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社團招新為期一星期。

　葉然報完名便不再去想這件事，他現在更煩的是上課。

　這段時間每次上課他都會到一視線如影如隨，牢牢地黏在他后背，那個男生的名字他已經知道了，梁楓，還是班里的生活委員。

　第一節大課上的是中國史，教授在講臺上講授新課，葉然獨自一人坐在靠窗一排。

　他在班里沒有認識的人，整個繪畫專業只有二十多個同學，多男，葉然因為分寢室時被分了出去，更加和同學們不悉。

　五十分鐘后，下課鈴聲響起，走廊上傳來凌的腳步聲。

　同學們陸續收拾課本，前桌的生忽然轉過了頭，遲疑的看著他：“葉然。”

　“嗯？班長，怎麼了？”

　繪畫專業的班長是個生，聶安，格很好，也很溫，是葉然難得能說上話的幾個同學之一。

　“你認識咱們班的梁楓嗎？”

　葉然一愣。

　聶安道：“他和大二的林子遷學長在談，兩人前兩天鬧了分手，在男寢那邊鬧得大的，你離得遠，可能不知道。”

　“我確實不知道。”葉然說。

　他直覺聶安不會平白無故和他說這些，但也知道這是件麻煩事，兩個人鬧分手鬧得這麼大，對系里也有影響。

　“我昨天去辦公室的時候聽到大二導員和林子遷的談話了，他的意思是他和梁楓還沒分手，只是鬧了別扭……但是我發現，”言又止，目落在葉然臉上：“梁楓是不是很想接近你？”

　葉然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他明白班長為什麼會跟他說這些了，盡管這一個星期他一句話也沒和梁楓說過，但梁楓的態度擺在這，他邊又有三三兩兩的同伴，事會怎麼傳，完全不他的控制。

　“謝謝你班長，”葉然道：“我明白了。”

　聶安嘆口氣：“對你來說也是無妄之災，我也沒想到梁楓這麼……哎，林子遷學長人有些軸，你對梁楓的態度我們大家都看得出來，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別掉以輕心。”

　*

　回寢室時已經快十二點。

　葉然推開門，飯香味撲面而來。

　小胖正在看景喜劇，手機音量開的有些大，一片背景音樂的笑聲中，沈時敏銳的朝他看來，他已經吃完了飯，正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玩手機。

　“回來了？”沈時目掃遍他全，眼神不聲地沉了沉，“怎麼了？”

　葉然手里拎著飯，還想著剛才和班長的談話，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坐下，聲音很輕：“沒事，外面有點熱。”

　小胖暫停手機，看了眼外面的大天。

　天氣預報發放通知，這幾天有大雨，好在今天已經星期四了，周五全校都沒課，大家也不用擔心怎麼去教學樓。

　葉然今天中午買的是米線。

　米線香氣十足，炸過的花生脆綿，他吃了一口飯，心不由好了些。

　轉頭想到梁楓，他心又差起來。

　很煩。

　這一周梁楓并沒有找他說過話，但就是這種不主的態度，更讓人厭煩。

　桌面上忽然放過來一杯檸檬水。

　葉然一怔。

　沈時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桌邊，他形高大，影將葉然籠罩在，目微垂著，再次掃過葉然緒低落的眉眼。

　“學校剛開了家茶店，檸檬水不錯。”

　葉然接過水，水里加了許冰塊，冰冰涼涼的，讓人的心不由跟著鎮定下來。

　“謝謝。”

　“嗯，”沈時漫不經心般的又問：“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學校第四節課是十一點二十準時下課，葉然卻十二點才回來，這遠遠超過了他平時買飯的時間。

　“米線窗口的人很多。”葉然抿了下。

　沈時眸更沉，他嗯了聲，說：“你吃飯吧。”

　回到自己的位置后，被他差遣出去打探消息的于庭也回來了。

　-打聽了一圈，這事兒鬧得還大的。

　沈時眉頭皺：[什麼事？]

　-大二那個藝系的男生，我之前給你指過那個，戴黑chocker，跟男朋友親親我我那個。

　-說重點。

　-好吧，就是他，和他大一的小男友鬧分手，據說分手那天晚上還沖進對方宿舍罵了一通，鬧得大的，整棟樓的人都在吃瓜。

　-這關葉然什麼事？

　-對啊，我也不明白，這件事里完全沒有葉然的影子嗎，充其量那個男生跟葉然一個班。

　-我靠我靠我靠……我好像有頭緒了！

　-那個男生梁楓，好像就是招新那天晚上跟葉然搭訕那個基佬。

　-媽耶，這還真是無妄之災啊。

　沈時的臉側徹底寒了下來，眼里翻滾著戾氣。

　-他是同，葉然不是。

　于庭：[……]

　于庭假笑：[哈哈，這誰能說得清呢？]

　于庭：[而且我剛知道，那個梁楓和他男朋友，也參加天文社了。咱們這種社團設定的滿員是五十人，現在新老社員加一塊也才二十人不到，社長已經給他倆通過了。]

　于庭：[你的社申請暫時還沒通過，社長的意思是一旦把你的名字公布出來，估計天文社就不能繼續擺爛了，所以等招新結束才會公布你的名字，你這邊沒問題吧？]

　沈時本不在意什麼名單不名單，他冷著臉，回了個嗯便合上手機。

　寢室里小胖還在看綜藝，樹哥正馳騁聯盟，鍵盤的摁的啪啪響。

　葉然桌子上開了臺燈，和的橙芒灑在他臉側。

　他低著頭，安靜的吃飯，眼尾細小的痣點綴著徹冷白的皮，夾著筷子的手指修長而漂亮，不知為何，他吃著吃著發了會兒呆，眼尾便懨懨地垂下。

　幾口之后，他放下筷子，咬著檸檬水的吸管，慢慢的喝。

　叮咚。

　葉然的手機里彈出一條群消息。

　【天文社大家庭】群里，社長公布了社員名單，明天就是招新的最后一天，然而天公不作，雨勢滂沱，估計也不會有新生再發現天文社這樣的擺爛社團。

　【社長】：今年我社招有十名新社員，再創新的輝煌，請我們老社員熱歡迎新員群——

　【社長】：天文社新老員名單.xlsx

　葉然隨意點開名單，天文社目前總共十五名員。

　刨去十名新員，包括社長在，今年只留下來四名老社員。

　名副其實的邊緣社團。

　他把名單往下拉了拉，看到最后，目緩緩凝固——

　[張念一

　齊散笙

　……

　葉然

　……

　梁楓

　林一遷]

　酸酸甜甜的檸檬水霎時索然無味。

　葉然放下杯子，沉默的看著這個名單。

　他之所以加天文社，目的就是為了平淡的度過這一學期，拿到課外學分。

　但顯然這個愿現在實現不了了，不論是梁楓，還是林一遷，都會打他平淡度日的步調，實在不行，他還是另尋他社吧。

　明天才是社團截至招新的時間，還來得及。

　或許是他的表太過于外，沈時忽然朝他看了過來，黑發男生神淡淡的，慵懶而隨意，那看來的一眼黑而沉冷，托住了葉然不斷下墜的心臟：“怎麼了？檸檬水不好喝？”

　葉然緩緩搖頭：“好喝。”

　就是心梗的喝不下。

　沈時說：“那就好，記得看群消息。”

　葉然一愣，“群？……什麼群？”

　他和沈時除了宿舍群，還有什麼別的共同的群嗎？

　“天文社的群，”沈時說：“明晚八點在明禮樓317集合，舉行迎新會。”

　葉然下意識翻起群消息，在最下面一長串的收到上，看見了社長剛發的通知，和沈時口中的一模一樣。

　等等。

　他忽然有了一個預，薄薄的眼瞼難得睜的微圓，磕磕的：“……沈、沈時，你也參加天文社了？”

　“嗯，”沈時很有耐心的聽他說完，他神依舊冷淡，語氣卻輕且和：“明晚我跟你一起去。”

　……一起去？

　他和沈時一起去？

　葉然愣了許久，眼里才一點點綻放出驚喜的笑意。

　他的眼型很適合笑，丹眼細而不小，笑起來時眼尾自然向外延，眸純然且干凈，像汩汩流淌的溪水。

　“太好了。”

　葉然覺得自己握著手機的手指都在發。

　真的太好了。

　他也不是一個人了。

　……

　沉寂了片刻的【天文社大家庭】群里多了兩條消息。

　[葉然]：收到

　[沈時]：收到

　*

　*

　周五，晚，七點五十。

　317教室是多功能教室，里面的桌椅此時被擺了圓形，桌面上發放有話梅、瓜子、茶水等等零食，養老社團氣息十足。

　經費全花在吃上面了。

　梁楓剛完煙，上煙味沒散。

　他走過樓梯拐角，于影中看見一個悉的人影。

　戴著黑chocker的男生斜倚著墻壁，chocker上系了個小鈴鐺，他穿著長款風，腳蹬皮質馬丁靴，鎖骨上是若影若現的紋。

　兩個字母：[LQ]

　梁楓眼里頓時顯現一抹不耐：“林子遷，你覺得有意思嗎？”

　“嗯？為什麼沒有意思？”林子遷手指劃著手機，笑著說：“有意思的。”

　“分手是你先提的，也是你先說好聚好散，”梁楓面冰冷：“最后鬧到全系都知道的還是你，你到底想干什麼？現在還跟著我來了天文社？”

　“沒想干什麼，”林子遷碾碎了指尖的煙，“就是覺得，我不痛快，你也別想痛快。”

　“你有病嗎？”梁楓看他的眼神滿是驚疑。

　林子遷笑了：“別在外面跟我耗時間了，你的新歡要來了吧？我怪興趣的，我想想，你們才認識多久，據說是一個班的，嗯……一個月？”

　“梁楓，咱倆好了多久了？四年還是五年，我都快忘了。”

　梁楓瞬間變了臉。

　“林子遷！”

　*

　為了營造出迎新會的氣氛，教室里只開了后兩排的燈。

　社長老神在在的調出某剛上線的電影，鄭重表示：“我們天文社的宗旨，就是給大家最舒適的觀影驗！”

　副社長連連點頭，邊給大家發放水果，邊叮囑：“不夠跟我說啊，買的絕對夠大家吃！”

　老社員看了周圍一圈，“人齊了嗎？”

　于庭舉手：“沒齊，還差倆！”

　這話一出，本就吵吵嚷嚷的教室更加嘈雜，新老社員們面面相覷，由副社長代表大家問：“社長，群里那個‘沈時’是重名重姓了，還是……”

　社長嘿嘿一笑：“一會兒你們不就知道了。”

　于庭看著小伙伴們求知若的眼神，默默在微信上人。

　-怎麼還沒來？

　-就等你倆了！

　……

　“啪”。

　教室的門被推開。

　門外兩道影同時出現，葉然頭發被雨水打的微，今天出門前他穿了件墨綠外套，墨綠很襯氣質，他是很白的，站在線下黑發眼，眸干凈，十分招人。

　沈時微微側，擋住了大半朝兩人掃來的視線，屋里有生抑的尖：“好帥啊。”

　“這就是城草嗎？”

　他恍若無聞，對講臺上的社長點了點頭：“抱歉，我們來晚了。”

　“沒晚沒晚，”社長捧著熱騰騰的茶葉水，笑呵呵道：“趕快找個位置坐下吧，咱們馬上就要看電影……咳，開迎新晚會了。”

　眾目睽睽下，沈時沒進來，而是回了下頭，聲音的很輕，對葉然說：“把傘放外面。”

　葉然聽話的收傘，把傘放到門口。

　于庭在最角落的椅子上朝他們招手，沈時跟葉然走過去，這一桌除了于庭沒坐人，這讓葉然松了口氣。

　“你倆怎麼才來？”于庭問。

　葉然眨了下眼，這是他到疑或者張時慣有的作，“我出門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