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是十個一百。
一千塊錢是媽媽半年多的工資。
林笑知道后驚愕地長大,什麼樣的老板愿意給笨蛋哥哥一個月開那麼多錢啊?
但是呂秀英震驚過后,依舊讓林躍飛拒絕:“這工作不行,跟著私人老板干,誰知道哪天公司就倒閉了?”
林笑在旁邊連連點頭,覺得媽媽說得十分有道理,愿意給笨蛋哥哥開那麼高工資的老板,肯定也是個笨蛋老板。
林笑為笨蛋老板的公司前途深深擔憂。
哥哥回到家,媽媽拿著搟面杖,林笑以為兩人要吵起來,沒想到竟然沒吵起來。
后來媽媽和哥哥兩人好好說話,林笑以為兩人不會吵了,沒想到又吵起來了!
哥哥向媽媽攤牌,不管他去不去梁老板的建筑公司,都不會去棉紡廠上班,要去外面闖一闖。
呂秀英等了整整兩年的“鐵飯碗”,林躍飛說不去就不去,呂秀英像九頭獅子一樣大吼:“你做夢!”
林躍飛好聲好氣地和呂秀英商量:“媽,棉紡廠工作可不是什麼鐵飯碗,咱們廠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再過幾年就要倒閉了,到時候大家都要下崗。”
呂秀英:“你放屁!”
媽媽和哥哥以前天天吵架,林笑早就習慣了。雖然一個多月沒吵,但是林笑并沒有生疏,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目在媽媽和哥哥之間來回打量。
媽媽臉不白、聲音不抖,也沒有掄搟面杖,哥哥語氣和緩,試圖和媽媽講道理——林笑飛快做出判斷,三級警報,小意思啦。
“林笑!林笑!”小伙伴在窗外喊林笑的名字,夏日的傍晚,吃過晚飯之后,是屬于孩子們的快樂時。
林笑了扁扁的肚皮,還沒吃晚飯呢。
不過媽媽和哥哥的架看起來一時半會兒吵不完,晚飯看起來遙遙無期,林笑果斷回應小伙伴的召喚,趴在窗邊豎起手指:“噓——我來啦!”
小梅姐姐用筆把水泥地上有些褪的痕跡重新描畫,生們玩起百玩不厭的游戲,跳格子。
林笑人小短,小梅姐姐按照自己的高長畫的格子,對林笑很有挑戰。因為功率不高,反而很有興趣,暫時沒有創造屬于自己的新玩法。
“咕嚕嚕——”跳著跳著,林笑的肚子響了。
小梅姐姐關心地看向林笑:“你嗎?”
林笑臉紅了:“有點。”
小梅姐姐作為年齡最大的孩子王,很會照顧妹妹:“那我們不玩跳格子了,我們來做飯吧。”
一群生摘草、摘花、摘樹葉,還挖了一捧沙子。樹葉鋪起來當鍋、沙子放在上面當菜,炒來炒去。
林笑有點無聊,一直不明白過家家做飯有什麼好玩的,不過玲玲姐姐是為了照顧才玩這個游戲,林笑不好意思說自己不喜歡。
林笑眨著眼睛,看小梅姐姐撕碎草葉,撒“蔥花”。
玲玲姐姐抗議:“我不吃蔥花!”
小梅姐姐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好,下一鍋是你的,不放蔥花。”
同樣的草葉,小梅姐姐這次撕碎后撒進去,就變“香菜”了。
玲玲姐姐:“香菜我也不吃!”
“笑笑!笑笑!”
林笑聽到媽媽和哥哥的聲音,連忙答應:“誒!我在這兒呢!”
呂秀英快步走過來:“笑笑,了吧,我們吃飯去。”
林笑的肚子恰巧在這時咕嚕嚕地起來,呂秀英看向林笑的眼神又心疼又愧疚。
林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因為今晚媽媽沒做飯,現在全家人去食堂吃飯。而且食堂的大鍋飯已經賣完了,媽媽帶著林笑來到二樓的小炒窗口!
“想吃什麼?”呂秀英讓林笑點菜。
林笑踮起腳尖,仰頭著小炒窗口后掛著的一個個木頭菜牌,一張張看過去。
“糖……里……”菜牌上一共四個字,林笑有兩個不認識。
“糖醋里脊。”林躍飛幫妹妹念全。
“你想吃這個?”他朝著小炒窗口里頭喊,“來一道糖醋里脊。”
林笑一把抓住哥哥的袖子,神焦急,沒說要吃呀!哥哥這麼這麼快就點了呢!
林笑雖然不認識糖醋里脊的四個字,但是認識后面的價格,1塊9!
是一大片木牌牌里價格最貴的!
木x8,片豆x6,宮保丁9……糖醋里脊一道菜比別的兩道菜還貴!
林笑急得直拽哥哥的袖子,哥哥卻一點都不懂的焦急:“怎麼了?看不見?我把你舉起來?”
只有媽媽懂林笑在想什麼,林笑的頭:“點吧,不貴,糖醋里脊你吃的。”
“今天這頓你哥請客。”媽媽的語氣有點奇怪。
呂秀英又點了一道木須,現在林笑知道中間那個字念須了,還有一道魚香。
“再來三碗米飯,一罐健力寶。”
林笑瞪大眼睛,健力寶!
看媽媽,媽媽已經不生氣了嗎?媽媽依舊板著一張臉,說話語氣也邦邦的,分明還在生氣的樣子。
好奇怪啊……媽媽一邊生氣,一邊點了健力寶!
過了飯點,食堂里已經沒幾個人了,林笑一桌點的菜很快就端上來了。冒著熱氣的糖醋里脊放在林笑面前,呂秀英提醒:“小心燙。”
林笑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雙眼幸福地瞇起來,糖醋里脊太好吃了!酸酸甜甜的,外面脆脆的,里面的。
“媽媽,你怎麼知道我吃糖醋里脊啊?”林笑好奇道。
呂秀英:“你以前吃的時候就很喜歡啊。”
林笑驚訝:“我以前吃過嗎?”覺得自己是第一次吃糖醋里脊啊!
呂秀英想了想,林笑上次吃糖醋里脊是三歲時的事了,那麼小肯定記不住。
糖醋里脊這樣的菜,呂秀英自己做不好,食堂大鍋飯沒有,小炒輕易舍不得點。
一個人的工資養兩個孩子,都要算計。
林笑和廠里雙職工家庭的孩子相比,尤其是雙職工家庭的獨生子,吃的穿的都差一大截。
現在家屬院里的孩子們都穿從外面買的服,款式確實好看,只有林笑冬天夏天渾上下還是呂秀英自己用紉機做的服。
呂秀英當然知道錢有多重要,那麼高的工資也心,只是……
打開健力寶,給林笑倒了小半杯。
小小林笑不知道媽媽的憂愁,盯著咕嘟咕嘟冒氣泡的健力寶,出一干凈筷子,進玻璃杯里用力攪攪攪!
筷子撞玻璃杯,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林躍飛疑地看著妹妹:“你在干嘛?”
林笑:“攪一攪就不辣啦!”
隨著林笑的攪拌,玻璃杯里,健力寶的氣泡咕嘟嘟地往外冒。
林笑還不懂欣賞碳酸飲料的味,覺所有帶氣的飲料喝進里都又辣又沖!
不管是可樂、雪碧還是健力寶,都先倒進杯子里用筷子攪一攪,這樣就沒有了可怕的口,甜滋滋的特別好喝。
林躍飛出一言難盡的表,氣都攪沒了:“這不就是喝糖水嗎?”
林笑奇怪地看著哥哥,對啊,糖水多好喝啊,罐頭里的糖水最好喝了,當然健力寶也不差。
糖醋里脊、木須和魚香,這三道都是媽媽不會在家里做的菜,又都很下飯。
腸轆轆的林笑不知不覺就吃多了,著小肚子走出食堂大門。
昏黃的路燈下,林躍飛低聲和呂秀英說話:“媽,沒有什麼是一不變的,我們國家正在特別快地變化著,不說別的,您看現在價漲的多厲害?”
“食堂里的菜價都快翻倍了,什麼東西都在蹭蹭往上漲。”
食堂以前的菜價林躍飛早就不記得了,菜價翻倍是他剛聽別人說的,但是他記得上輩子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有兩次嚴重的通貨膨脹。
八十年代末,雙職工一人工資一百多家里日子就十分富裕。但是到了九十年代初工資漲到三百多,兩個人六七百塊的工資,家里的日子卻!
林躍飛記得九十年代初連著四五年,棉紡廠工人工資每年上漲50,卻依舊遠遠趕不上價上漲的速度!
人人都在抱怨外面價飛漲,工人家庭的幸福指數就是從這時候開始下降的。
此時第一通貨膨脹已經開始了,人們已經其中,不過大多數人都以為馬上就會停止。
“都漲了這麼多了,怎麼也該停了吧。”
然而林躍飛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上輩子媽媽是怎麼熬過這幾年的呢?林躍飛努力回想,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只記得呂秀英要收他的工資,他不愿意把工資給呂秀英,兩個人為這件事吵了好多次架。
最后林躍飛的工資一半、自己留一半。
“媽,以后我賺的工資,全都給你。”林躍飛對呂秀英說。
呂秀英:“我才不貪你的工資!”
“我就想讓你哥安安穩穩的。”呂秀英躺在床上,一下一下搖著扇。
今天媽媽和哥哥吵架,林笑張了很久,消耗量太多的神,晚上又吃撐了,躺到床上立刻開始眼皮打架。
“嗯……”林笑在困意中掙扎著陪媽媽聊天,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呂秀英也不在乎林笑的回應,其實不是對林笑說,是在對自己說。
“高工資哪里是那麼好賺的?想賺兩千塊錢,那得給老板要回來十萬塊!你哥這次是運氣好,巧把債要回來了……那下次呢?”
在這種私人公司干活,干不好了老板隨時讓你滾蛋。
要債這種事,呂秀英一點也不想讓林躍飛沾。自家人自家知道,林躍飛本來就不是什麼乖孩子,天生一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說是文明要債,可要是哪天頭腦一熱……
“還有學車,開車是賺錢,但是也危險。”
跑運輸非常辛苦,大車連著開好幾個小時,累了困了一閉眼那就是車禍。
跑出租車,出租車司機被人搶劫的新聞每年都聽說好幾起。出租車司機車里那麼多現金,壞人說個偏僻的目的地,開過去后搶錢搶車還殺人。
“媽媽,要不然你去那個公司上班吧。給哥哥一個月開一千塊,那給你一個月開十個一千塊!一百個一千塊!”
既然哥哥都能拿那麼高的工資,媽媽肯定能拿十倍百倍的工資。
在林笑心中,聰明媽媽比笨蛋哥哥不止能干十倍百倍!
呂秀英聽到林笑的話,忍不住笑了。
“你哥能干的,我還真干不了。”是能開車,還是能要債啊?
呂秀英話音落下,突然愣住了。
或許林躍飛沒想的那麼差勁?或許讓林躍飛出去闖一下,真的能闖出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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