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雖然一直想回家, 想放棄錦衛這個職務，但眼下絕對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那個刺殺他的高手還躲在暗，懸偶子展現惡意就在不久之前, 張大山離開了錦衛大營不知去向, 還不知道盜走魏崗奏表的人是誰……

　他邊藏著太多危機, 留在，留在裴元瑾庇護下, 才是此時最好的解法。

　可顯然，有人并不這麼想。

　傅希言突然有種覺，皇帝的圣旨未必是沖著楚來的，也可能是他。

　傅軒曾告誡他, 不要離部隊，可圣旨偏偏要他單獨跟著使者上路。是的, 單獨, 忠心、耿耿不在名單之列, 自然不能擅自離錦衛。

　這種關鍵時候, 他覺得自己應該找盟友好好聊聊。

　*

　石場位置偏僻，回城要走一段山路。明的青山到了夜晚，就變得極其恐怖, 龐大的漆黑的廓像是無數危險、暗的綜合, 就是從下面走過, 也能覺到森冷的氣。

　如果可以, 他真的不想這個時候出來, 可是張阿谷已經決定明天啟程，他沒有其他選擇。

　隨著夜越來越黑, 月越來越冷, 傅希言忍不住開口：“小桑, 小樟，你們在嗎？”

　過了會兒，小桑出現在他后，默默地走著。

　傅希言借著月，看到地上出線朦朦朧朧第二個影子，嚇得差點打人。

　小桑看著突然跳起來的傅希言，有些疑。

　“你出來為什麼不吱聲？”傅希言厲荏地問。

　小桑很無辜：“主嫌我話多。”

　傅希言說：“話多才好。”

　難得有人欣賞自己，小桑很高興：“吱——所以，您真的是主夫人嗎？”

　盡管電部對外的形象神莫測，可部和其他部門并無不同，一樣會湊在一起聊八卦。傅希言的“主夫人”份已經在他們中間流傳很久了，可惜兩位當事人對此事都諱莫至深，讓人越發好奇。

　傅希言說：“……還是換小樟出來吧。”

　小樟話的確，但走夜路的時候，后跟著不言不語、如影隨形的人，其實比一個人走更可怕，傅希言運起輕功，埋頭趕到祥云布行。

　布行伙計看他來得惶急，有些奇怪：“咦，又有人追殺您嗎？”

　傅希言：“……”

　所以，那天的事是過不去了嗎？

　他門路地上二樓，裴元瑾的房門竟開著，門口伏著一頭大貓。白虎聽見有人上樓，蔫蔫的腦袋立刻支棱起來。

　傅希言腳步一頓，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扭頭要走，被里面出來的虞素環住。

　“來都來了，怎麼不進來。”分明看出他怕虎，卻站在門口看戲。

　傅希言無奈地問了一句很多路人都會問寵主人的問題：“它咬人嗎？”

　虞素環笑道：“它是老虎，老虎怎麼可能不咬人。不過不會咬你。”

　傅希言看著白虎伏地時的龐大積，仍有些遲疑：“萬一它沒控制住……”

　“那你就跑快些。”

　“……”

　傅希言著墻，慢慢往里挪。

　白虎姿勢不，眼睛卻時不時地瞄向他所在的方向，等傅希言踏進房門，它突然站起來，嚇得傅希言直接躥進門里，躥出窗戶。

　眼睜睜看著傅希言撞飛自己邊窗戶跳下去的裴元瑾：“……”

　頃，傅希言掛在外面，一手攀著窗沿，一手抓著只剩一半的窗欞，不好意思地問：“我去找個木匠來修修？”

　大晚上的，虞素環沒讓他費這個勁，伙計從別的房間拆了一扇補上去。

　傅希言小媳婦兒似的坐在角落里，看著伙計忙活，等人走了，才賠笑道：“我明早人來修。”

　虞素環問：“你明天一大早不是要出發回鎬京了嗎？”

　“忠心、耿耿會辦好的。”

　“他們不去？”

　“他們不去。”

　自己今日剛接到圣旨，儲仙宮這邊便得到了消息，可見靈通，便問起當日當街刺殺他的高手的下落，傅希言心有余悸：“就怕他在路上等著伏擊我。”

　裴元瑾道：“不無可能。”

　傅希言被他的話吸引過去，便沒注意虞素環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

　裴元瑾接著說：“希你命大。”

　傅希言：“……”

　他下樓，虞素環送他。傅希言忍不住問：“裴主心不好？”

　虞素環輕笑道：“田莊那邊留的一頭瑞雪神牛，今早被白虎吃了。”補充道，“最后一頭。”

　傅希言：“……”

　怪不得白虎看上去一副戴罪之的樣子。

　他這次來，其實想向裴元瑾求助。可求助這種事，要你我愿才好，他拋出橄欖枝，裴元瑾沒有接，他就懂了。

　虞素環目送他離開后，轉上樓，推開房門——

　裴元瑾之前坐的椅子已經空了。

　*

　有了來時的經驗，傅希言回去時，啥也不看，啥也不管，一門心思往前沖，忽然，耳邊響起一道迅疾尖銳的劍嘯聲。

　他下意識側頭一躲，跟著回敬一掌。

　經過忠心、耿耿的聯合教學，他對敵經驗大大的富，與那刺客你來我往打得有模有樣。

　打了大概半炷香的工夫，刺客突然變招，有意無意地朝著某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虛晃一招，退傅希言之后，朝著那個方向沖去。

　傅希言：“……”

　人生第一次，他竟然打退來敵？

　可心并沒有興的覺，因為這位刺客雖然蒙著臉，地上的月也不夠明亮，可那雙犀利的桃花眼，實在讓人很難錯認。

　傅希言在原地站了會兒，扭頭往原路跑去。

　*

　伙計放好洗澡水，裴元瑾正準備沐浴，就聽樓下傳來人聲，沒多久，敲門聲便響起。

　他皺了皺眉，打開門，傅希言小聲問：“我能進去嗎？”想了想，還是將人放進來了。

　傅希言回來的路上已經想得明明白白。

　裴元瑾若要殺他，不費吹灰之力，本不可能拉扯這麼久，結果還遁逃；若不想殺他，那今晚就是做樣子給別人看。

　他與裴元瑾認識不久，但知道他是個從里而外都很高傲的人。讓這樣高傲的人演戲，那看戲的人必然極其厲害。

　他低聲音問：“今晚的行方針是什麼？”

　久久沒有等到答案。

　他抬頭看去，裴元瑾面古怪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是我？”難道在他心里，自己的武功就這麼不濟事，連他都能大戰三百回合？

　傅希言顯然沒想到對方的關注點歪了：“小桑小樟沒有出現，你的眼睛也很好認。”看眼識人這種游戲在前世綜藝里都玩爛了。還有，“風鈴”也沒示警，說明來者本沒有殺意。

　裴元瑾：“……”

　第一次假裝行刺，居然被正主兒看穿，這實在令這位自認為今晚行天無的主有些郁悶。

　“你今晚遇刺，我就有理由保護你上路。”

　傅希言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錯：“保護我上哪條路？”

　裴元瑾眼皮都沒，顯然不屑回答這麼弱智的問題。

　幸福來得如此突然，讓傅希言有些難以置信：“你怎麼不事先告知？”不然他可以演得更好些，除了打斗之外，還可以來點道加持的巷戰戲。

　裴元瑾說：“不真。”

　顯然，兩位導演的執導風格不一樣。

　傅導講究畫面效果；

　裴導注重展現。

　傅希言再次從布行出發回石場。然而這一次，他步履輕盈，心愉悅，同樣的景，來時嫌黑暗漫天遍地，去時見月前路照明。

　*

　裴元瑾沐浴完，聽到虞素環在他房門口徘徊，便將人了進來。

　興許是夜更深了，房中的燭火又有些暗淡，顯得氣氛十分沉。

　虞素環說：“羅馳留了書，畏罪自殺。嚴老六和趙仲友主投案，但他們都與羅馳單線聯系，知之甚。線索到此便算斷了。”

　裴元瑾敲敲桌子：“意料之中。”

　虞素環嘆氣：“混丹被，使我們措手不及，不得不大張旗鼓。各地聞風而，及時收起狐貍尾，我們這時候調查什麼，都事倍功半。”

　來前，他們已經猜到了這個局面，但還是要來。

　因為不來，只會讓那些人更警惕。

　“如今，傅希言的重要應當傳開了，主正好借保護之名，從離，再待時機。”

　裴元瑾沒說話。

　他的行事作風與他的武功一樣，喜歡出劍見。此次行，明面上風雨雷各部積極配合，無有不從，而私下里卻奉違，作頻頻。

　這次戰略撤退是無奈，更是積攢怒火等著日后討回。

　“還有，戚重來信問，要不要把小桑小樟的檔案上調總部？”

　裴元瑾和虞素環邊的電部員是有定額的，因此，保護傅希言的小桑小樟是從戚重旗下臨時調，目前薪水還在走山西電部的財務。

　故而戚重有此一問。

　裴元瑾說：“調吧。”

　“調到哪里？”

　電部在總部分好幾組。如專門保護裴元瑾的潛龍組，保護虞素環的護花組，暗中監察總部其他部門的察查司，執行刑罰的罰惡司等。

　裴元瑾不及思索：“胖子組。”

　虞素環：“……”胖子聽了可能想打人。

　裴元瑾忽而面凝重：“今晚，胖子邊跟著個高手。”

　他追了過去，沒有追上。

　那人的武功極可能在他之上。若非他為了看自己與傅希言的打斗，站位靠前，頭冠反月，自己未必會發現對方。

　何時又出現了這樣一個高手？

　*

　傅希言回石場沒睡多久，就被起。

　忠心、耿耿送行，依依不舍。

　三人相這段時間，經歷被下毒、被追殺、被關地牢……雖然壞事遇到不，但也有一起喝酒吃講八卦的好回憶，突然分開，都有些不適應。

　傅希言說：“回京后，我會讓叔叔盡快把他們調回去。”

　周忠心還能保持沉穩，周耿耿眼角已經飄起了淚花：“如果還有瑞雪神牛這樣的食，務必給我們留一口。”

　傅希言：“……”

　相才幾個月，能有什麼真呢！

　傅希言從石場出發，到錦衛大營與使者張阿谷會合。張阿谷帶著他去向三皇子、楚辭行。

　楚的自辯折子已經寫好了，要讓他們一并帶去。

　張阿谷問他：“楚大人可還有話要私下與陛下稟告？”

　楚搖頭：“盡在折中了。”他不知皇帝的這番訓斥是否與胡譽，甚或萬城有關，也不知自己當上錦衛指揮使的背后藏著怎樣的權力博弈和權衡思量，一時不敢說太多，只潦草講述了張大山被捕經過以及傅希言與懸偶子的易。

　另一邊，三皇子將一個信封遞給傅希言。

　傅希言打開一看，臉微變，竟是魏崗的奏表！

　三皇子微笑道：“那日你去石場匆忙，將它落在房間，我保管至今，總算歸原主。”

　傅希言當然不會相信自己把這麼重要件落在房間里沒帶走，若是這樣，撿到的錦衛也應該給楚，而非三皇子。

　不管如何拿到奏表，三皇子此時出來，就是為了證明皇帝知道張大山被贖走的消息源頭不是他。

　傅希言想了想，低聲問：“楚指揮使知道嗎？”

　三皇子道：“你的東西，我都沒有打開來看，如何會給旁人。”

　傅希言原本有些可惜不能借機向楚證明自己不是那個二五仔，轉念又想：就楚那子，看到這封奏表，也不知是會信他，還是更疑他。

　因為很微妙的，你既可以理解他手中的奏表沒有上去，所以上表的人不會是他，也可以理解他有顆上表的心，這封奏表丟了，可以自己另寫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