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秦騖的登基大典前一日，清晨。

　扶容窩在秦騖懷里，睡得并不安穩，地蹙著眉頭，仿佛是被魘著了。

　他倏地睜開眼睛，驚魂未定地著帳子，扭過頭，正對著一件掛起來的帝王冕服，還有一件正紅的文服。

　扶容嚇了一跳，喊了一聲，噌的一下拽著被子，進床榻最里面。

　秦騖早就醒了，刷地一下，上的被子就被扶容卷走了。

　秦騖皺著眉，拽著被子，把扶容給拽回來：“怎麼了？”

　“我……”扶容回過神，用袖了臉，“做了個噩夢。”

　他夢見自己在秦騖的登基大典上，把玉璽給摔了。

　就像從前一樣，秦騖說他“笨得要命”，還要把他送進冷宮，還是當著文武百的面。

　扶容就這樣被嚇醒了。

　一醒來又看見服，他還以為夢境真了，才這麼害怕。

　秦騖坐起來，探手試了一下他的額頭：“沒發熱。”

　扶容輕聲道：“陛下，我不想去登基大典了，換個人捧著玉璽吧……”

　秦騖正道：“不行，你捧著。”

　扶容臉發白，秦騖捧著他的臉，讓他看向冕服旁邊的正紅服：“沒讓你穿太監的裳，你穿這個，和林意修一樣。”

　“我……”

　正紅的服，看起來就做工致，比扶容穿的小太監裳好得多，但是……

　扶容不想穿。

　朝中大臣互相都認識，他穿這樣過去，又沒有職，只會讓他更難堪。

　扶容再問了一遍：“陛下，我能不能不去……”

　秦騖打斷了他：“不行，你得跟在我后。”

　秦騖容不得他拒絕，轉下了榻。

　宮人們聽見靜，端著東西就進來了。

　洗漱的熱水、更換的干凈裳，還有扶容的補藥。

　扶容洗漱完了，捧著小碗坐在榻邊，小口小口地吃著燕窩。

　隨后，秦騖出去面見大臣，扶容便讓宮人們把那些補藥藥丸放在案上，他自己慢慢吃。

　趁著旁人都不注意的時候，扶容起一顆藥丸，塞進床頭的銅花瓶里。

　就這樣，扶容一顆一顆把藥丸“吃完”了。

　扶容了自己的額頭，嘆了口氣：“怎麼就不發熱呢？”

　他這幾日都沒怎麼吃藥，要是發熱了，秦騖嫌他麻煩，就不會讓他去登基大典了。

　他也就不會在文武百面前挨訓了。

　扶容想了想，走到門邊，推開了門。

　冷風夾雜著細雪，撲面而來，一下子就把扶容上的熱氣吹散了。

　宮人們圍上來：“扶公子要做什麼？”

　扶容道：“里面太悶了，我出來吹吹風。”

　“扶公子還病著，還是回去休息吧。”

　扶容想了想：“陛下在正殿見大臣，我去沏茶。”

　宮人們連忙道：“陛下已經吩咐過了，往后就不用扶公子沏茶了。”

　“嗯……”扶容沒辦法，“好吧。”

　扶容回到屋里，將窗戶推開一條小，冷宮細細地從外面灌進來。

　扶容吸了吸鼻子，爬上窗邊的小榻，拿出自己的小書，撕下一張紙，折一只小紙船，夾進書里。

　他想好了，沒有小金錠，小紙船也很好，起碼他有東西可以帶著走。

　扶容就這樣在窗戶邊折了一上午的小紙船，

　等秦騖回來，他就把窗戶關嚴實了。

　扶容了自己的額頭，秦騖看見他額頭，也上前試了試。

　“沒發熱。”秦騖把他抱起來，換到里面來，自己坐在窗戶邊，替他擋著風，“別坐窗戶邊，窗風。”

　秦騖摟著他，見他呆呆的，忍不住了他的臉頰：“別發呆，我要批奏章了。”

　宮人們把奏章抬進來，秦騖批閱奏章，扶容在旁邊研墨，還是呆呆的模樣。

　*

　夜。

　秦騖批完了奏章，宮人們把東西收拾好，準備布菜。

　扶容看著他們把致的菜擺在案上，一道又一道，還有一壺酒，一個小酒盞。

　擺好之后，秦騖便擺了擺手，讓他們下去。

　殿中只有他們兩個人，燭影搖曳，秦騖把自己的酒盞往前推了推。

　扶容會意，端起酒壺，往酒盞里倒了點酒。

　兩個人都沒說話。

　秦騖安靜喝酒，扶容安靜吃菜。

　一時間，殿中只有秦騖倒酒的聲音，還有扶容輕輕咀嚼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騖忽然問：“還在鬧脾氣？”

　扶容頓了一下，放下筷子，抬起頭來：“沒有啊。”

　秦騖笑了一聲：“你當我眼睛瞎了？我不讓你做那天，你就開始鬧脾氣，沒個笑模樣，也不說話，都鬧了好幾天了，還沒鬧夠？”

　扶容不自覺了袖。秦騖好像又要發脾氣了，他每次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都要發脾氣。

　忽然，秦騖把桌案往邊上一推，碗碟撞，叮當作響。

　扶容嚇了一跳，下一刻，秦騖沒有發脾氣，而是雙手一攬，把他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上。

　秦騖喝了酒，酒氣不是很好聞，偏偏他又往扶容那邊湊。

　他地抱著扶容，寬厚的膛著扶容的后背，微涼的臉頰著扶容的臉。

　秦騖垂了垂眼睛，看著扶容：“我對你夠好的了，別鬧脾氣。”

　扶容只是道：“我沒有鬧脾氣。”

　想要對方妥協，才會鬧脾氣。

　他又不奢秦騖會妥協。

　秦騖從嚨里低低地笑了一聲，顯然是不信。

　扶容安安靜靜地坐著，任由他抱著。

　“等過了今晚，我和你就算是熬出頭了。文武百都在結我，只有你笨得要命，還在跟我鬧脾氣。”

　秦騖低下頭，著扶容的臉，親了親他的角：“說你喜歡我。”

　扶容抬眼，認真地看著他：“我喜歡殿下。”

　喝了酒的秦騖竟然異常清醒，他按著扶容的腦袋，正道：“錯了。”

　扶容沒有改口：“我喜歡殿下。”

　秦騖定定道：“錯了，是陛下。”

　這下扶容說不出口了。

　秦騖面一沉：“你還在鬧脾氣？”

　扶容搖頭：“沒有。”

　“那就說你喜歡我。”

　扶容著他，什麼都沒說。

　他說不出口。

　秦騖見他這副模樣，登時惱火起來。

　他雙手著扶容的肩膀：“扶容，你到底在鬧什麼脾氣？金錠賞你了，服也給你做了，天天給你喂燕窩，不就是沒讓你做，鬧了好幾天了，你還要鬧什麼？”

　守在門外的宮人們聽見靜，連忙叩門：“陛下？”

　秦騖隨手抓起什麼東西，砸在門上，厲聲道：“滾！”

　門外再沒有聲音傳來。

　扶容認真地看著秦騖：“我沒有鬧脾氣，真的。”

　秦騖反問他：“那你在鬧什麼？你還想要什麼？還想做？”

　扶容一開始想讓秦騖也喜歡他，后來才想做。

　可是兩個愿，都被秦騖生生掐滅了，秦騖現在反倒問他想要什麼。

　扶容只能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想要了。”

　秦騖捧著他的臉：“那就說你喜歡我。”

　扶容抿著角，仍舊沒有開口。

　秦騖的目陡然鷙起來，用拇指按了按他的，撥弄了兩下：“連話都不會說了？張口。”

　扶容地抿著。

　“我讓你張口。”

　秦騖忽然靠近，含住他的珠。

　秦騖像狼一樣，咬破了扶容抿起的角，作為懲罰。

　淡淡的酒味和腥味在齒之間彌漫，激起秦騖骨子里嗜的天，

　簡直像是狼群撕咬獵。

　掙扎之間，兩個人換了位置，秦騖對扶容是十足的制。

　良久，秦騖才抬起頭。

　扶容輕著氣，小聲道：“陛下，我在生病，章老太醫囑咐過了……”

　秦騖皺著眉頭，定定地看著他，雙臂一攬，便將他抱起來。

　扶容試著推拒，秦騖地抱著他，咬著牙，一腳踹翻床榻邊上的小案，厲聲道：“知道了，別！要不是明日登基大典，非弄得你下不來床——”

　秦騖話音未落，他踹中的那個小案哐的一聲倒地，擺在上面的銅制花瓶也跟著倒在地上。

　一堆黑的、圓溜溜的小丸子，爭先恐后地從銅瓶里滾了出來。

　秦騖回過頭，定睛一看，抱著扶容的手驟然收。

　他抬起腳，踩碎一顆丸子，一濃烈的藥香立即在殿中彌漫開來。

　秦騖碾碎那顆藥丸，轉過頭看著扶容，眼中怒意翻騰：“你沒吃藥？多久了？”

　扶容別過頭，沒有回答。

　秦騖看見他這副不肯說話的模樣，就煩躁得很。

　地上鋪了毯子，秦騖把扶容丟在地上，站在他面前，垂眼俯視他，冷聲道：“撿起來，把東西全部撿起來。”

　扶容跌在毯子上，還是沒什麼反應。

　秦騖又踹了一腳銅瓶，把銅瓶踹到墻角：“我他媽讓你撿起來！我讓人給你做藥丸，是讓你吃的，不是讓你數著玩的！”

　扶容像是沒聽見一般，用手指輕輕著毯子上的邊，即使藥丸就滾到了他的手邊，他也不肯一手指，把它給撿起來。

　秦騖俯下，掐住扶容的下，讓他抬起頭，語氣不容抗拒，滿是威脅和恐嚇：“扶容，我最后說一遍，撿、起、來，否則我馬上把你送回冷宮。”

　這是百試百靈的法子，秦騖有十足的把握，扶容一定會聽他的話。

　果然，這下扶容有了反應。

　扶容眨了眨眼睛，輕聲應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