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周寧就看到人站在門口了。周寧飛奔沖過去，剛要撲到江聿梁背上，就穩穩撲了個空。

　——寧子你跟邱邱先走我有點事！

　江聿梁跟陣風似的，與周寧速而過，聲音飄到空中打兩個旋兒，尾音很快消散。

　周寧手阻止的手撲了個空：“哎不是……”

　邱葉汀不是說先撤嗎！

　周寧一頭霧水。

　難道該收信息的人沒收到？

　江聿梁本來沒想太多，懶洋洋靠在墻上。

　本來就稀，誰不看？

　但不過幾秒，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人瞬間支棱了起來。

　難道這人也沖著黃友興來？

　想到了就要驗證，只爭朝夕。

　就是這種人。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呢？

　江聿梁沖到電梯旁，目不轉睛地盯著不斷跳躍的數字。

　他們剛剛是進了這間電梯。

　而且里面沒有其他人……應該沒看錯。

　電梯只停單數層，數字一路往上，直到7樓才停。

　黃友興從急診轉出來，就被推到了七樓的病房。

　心里的猜測落實了一半。

　等右邊的電梯一開，江聿梁直接摁到七樓。

　電梯緩緩爬升。

　在短暫的十幾秒里，江聿梁想了很多。

　主要是達英那長達四百頁的公司資料，其中關于黃友興的有三頁。

　top校碩博連讀，在業界龍頭Uly做技骨干，三十一歲離職，出來跟校友合作創業。達英的專利不，其中一半天下，可以說都是黃友興打出來的底子。

　這個年紀，能到的最大打擊，也就是來自事業了。但達英去年的發展勢如破竹，黃友興分紅拿八位數輕輕松松。

　他年底還去了澳門出差，促了一樁正走流程的合作。

　怎麼會突然想尋死呢？

　*

　二院七樓。

　趙理站在休息區角落，面向窗外夜，陷沉默。

　他雖然沉默，但藍牙耳機里有人在說話。

　對方聽趙理低聲匯報完，沒有發火，甚至詭異而開懷地笑了。

　——我早猜到了。

　——趙理，你知道你的問題在哪嗎。

　趙理知道他不用回答，恭敬地低頭聽著。

　——你太低估他了。

　——R.C這兩年的績，你以為是撞大運撞出來的？應氏被他擺一道，現在還沒緩過氣來。他的人早都盯達英了，我去年就提醒過你。

　趙理低聲：“我也不是低估，我……”

　——“小陳總。”

　對面扔了三個字。

　趙理噤聲。

　他了解對面的信息網，但連這種細節都知道，讓他有種被牢牢掌控的可怖。

　的確，趙理是看不上陳牧洲。

　雖然接不多，陳牧洲也極在公開商業場合出現，但想想都知道，R.C這種量的龐然大，誰也無法單獨駕馭，這種二代上位，不過是仗著投了個好胎。

　可只要對R.C稍微了解一點的人，誰不知道陳牧洲十幾歲才被認回，還把自己的親兄長斗了下去，踩著別人頭頂上來的。

　——行了。你答應的事沒，我這邊也不能給你想要的。對嗎？

　趙理連連應下。

　上個月是他夸下海口的，現在出了岔子，這位不懲罰他都算好的了。

　“您說什麼就是……”

　趙理側，換了個姿勢站，話也就卡到了一半。

　一道修長影。

　不知道人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來了多久。

　現在早已過了休息時間，走廊的燈亮度調低，慘白的源投過來，將年輕男人影子拉的很長。

　陳牧洲眉骨生得深，眼瞳像藏在其中般，羽睫微垂時，讓人什麼緒也探不出來。

　但莫名地，讓人有被那道視線擊穿的錯覺。

　仿佛自己跟小丑一樣，被人探個明白。

　趙理活過大半生，在雨腥風中走到如今位置，萬萬沒想到他會下意識起脖頸。

　在一個他瞧不起的年輕人面前。

　雖說是很短的瞬間，弧度也細微。

　可他自己知道。

　惱怒轟然襲來。

　趙理直腰背，冷笑一聲：“陳總大駕臨，來這有什麼事？對達英就這麼上心？”

　陳牧洲欣賞著趙理發怒，姿態閑適，怒氣仿佛能滋養反哺他。

　他看起來很是愉悅。

　“我來看看，趙總能不能得償所愿。”

　趙理：……

　陳牧洲走上前兩步，距離驟然被拉近。

　他抬手，幫趙理正了下歪掉的領口。

　作甚至稱得上輕，還慢悠悠地撣了撣。

　“如果趙總能順利來辦后事，我也可以幫忙介紹最好的殯儀館。”

　有一點，陳牧洲讓人極其不爽。

　他在的地方，場域就是他的。

　徹底、完全的制。

　趙理氣得磨牙，太管都凸起。

　“你——！”

　陳牧洲角那點松淡笑意消逝。他沒說什麼，只是往后退了兩步，抬眼著趙理。

　雖然什麼都沒說，森然之意明晰。

　已然什麼都說了。

　趙理也是明白人，知道現下敗局已定，跟他多周旋本沒有意義，對方早知道他的意圖，擺明了來看笑話的。

　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人總是這樣，就算不占上風，氣勢上也不愿意輸，好像控制住步伐、眼神、肢，就能扳回半局似的。

　陳牧洲垂眸，慢悠悠解開黑金袖扣，松了袖口卷至小臂。

　青筋微凸的有力線條，襯衫勾勒出的廓，從肩至腰，逐漸收窄。

　觀察到這一幕的人暗自思忖。

　嘖，這材。

　是需要先天后天打出黃金配合的，骨架生的太好。

　長玉立站在那里時，影子被拉得很長。

　孤零零的，也帶著極致的優。

　江聿梁此刻在安全的安全門背后，過一條隙無聲地看。

　上來還是有意義的。

　至確定了，之前那個要找黃友興的人，跟這個漂亮男人確實認識。

　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有一種奇怪的覺。

　——很眼。

　就像在哪個夢里見過，似曾相識一樣。

　可吊詭就在這里。

　如果真見過這個人，絕對不會忘記。

　就算在夢里，也不會忘的。

　但話說回來，帥哥都覺得眼。

　江聿梁進行了幾秒自我思想教育，正準備撤，就聽見讓寒直立的聲音。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還有聲音。是另一個看起來像下屬的人。

　“……確定嗎？要從安全通道走？電梯就在前面。”

　他們的位置離安全通道不遠，江聿梁本來不及立刻消失。

　除非……

　江聿梁無言扭頭，看了眼對面的小窗。

　可這里是七樓。

　下去的話，五分鐘直通太平間，中間環節都省了。

　其實沒做什麼虧心事，他們也本不認識，江聿梁也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如擂鼓的心跳聲逐漸重合。

　江聿梁只聽得見一個人的聲音。

　另一個只是靜默。

　直到他們停下。

　一門之隔。

　江聿梁已經無聲撤出了幾步，免得開門時撞到。

　但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忽然改變了主意。

　“算了。電梯。”

　他聲音的質地令人印象深刻，跟外表呈現出截然相反的特質。

　像是沉默流瀉的水銀，又或者飄忽搖曳的篝火，風一過便滅了，靜而淡。

　總之，跟惹眼華的那部分比起來，音要低調的多。

　說完人就離開了。

　腳步聲又逐漸遠離。

　江聿梁無聲地松了口氣。

　*

　特地等了十分鐘，中間又確定了一遍，黃友興狀態穩定、急聯絡人也到病房了，才放心離開七樓。

　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在微信群里給另外倆人報了平安，讓們放心，已經準備回去了。

　周寧回得很快，順道帶來一個讓人無語凝噎的消息。

　高中同學要搞聚會，就在本市，發起人是副班長，讓周寧一定把江聿梁拉過去。

　江聿梁瞬間退出了頁面。

　沒有到跟前的心煩事，就當它沒發生。

　順手點開打車件，被狠狠上了一課。

　前面還有867名乘客在排隊。

　這家是三甲醫院，又在黃金位置的中心，離江邊也近，人多也是正常的。

　江聿梁四下環顧，干脆從醫院大門口穿過輔道，走到偏窄的安全島上。

　安全島橫隔開了馬路與輔道，偶爾會有出租車經過。

　江聿梁決定撞撞運氣。

　巧的是，幾乎剛站定，有輛車牌號眼的轎車，在大路這側緩緩停了下來。

　江聿梁記憶力絕佳，掃了一眼覺得眼，很快記起來。

　這是剛才去江邊時，打的那輛車。

　中年司機摁下車窗，探頭看向，扯著嗓子問：“你不是剛才我載去江邊那個？打不到車哈？”

　對方語氣很熱心。

　江聿梁頓了一秒，勾笑道：“……我很遠，在晴東區，不麻煩了。”

　中年司機擺擺手：“沒關系咯，我肯定比打表便宜，我也要回晴東的。”

　他說著，余偶爾瞟向江聿梁，觀察著的反應。

　似乎陷了沉思。

　中年司機輕咳了兩聲，掩住不自在。

　很快，江聿梁展，笑容懶散：“謝謝了啊，不過不用了，我車也快到了。”

　聽力靈敏，能覺到背后輔道上，有車剛好行駛過來。

　江聿梁側，像模像樣地一攔，熱燦爛：“你好這里——”

　當然不可能是的車。

　作為第867名尊貴的乘客，還在件里且排著呢。

　但看錯車的乘客多了去了，至說明此刻不需要多余的幫助。

　這人不太對，但江聿梁也說不清哪里不對。

　只是覺得，要推掉。

　至于被攔停的無辜車輛，輔道上基本都是醫院出來的私家車，沒有網約車或者的士打這過。

　人家當然不會……

　停……了？

　江聿梁看著自己攔下的庫里南。

　高舉的手和熱笑容一起僵在風中。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評論也會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