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第四醫院
陸祉年站在走廊的盡頭, 醫院慘白的照明燈打在他周圍,愈加顯得他整個人的氣場漠然又冷清。
他靠在醫院墻上,恍若不到墻冰涼的似的, 一不。
滴滴——
尖銳的手機鈴聲猛然響起, 劃破空氣中的凝滯。
陸祉年低下頭,機械地從兜里掏出手機, 到接聽鍵, “喂。”
“你人現在在哪?”
幾乎是電話接通的瞬間,就聽見陸云楓威嚴的聲音,回在空走廊里。
等了十來秒,見沒人說話, 那邊又連聲問道,“你聯系了你秦叔叔,要辦理住院手續?”
秦叔是他媽名下產業的管理者,他媽名下有南川最好的私人醫院,轉院能給云熹更好的治療條件。
聽到陸云楓的質問, 陸祉年臉上沒太多意外,他本來就沒想過這件事能瞞下去。
他低低“嗯”了聲, 算是承認。
“你傷了?”
沒來得及追究陸祉年在閉門思過期間, 私自跑出去的行為, 陸云楓擰著眉問道。
“不是我。”
聲音里淡得一緒也無,仿佛所有生氣被盡數走,陸祉年半闔著眼道, “是云熹。”
……
大致了解完事是如何發生的后, 陸云楓忍著怒氣喊道, “你現在立刻給我回來, 我讓張叔叔去醫院替你。”
“轉院的事也不用你心了, 你繼續給我待在家里好好反省。”
這些話隔著手機屏幕,吼在了陸祉年耳邊。
與此同時,檢查室的門口傳來靜,有護士從里面出來,像在找尋送病人過來的家屬。
后面的話,陸祉年沒能再聽清,他眼睛一瞬不移地盯著檢查室,最后落在了護士的影上。
“好,我會回家反省。”他說。
罕見地,陸祉年什麼也沒反駁,只低聲求了陸云楓一句,“但讓我待到醒來,嗎?”
……
電話掛斷,陸祉年闊步走到在找人的護士面前,問云熹檢查后的基本況。
“上的傷并不嚴重,頭部有傷,況還得住院再觀察幾天。”
“那什麼時候能醒?”
他聲音聽上去有些艱。
“沒什麼大礙的話,應該很快。”
“謝謝。”
道過謝后,陸祉年轉前往樓下繳費,高高瘦瘦的背影鶴立群般混在醫院的人群里。
他忙著排隊,忙著繳費,凡事親力親為。
_
直到第二天上午,云熹才從昏睡中醒來,上的傷口已經全部理過,除了額頭約傳來的鈍痛,并沒有什麼別的問題。
病房里空無一人,摁了下床前的響鈴,來了負責病的護士。
護士推著裝著設備藥品的車走了進來,語氣還算親切,“覺怎麼樣?”
“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面對護士的常規問話,云熹一一認真回答,神安靜,不吵鬧也不喊疼。
只在最后護士準備離開的時候,忽而輕聲問了句,“請問,你知道送我來的那個人現在在哪嗎?”
記得是陸祉年抱著自己來的醫院,秋夜里的冷風和年懷里的滾燙溫度相錯,仿佛發生在今天。
“不好意思,這個我們也不是很清楚。”
說完,護士歉意地笑笑,然后推門而出。
徒留云熹一個人坐在床上,總是安安靜靜的眼睛里,瞧著有些黯淡無。
不相信陸祉年會就這麼拋下離開,可他又確實不在,病房里也確實空空。
大概是生病讓人緒低落,多愁善,云熹著外頭暗沉沉的烏云,沒由來地陷到過往回憶里。
在幾歲的時候,許如煙士作為單親媽媽努力掙錢,沒有時間管,于是的年常是跟外婆待在一起。
可外婆那時候并不喜歡,總覺得是的出生耽誤了自己兒的大好前途,也就不管,寧愿在外和街坊鄰居閑聊,也不回家陪陪孩子。
云熹記得很清楚,那天是仲夏末的午后,天空中下起了暴雨,可屋沉悶得一風也沒有。
電閃雷鳴間,老舊的電風扇早就“咔”地一聲斷了電。
坐在小板凳上,臉上不自覺地出現驚慌的神。
劃破天際的慘白雷電,在小的云熹心里,就像鋒利且著寒的達克利斯之劍。
害怕地想出去找外婆回來,可才出門,就跌在了雨里,耳邊狠狠砸下轟隆雷聲。
“外婆,外婆,你在哪?”
“媽媽——”
彼時云熹年紀尚小,喊了很多人的名字,可是沒有得到任何的應答。
至在那個午后,沒有人回應。
……
這些年沉沉浮浮,以為自己早忘了這件記憶角落里的小事。
可看著開始“噼里啪啦”下著雨的窗外,云熹恍然間明白,其實自己一直在那個沉悶午后溺著水。
忘不掉,也釋懷不了。
視線從窗外移至病房,最后落在床前并沒有人坐的陪護椅上。
他會不會也忘了自己?
毫無靜的手機,以及遲遲沒有回應的對話框,門忽然間被推開。
滿室的風雨仿佛在此一推中靜止了下來。
……
瞧見半開的門里混進張悉的側臉,云熹不住小聲問了句,“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不好意思,沒來得及看。”
是真的沒來得及,他一整個上午都在跟私人醫院的一聲通病,力求能在云熹轉院后得到最妥帖完善的照顧。
沒來得及啊,云熹點了下頭。
說不上委屈但又總有些失落在心頭。
微微垂著眼,可當冷不丁看見陸祉年左臂上寸長的痕時,眉心又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語氣里是自己都沒能發覺的在意,“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那道痕分明是昨天的,足足過了一晚,卻沒理過。
陸祉年隨口敷衍了句,“忘了。”
轉而認真看向額頭問道,“你呢,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太舒服的地方?”
云熹搖頭,“我沒事。”
“沒事就好。”
反正等到了私人醫院,醫生會再給來次全面且細致的個人檢查。
見云熹已無大礙,陸祉年倏而開口說了句,“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答應過陸云楓的。
云熹一醒,他就回家自省。
“你——”
云熹吐出半個音節,卻又在陸祉年回頭的時候,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知該說些什麼,說些什麼來挽留。
“你很急著走嗎?”
明明沒有立場,還是這麼問了。
陸祉年轉頭的幅度小了些,可最終還是輕飄飄說了句,“有事,就不陪你了。”
說完,轉離開。
背影利落又干脆。
云熹沒再說話,只覺得將將升騰起的心,又隨著屋外金烏,一路西沉。
……
住院的消息不知道怎麼就傳了出去,兩天,陸陸續續有同學來醫院看云熹。
比較出乎意料的有兩位,齊盛和李宇航。
齊盛每天不到放學時間,就會準時出現在云熹病房外,他從不進來,但每回都會在病房門口放上籃新鮮水果。
李宇航是班上同學,不過他們集很,僅有的一次還是英語老師讓自己給他輔導英語。
所以他能來,云熹還驚訝。
李宇航并不是空手來的,除了看病人的必備選項果籃外,他還抱了很大束花。
雅致的香水百合,散發著好聞的氣味,自他進門,云熹就聞到了。
可看到花時,并沒有太大的驚喜,只是微微一愣,腦海里晃過某張悉的臉。
……
回過神后,云熹笑了笑,“謝謝你,但沒必要這麼破費的。”
李宇航有些地了后腦勺,“我覺得這不算破費。”
“還沒來得及謝謝你之前幫我補英語呢。”
云熹搖了搖頭,覺得這不算什麼,不過是老師吩咐下,正常的同學誼罷了。
可再抬頭時,忽然聽李宇航鼓起勇氣又說了句,“你,你以后還有時間嗎,能繼續幫我補英語嗎,我可以讓我媽給你開工資的。”
……
陸祉年站在病房門外,聽見的就是這麼句話。
沒等云熹開口,他手叩了下并沒有關的門,清脆的聲響一下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力。
“你是誰?”
李宇航腦子一懵,愣是沒認出站在門口的是,在一中和附中都是赫赫有名的陸祉年。
陸祉年沒看他,先掃了眼抿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云熹,不咸不淡地說了句,“給補數學的人。”
李宇航似是不解,眼中流出迷茫。
陸祉年倒也不介意,耐著子再重復了遍,“
我每天放學后給補數學,所以可能沒時間給你補英語。”
“是這樣嗎?”
李宇航不甘心地朝云熹確認道。
云熹頷首,面上掛著淺淺層愧疚 “不好意思,我確實沒時間。”
……
李宇航走后,病房里頓時只剩下云熹和陸祉年兩個人。
云熹沒再開口,臉著窗外,沉默了起來。
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不愿意先說話,或者說,覺得自己并不喜歡陸祉年這個揮之即來的態度。
他好像從來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今天的出現就是這樣,上次的離開也是這樣。
“怎麼不理我?”
偏這時,病房里響起陸祉年疏冷嗓音。
云熹鼻子忽然一酸,不控地說了句,“那你怎麼今天才來看我?”
說完,卻又覺得不合適,趕忙找補了句,“別的同學,連齊盛前兩天都來過了。”
你為什麼才來呢?
為什麼過了這麼久后才來呢?
說不清道不明,甚至毫無道理可言的委屈倏然就涌上了云熹心頭。
病房里沉默了好一會兒,房間里安靜得只有兩人輕輕的呼吸聲。
“不是今天才來。”
忽然,陸祉年無聲地嘆了口氣,“每一天我都在。”
作者有話說:
修了下,為我昨天的錯別字懺悔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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