的疑，紀封都已經派人下樓去把接上來了，他自己卻還沒有到。

這時聽到套房管家隔著搖擺舞的人群、向著人群中心晃得比誰都嗨的那個高個子說了聲：“段總，您點名要的人我給您帶到了！”

許語聞聲一驚。

這時人群中心那個人向兩邊撥弄開人圍墻，還順手從一個人手里劫來一杯紅酒，握在手里一邊晃一邊走過來。

“行了，人帶到你就完任務了，去忙你的吧。”段翱翔打發了套房管家后，一轉頭看向許語。

他咦了一聲，倏地彎腰把臉湊近許語，聲音里浮起放浪來：“你今天這是打扮過了？怎麼，聽說我要把你接上來，特意為我打扮的？”

許語猛地往后退。

段翱翔又欺上來。這次他沒彎腰，就是居高臨下地看著許語，評判道：“嗯，是比上次看著強多了。”他一手晃著紅酒杯，一手著下，對許語挑挑眉，笑得輕佻邪氣地說，“但段爺我啊，不好你這口，不，廢牙。我啊，你上來啊，就是單純地為了折磨你！”

許語嚨口一，一下子張起來。

悄悄握起拳頭，不讓自己被段翱翔的刁難嚇到從而發抖。

還好門口有了新響，終于打斷了段翱翔不懷好意的逗弄。

段翱翔向門口看了一眼就越過許語趕去迎賓。

許語回頭看，這回是紀封和薛睿走進來了。

松口氣。

用一種看到歸屬的眼神看向紀封和薛睿。但這兩個男人卻一副他們與并不相識的樣子，好像他們與昨天并沒有見過面、達過某種易似的。

段翱翔一邊說著“老紀你說你就在隔壁，怎麼才過來”“普拉育正在臥房休息呢我這就讓管家去他”“來，你先擱沙發上坐會兒，等普拉育來了咱們一起去會議室”一邊把紀封往沙發前領。

經過許語時，段翱翔朝一指，對紀封說：“老紀，還認識不？上回我喝多了，讓給我吃不虧，今天我清醒，等會兒你看我怎麼好看的！”

紀封淡淡瞥了一眼許語，又看回段翱翔，忽然微微一笑說：“等你長到八十歲，你的心眼可能還是三歲那麼大。你當心，報復心太強會翻車，別等下反給你好看了。”

段翱翔揮舞著胳膊大聲說“那不可能”。

只有許語會到了紀封話里的真正含義。

他們在沙發上坐了一下，套房管家走過來，聲音甜地對段翱翔匯報：“段總，會議室已經幫您準備好了，溫度、度都是按您要求調的。普拉育先生剛醒，正在洗漱，他說等下會直接去會議室。您要不要也先移步會議室？”

段翱翔說好。

許語看一眼紀封，他沒什麼反應。

“你會泰語？”他也用泰語問。

他一句話把阿倪又釘回到原位。然后他放下茶杯，用一旁備好的熱巾了手，才抬頭看向段翱翔，淡笑著開了口：“既然這麼想做翻譯，那就讓翻翻看，我還想知道到底能翻什麼樣的。”

他低聲音對森地笑著說：“你給我等著，臭娘們！”

“會一些。”許語的心跳得像舞獅鼓點一樣集強，但努力讓自己鎮定，用泰語回答著。

段翱翔一秒鐘就變了個表，他嘻嘻哈哈地對紀封說道：“老紀，這就兒戲了吧？你讓這麼一個服務員來摻和我們以億計的買賣，這不搗呢嗎？”

段翱翔手下更加用力，握得幾乎快忍不住那疼。

但被段翱翔的眼神鎮了一下，還是會有一點無措，于是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段翱翔另一邊的紀封。

可是沒想到，會橫躥出許語這麼一號敗家人，竟當面穿了他的小游戲，讓他戲耍紀封不了。

紀封他憑什麼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他就是要耍耍他！

許語的泰語并不蹩腳，相反的發音準確又好聽。知道段翱翔這樣說是為了趕自己走。

家里有錢怎麼了？富二代怎麼了？他照樣他媽不快樂，照樣從小到大是活在紀封這個別人家的孩子影下的。他想躲開紀封，所以當知道紀封在很多國家都游學過，只有泰國沒去過時，他義無反顧選擇了到泰國留學。他終于找到一塊沒有被紀封兩個字污染過的凈土！

他看向許語，對問了聲：“我也不想聽兒戲的東西，你能對你等下翻譯的容、說的話負責嗎？”

許語給每個人都重新換上熱茶和熱巾。換到段翱翔時，趁著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段翱翔忽然抓住的手腕用力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