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帶著暗諷的“贊”，沾了些窗外雨水的曖昧。

　程安之仿佛拿到點什麼，故作輕描淡寫："只去一年，寒假你可以去看我。"

　"……"

　沒皮沒臉的時候，就還是過去那個程安之。

　"你什麼時候學會煙了？"程安之上車就聞到煙味，這才找到機會問。

　紀司北把煙盒遞給："要嗎？"

　程安之眼中出迷，抿看向他。

　從前一起去熱鬧的場合玩，但凡男生們開始煙，他總會拉去聞不到煙味的地方。

　他不太干涉的私好，可態度明確，酒可以小酌，煙沒必要沾。

　紀司北指尖敲擊煙盒，沒有溫度的笑容劃開在角，"我還以為程老師會呢，程老師現在總是出其不意。"

　他一般會在程安之格外嚴肅安靜的狀態下程老師，這樣的狀態實在太，他一共也沒過幾次。

　這個稱呼聽的程安之嚨口一，有些不甘示弱，朝他攤開手心。

　紀司北取出一支煙放在掌心。

　"火。"嫻地把煙含進里。

　紀司北皺起眉頭，打火機握在另一側掌心，沒抬起來。

　程安之繼續擺出老練做派，"我不慣這個牌子。"說完把煙扔回他上。

　紀司北拾起來，重新遞到邊，另一只手按下打火機，把火送過去，灼灼看著眼睛。

　程安之微微瞇起眼，沒遲疑，沒嗆嗓，吞吐一口，一縷煙霧薄薄噴出。

　"不信？我是真的會。"的笑容沾了些冷淡的挑釁。

　紀司北沉下一雙眼睛，兀自了煙出來，想點。

　"我現在不想，別浪費。"程安之把點燃的這支送到他邊。

　紀司北接過去，在巾上熄滅。煙灰暈開，潔白中沾了污穢。

　他微低著頭，細長的手指擺弄巾紙邊緣，沉浸在淡淡的矛盾中。

　"誰讓你說我沒有新把戲的。"程安之決定不逗他了，再也撐不住，猛咳起來，邊咳邊開玩笑："程老師最近報了表演課大師班。"

　紀司北轉過頭看，神冷毅，并不覺得這個“把戲”有趣。

　程安之起了玩心，拿了支煙遞給他，“沒見過你煙，給我看看？”

　紀司北跟對視足足十秒，聽了十秒的雨聲，看了十秒的眼睛。

　終于，角釋然地揚了揚，他接過了這支煙。

　男人慵懶靠在椅背上，薄含住香煙，打火機輕盈按下，單手點燃，煙霧很快籠住他半張臉。

　舉手投足盡是倜儻的風流，卻不失做戲分。

　程安之同樣到陌生。

　他掉半，回頭看：“還滿意嗎？”

　程安之忽然笑了，笑他們像兩個稚的大孩，笑他太乖，竟聽話照做。

　“滿意。”拿走他剩下的半煙，到他微涼的指尖，換一只手握住，按在他的上。

　力度不大，但不肯放。只是握著他指尖。

　紀司北低頭看的指甲，甲面上是手繪圖案，看不清畫的是什麼，只能確認是喜歡的。

　他輕輕剝離的手，“不早了，你上去吧。”

　-

　程安之進門走到窗邊，樓下的邁赫已經開走。

　這夜睡得很沉，以為會夢到爸爸，卻沒有。

　黎明時做第二個夢，站在程家的院子里，紀司北和另一個孩一起牽著手經過，那孩的臉很模糊。

　醒來悵然若失地看著一夜未關的臺燈，對現實和過去的時間線產生模糊。

　打開屜，從舊錢夾里翻出和爸爸的合照，出來，在下面的是另一張照片——

　跟紀司北的合照。

　“爸爸，我想找回過去那個勇敢的安之。如果我跟紀司北在一塊兒，讓你不高興了，你就托夢給我，好嗎？如果沒有夢到你，那我就在當你在祝福我。” 輕聲說。

　-

　來之科技新品發布會結束后，紀司北照例接訪問。

　幾個切題的問題之后，記者又把注意力轉向他的私生活。

　他一如既往送給兩個字——單。

　老太太關掉iPad上的發布會直播，問一旁的紀風荷：“顧家那丫頭他當真看不上？”

　紀風荷笑笑：“要是能看上，許多年前就看上了。”

　“許多年前不是被安之給截胡了嘛，如今安之人都不知道在哪兒，也不知道這小子還執念個什麼勁。”

　“安之在瀾城。”紀風荷沒想到老太太心里也認定紀司北掛念舊，又說道：“兩個孩子見過面了。”

　“回瀾城了？倆人見過面了？”老太太語氣略顯激。

　紀風荷點點頭：“是，應該不止見過一次。”

　老太太一聽，直嘆氣。

　程安之討喜，一早就屬意做孫媳婦，沒承想倆小孩在一起沒多久就分手了，外孫紀司北還為此消沉了好一段時間。

　“當初倆人多好啊，后來分手，多半還是程家變故的影響，我瞧司北那會兒傷的深的，到底破鏡難重圓吶。”

　紀風荷淡笑道：“那會兒小，很多事過幾年再看，興許也沒那麼嚴重。孩子們的事就由他們自己去吧。”

　“不如，下周你生日宴，請安之過來玩兒吧。”老太太忽然提議道。

　“您確定？”

　“旁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的意思。”老太太起了，朝紀風荷遞了個眼，“既然司北眼高，誰家的姑娘也瞧不上，那這一回，咱們就拿出點兒態度，這樣也就不算我們司北再吊著他們胃口。”

　紀風荷五十歲生日宴，是紀家近日來的重頭戲，賓客多半存了私心，單矜貴的紀司北是他們眼中的獵。

　而程安之便是紀家的“態度”。

　紀風荷會了老太太的意，笑容溫雅，“我這就去邀請。”

　-

　程安之“一戰名”后，本來定下跟合作的幾個客戶都退了。

　說背后是紀和梁，那兩位都不是好得罪的。又如此耍子，那吃虧的肯定會是甲方。

　同事安道：“合作過的客戶都知道你的口碑，不想跟你合作是他們目短淺。”

　程安之正要接話，同事又開玩笑問：“所以你到底是跟梁還是紀啊？要是梁，那可就太刺激了，他婚禮還是你策劃的。”

　一眾同事科打諢，忽然間，程安之覺得跟這份工作的緣分或許就這樣到頭了。

　周末跟辜雨一起回了趟蘇城，耿慧潔陪程安之去墓園看程文卿。

　程安之告訴爸爸將要實現去歐洲深造的夢想，又說，兢兢業業工作了兩年半，靠著自己的努力存夠了學費，希爸爸在天之靈可以為到驕傲。

　回家路上，跟耿慧潔說，決定辭職了。

　耿慧潔向來尊重的決定，問：“出國之前，還有小半年的空檔，打算做點什麼？”

　程安之說，提升提升語言，去朋友的工作室打磨一下專業，以及，彌補那個曾被傷害的紀司北。

　-

　今天的東大會上，代表紀家勢力的幾個“老古董”存心讓紀司北下不來臺，導致是否執行新戰略部署的決策仍舊高懸。

　回辦公室的路上，心氣不順的紀司北打翻了一個咖啡杯，襯袖口沾了污漬。

　助理和書換眼神，老板一向沉靜老練，很發這麼大的脾氣，現在怎麼辦？

　“啊對了，有位自稱是紀總學妹的程小姐還等在辦公室里，你快去知會今天先走吧，別撞槍口上了。”書說。

　助理：“哪個程？工程的程？”

　“對。”

　助理笑：“那沒事，這位跟咱們老板關系匪淺，老板肯定不會對發脾氣。”

　紀司北進辦公室的時候，程安之正坐在地毯上畫畫。

　捧著iPad，電容筆在類紙上發出沙沙聲響。

　“你怎麼來了？”紀司北輕蹙眉心。

　程安之抬起頭：“外面傳我背景深，甩大牌，現在丟了工作，想來紀總這兒謀個差事。”

　穿一件淺草綠的薄，戴一頂黑南瓜帽，化了淡妝，很自然，淺淺的橘紅只為增加氣。

　紀司北沒工夫跟閑扯，打電話讓助理再送進來一杯咖啡，隨后投到繁忙的工作當中。

　程安之繼續占據著沙發，安靜、沉浸，像過去每一個去風荷大廈小坐的日子。

　黃昏悄然而至，綺麗的云霞懸在天邊，紅霞給窗外灰的建筑鍍上一層溫。

　紀司北接到一通電話，要外出參加一個必要的聚會。

　一刻鐘后，他起往門口走，經過程安之時，他輕描淡寫：“你自便。”

　程安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應答。

　次日一早，紀司北進辦公室，昨日程安之坐著的那個位置空空如也。

　他愣了一秒鐘，回想昨日的形，竟不象。

　緩慢去到辦公桌前，一低頭，桌面上放著一張素描頭像，畫的是他昨天的樣子。

　最小的細節，準到了他襯袖口的咖啡污漬。

　多年過去，畫工進不，保留了強烈的個人風格，筆上更加松弛靈。

　紀司北隨即打電話把書進來，問今天的工作安排。

　書匯報完畢后，他隨口說：“今天別讓任何人進我辦公室。”

　“包括程小姐嗎？”書問。

　“為什麼不包括？”他皺眉。

　書微微垂下眼角：“我們都以為……”

　悄悄又抬眼，言又止。

　“好的老板。”乖巧退出去。

　紀司北把素描塞進屜里，打開工作郵箱。

　這時書又敲門進來，“老板，那個……程小姐來了，給您帶了咖啡。”

　“不見。”

　“那咖啡呢？”

　“讓自己喝。”

　話音未落，程安之提著咖啡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把咖啡放在紀司北的桌上，logo顯示，這是他們倆曾經鐘的某家咖啡店。

　“早～”程安之門路去到會客區。

　“老板，怎麼辦？”書問發怔的紀司北。

　紀司北回神，“我自己理。”說罷坐回辦公椅，隔著七八米的距離端視這個又要借他地盤畫畫的人。

　今天不再穿綠，穿一條米白羊絨，配一副櫻桃耳環。

　什麼時候打耳了？

　程安之沒看紀司北，但聲音果斷又干脆：“怕疼，沒敢打耳，這是耳夾式的。”

　“……”

　第三天清晨，書進來匯報工作安排。

　紀司北指著空空的沙發，“添幾個抱枕。”

　-

　幾天后，紀風荷的生日宴如期舉行。

　程安之到場時，有賓客正在向紀司北引薦漂亮孩。

　他穿米襯、休閑西和白球鞋，裝扮并不隆重，但顯得格外年輕。

　他站在人堆里，姿態謙遜，眼神卻疏離。

　顧斯宜適時地湊到程安之耳邊：“老太太喊你來做擋箭牌呢，你還不趕去替司北解解圍，你瞧他都煩什麼樣兒了。”

　程安之哪兒能聽不懂顧斯宜這話的涵，故作迷惘地嘆口氣道：“哎，哪有前友做擋箭牌的道理，算了，我還是先去試試吧。”

　去的路上，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發出去。

　人站在紀司北面前時，十分勇氣抓住了七分。

　當著賓客和紀家一眾親戚的面，程安之優雅地朝紀司北出的手：“我回來了。”

　還有后半句臺詞，為了完老太太和紀風荷心中的“使命”而設定，也為了的真心。

　可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云淡風輕的紀司北就迎上來，當著所有人的面，虛虛抱住，“歡迎回來。”

　久違的懷抱不真實，也不切實際。

　直到生日宴結束，紀司北才得空看到程安之發給他的那條短信——

　“紀司北，待會兒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能潑我冷水，私下里你再記恨我，臺面上也得給我撐足面子，不然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竟然是如此沒有殺傷力的威脅……

　口氣倒是的，一貫的驕橫霸道………

　如今的程安之這麼沒有底氣？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