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兵的相貌、氣質，都實在不像一個“心人士”，單獨只看他的照片，說是□□打手，說是通緝犯，只怕都有不人直接就信了。

　尚揚唏噓道：“來采訪都會避開他，盡量不讓他鏡。福利院的照片墻，凡是帶了方宣傳質的照片，上面都沒有郝小兵，就連大合影都不帶他一起拍。”

　“黎艷紅和他好的，舉案齊眉那種。”周玉補充說明道，“黎艷紅兒死了以后，傷心過度生了場大病，傷了，要不了孩子，后來跟郝小兵結了婚，還老有人背地里說郝小兵早晚得去外面找個的生孩子，結果人家也好好的過了十來年，從來沒有那些七八糟的事。”

　金旭從這話里得到了另外的信息：“黎艷紅失去了兒，也不能再要孩子，才開始收養小孩，有可能本來就不是想做大善人，只是想平自己失去兒的痛苦。”

　尚揚道：“不管機怎麼樣，行為上總歸是在奉獻心，我覺得也不能全盤否定。”

　“人是會變的。”金旭對道德模范崩不崩塌，不是太有所謂，道，“查查再說吧。”

　尚揚又問他和古飛：“你們倆去市委組織部，有什麼結果？”

　被問到的兩人卻齊齊安靜著，沒人回答，不是不想說，而是況過于復雜。

　“那我猜一猜，”尚揚道，“是不是當年偵辦鄒文元案的經偵警察，有什麼問題？”

　金旭轉頭看他，眼里帶了點笑意，是被尚揚猜中了。

　古飛也不由得折服道：“顧問厲害，居然一猜就中？”

　尚揚有那麼一丁點得了意，但自然不愿出來，裝著淡定模樣道：“我聽周玉說，當年負責這案子的兩個經偵警察都已經不在棲工作，聽說是陸續都調去了省里，可如果是進了省廳，你們不會來了這兒才知道，我就覺得這里頭估計是有事。”

　古指導親自跑一趟當地市委組織部，還能是查什麼，肯定是查行政人員的檔案。

　那兩名經偵警察，八是界升職，在辦了鄒文元案后，就升去了省里其他非政法口的單位，早已經離了公安隊伍。

　“天吶，我都沒想這麼多。”周玉又是一個只懂破案工作的刑警，不是很懂這些彎彎繞，問道，“他們都升去了哪個部門？這一下可真是要拔出蘿卜帶出泥了。”

　古飛道：“別問了，回去我打個報告，這條線轉給紀檢委，咱們專注車禍案。”

　他這也是為周玉好，回頭萬一蘿卜沒被拔.出來，周玉不知，也省得再遭人記恨。

　尚揚道：“昨天所里電話跟我也提了句，部里稍晚點還會派其他人下來，應該會從經偵局和刑偵局選派更專業的同事。”

　這茬就暫且按下不再提。

　“剛才來的路上，我收到其他同事發來的資料，”古飛開著車不方便，示意周玉拿他的手機，說，“轉發給金隊和顧問看看。”

　周玉依言轉發了，和后排兩人都打開資料查看是什麼。

　專案組同事是把在福利院長大、現在省會讀大學的那三個小孩的資料發來了，分別是金旭古飛在醫院見過的楊雪艷，尚揚也見過的張自力，還有一位，是在福利院照片里出現過的譚紅。

　金旭看到名字，便道：“醫院里張自力提的那桶湯，是這個譚紅給黎艷紅做的。”

　經他一提，古飛也想起來了：“對，當時楊雪艷有問過張自力一句‘紅姐’，應該說的就是譚紅。”

　資料里只有文字，暫時還沒有照片。

　“這個譚紅的小姑娘，很漂亮的。”周玉道，“我和顧問看過的照片，和張自力同一年考上的X大學。”

　古飛開車，不方便看資料，等三人把資料瀏覽了一遍，才問：“能看出張自力為什麼不待見黎艷紅嗎？”

　“看不出。”金旭道。

　“張自力念的小學、中學，都是重點學校。”棲當地人周玉道。

　“他在黎艷紅家里有自己的房間，窗戶還朝南……”尚揚想通過張自力房間的配置來說明他在黎艷紅家里是被當自家孩子對待的，忽然意識到一點，道，“可他的房間在二樓。”

　眾人同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張自力腳不便，房間卻安排在二樓，這顯然不太正常。

　周玉道：“會不會是因為他上了大學，很回棲，所以才……”

　“他經常回去。”尚揚道，“他已經大三了，五歲的泡泡對他的記憶都很深刻，如果不是常回去，怎麼可能。”

　張自力和他的“黎媽媽”之間，必定是有了什麼齟齬隔閡。

　三年前他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張照片里，他還很親切地挽著黎艷紅的胳膊，仿佛一對親母子，那上了大學后，是發生過什麼足以改變這一切的事？

　“看資料也看不出什麼，下午去大學里找他本人當面問問。”金旭道。

　警車已經快要駛出棲市地界，再沒多遠就要進省會轄區了。

　古飛問：“楊雪艷和譚紅沒什麼可疑的吧？”

　周玉道：“我沒看出什麼。楊雪艷是孤兒，譚紅是被家里人棄養扔在了福利院，黎艷紅對這倆孩應該是真好的，當親閨在養。”

　“倆的名字……”尚揚道，“是本名嗎？恰好都取了黎艷紅名字里的一個字。”

　金旭早就發現了這一點，道：“那天在病房里，黎艷紅楊雪艷，是小雪，這孩本名可能是楊雪。譚紅可能也不是本名。”

　尚揚道：“不管是們自己改的，還是黎艷紅給改的，孩們和黎艷紅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問問這名字的事吧。”周玉道。剛才在福利院，和胡老師互相加了微信。

　“順便就再多問胡老師一句，”尚揚道，“問知不知道，張自力和黎艷紅鬧過什麼矛盾。”

　周玉低頭給胡老師發著微信，但胡老師沒有立即回復，大概是有什麼事還沒看到。

　金旭道：“我覺得張自力嫌疑不大，他如果有心要黎艷紅死，朝湯里吐口水干什麼，直接下毒不是更干脆利索。”

　“我也不覺得他是兇手，”尚揚道，“但他很可能知道黎艷紅的車會出事，這就很奇怪了。”

　已知的線索暫時都指向了張自力，可是他不備自主作案的能力，甚至都不備雇兇殺人的經濟條件。

　古飛提醒道：“案發現場到了，停下看看嗎？”

　“看看吧。”尚揚和周玉都還沒有勘查過現場。

　昨晚經過時，金旭只黑指給他看了個大概位置，現在正值中午，大太晃著曬，路上行車不多。

　古飛把車靠邊停了，前后都立了警示牌。

　“我去金隊說的那個擊點看看，用戴鞋套嗎？”尚揚擔心破壞腳印。

　“不用，腳印已經采集完了。”古飛道。

　古飛帶他從旁邊繞著上山去，金旭與周玉在車禍案發現場再勘查一下。

　周玉戴了手套，利落地進了警戒線的區域。

　金旭在外面站著沒，抬頭看了看山上，尚揚和古飛已經被樹叢擋住完全看不到，他又向后退了退，離得稍遠幾步，好把整個案發現場收眼底，腦子里飛快重現了一遍當天的場景。

　轎車疾馳而來，斜上方山崖蹲守的兇手，發現郝小兵駕駛的目標車輛即將進擊區域，于是做好擊準備，在轎車經過既定點的一瞬間，扣了扳機，一擊即中，慘案立即發生。

　郝小兵重傷休克，黎艷紅輕傷昏迷，幾分鐘后過路車輛司機報警，警到來之前，黎艷紅醒了片刻，出于保全自己名譽的心理，替郝小兵扣上了安全帶，隨即再度昏迷。

　山崖上的槍手遙遙著一死一傷的目標被抬上救護車，才悄悄離去。

　整個作案過程太流暢了，流暢得像是演練過無數次。

　金旭大步過警戒隔離繩，徑直走到昨天早上就被他注意到的路標立柱旁，注視著那上面遍布數十個的凹痕，這真的就如技偵員說的，是被無聊的司機們拿什麼出來的印子？

　“就是這兒。”古飛帶尚揚來到金旭認為的擊點。

　尚揚走到崖邊，站了一站，便道：“這也太近了……我記得現場發現的那枚鉛彈，是5.5毫米，能用這種鉛彈的甭管氣.槍還是什麼槍，不可能在二十幾米遠的距離，還是向下擊，都打不穿擋風玻璃。”

　古飛一籌莫展道：“槍械專家也是這麼說的。”

　“會是其他武嗎？手.槍.弩？”尚揚提出了猜想，但很快便自己否定了，“也不對，手.槍.弩的威力不比氣.槍弱。”

　古飛道：“技科嘗試了好多不同武，手.槍.弩是試過的，排除了，還試過彈弓，也排除了。”

　“嗯，彈弓打出去是拋線，準度比較差，十米還行，二十幾米有點遠了。”尚揚道。

　古飛朝旁邊的路上走了幾步，不死心地四看，還有沒有能不被枝葉遮擋的擊點。

　尚揚仍在山崖邊，朝山下看去，下方的周玉認真地勘查現場，而金旭對著路牌一立柱，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尚揚一時起了自娛自樂的玩心，做了個拉滿彈弓的手勢，遠遠瞄著山下的金旭，里輕輕“啪！”一聲，右手放開了意念中的彈弓皮筋，帶了點開玩笑的意思，心想：打中你啦！

　偏與此同時，金旭卻像有背后眼，驀然轉頭朝他看了過來，一共離了二十幾米，兩人視線直直地就對上了。

　“……”尚揚還擺著個拿彈弓打人家的姿勢，難免愧起來，太稚了這也。

　但金旭突然像真的被東西打中了，抬手捂住左眼，配合地出被熊孩子彈弓打中的氣急敗壞，抬手指了指山上的尚揚，大有“等我找你算賬！”的意思。

　倆人隔空玩得不亦樂乎。

　周玉察覺靜，轉頭一看，金旭秒變正經，扭過頭去觀察那立柱。

　尚揚又瞄著金旭的后腦勺，打了幾發空“彈弓”，忽然想到一事。

　“古指導。”他轉頭還在旁邊轉悠的古飛，說，“我想起來，曾經看過一次武警的彈弓比賽，選手用的不是常見的彈弓，上面配的是特制皮筋，程肯定會更遠一些，當時比賽項目是二十米打啤酒蓋，那場的冠軍，打了十個鋼珠，中了七個。”

　古飛先是聽得振，以為有戲，聽到最后又失道：“也就是說，武警彈弓比賽的冠軍來了，站這兒也打不中黎艷紅的車，那彈弓還是不行啊。”

　尚揚卻提出一種設想：“他們專業打比賽是打固定靶，民間玩彈弓的很多是打鳥，是打活的，如果兇手有用彈弓打活的富經驗，再專門用賽級的特制彈弓，也不是絕對沒可能打中行駛中的車輛。”

　古飛想起昨晚去棲時路上的玩笑話，道：“不會還真讓你說中吧？兇手是個世外高人，藏于民間的彈弓高手？”

　尚揚也不能肯定就是，但至是個方向，說：“技能這東西，通常就是賣油翁，唯手爾。”

　古飛道：“那就是得勤學苦練，咱們在現場也沒發現別的鉛彈。”

　尚揚：“……”

　兩人同時想到了，金旭正在觀察的那立柱上，遍布的凹痕。

　“金隊！你過來看！”周玉道。

　金旭走上前去，指著防護欄外山腳的一些碎石，昨天金旭也有看到它們，省道是沿山而建，削了半邊山，落下碎石也很正常。

　但細心的周玉卻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看大小不一的石子中，有那麼些個頭極小的，因為四散而落，旁邊又有其他各種各樣的碎石，極不容易引人注意。

　周玉撿了兩枚覺得奇怪的，放在戴了手套的手心，讓金旭看，不確定地說：“金隊，山壁自然落的石子，會掉得形狀都這麼統一？”

　金旭也戴了副手套，了其中一枚，快步回到立柱前，把那接近圓柱形的小石子在立柱上的那些凹痕上，調換著角度，分別比了幾個凹進去的痕跡。

　周玉瞪大了眼睛，道：“吻合！這些凹痕是被石子打出來的？”

　兩人此時也都與還在山上的另兩人想到了同一個方向，會是彈弓嗎？

　但兩人也都陷了疑，普遍認知中，彈弓的準度較差，和槍械不能相提并論。

　“兇手提前來踩點，在這里用石子，練習過打彈弓？”周玉看著那立柱，上面足有近百個凹痕。

　金旭盯著那石子觀察了兩秒，說：“直徑大概5.5毫米。”

　形似現場發現的那枚鉛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