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下雨了,古老的氣息愈發濃厚。

　程安之點了一壺茶，坐在能看山的窗邊發呆。

　青山白霧，茶香縈繞,拍下一張照片發給耿慧潔,當是報平安。

　后來又發了條朋友圈,說當地太適合寫生，希畫師朋友們都有機會來這里采風。

　紀司北把這條朋友圈的四張配圖來回看了七八遍。做好心理建設后，點贊并評論：【學姐在這里待多久？】

　程安之看到這條評論后，剛想回復,發現這條評論被小南自己刪除了。

　紀司北不了自己學姐，刪掉評論后點開跟的對話框，直接問：【你什麼時候回瀾城？】

　程安之：【我從南城直接回蘇城,暫時不去瀾城。】

　畫畫的小南沒有再說話。

　程安之覺得蹊蹺，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紀司北把手機扔給助理，你回吧。

　他給蜥蜴喂食后,換了件襯離去。

　他下午要出席合作方的活，晚上紀風荷約他去挑新家，他仍覺得不夠忙,中午讓書安排了和公司兩位高層的私人飯局。

　飯局定在風荷大廈十九樓的餐廳，他不需要開車,出了來之科技,對面就是風荷大廈。

　過馬路的時候，紀司北融進午休出來覓食的上班族中,有來之的員工認出他,跟他一起走斑馬線時變得格外安靜。

　到了馬路對面，紀司北客氣跟同事道別后快步進了風荷大廈。高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后，姿態像短暫世又出塵的局外人。

　同事開始議論——

　風荷明明就是紀家的產業,我們來之干嘛不征用做寫字樓。

　紀總有個唄，能自立門戶，干嘛要依靠家里啊。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紀總是紀家的外孫，紀風荷士又沒有野心，這些年沒在紀家掌權，所以紀老先生去世之后，他們母子沒有什麼話語權的。

　紀家早就不如從前了，斗個什麼勁啊。紀總再積累幾年資本，把公司部紀家的勢力剔除干凈，說不定紀家以后還要仰仗他呢。

　說到這個，你們有沒有聽說紀澤安的事……

　-

　包間里氣氛凝重，兩位高層討論一番紀澤安近日的向后，等待紀司北拿主意。

　紀澤安的父親，也就是紀司北的舅舅，是個擔不起大事，只懂得貪富貴的浪老爺。紀老爺子一早看出兒子不中用，便把培養接班人的心思都放在紀澤安上。

　紀澤安還算爭氣，有那麼點做生意的天賦，可他明有余謀略不足，紀家的大梁落到他上，他挑的歪歪扭扭，只能說尚且能保全紀家的門臉。

　近一兩年，紀澤安把心思放在了攏資源上，結了不像顧家這種權力邊緣的政界末流。他一心想撮合紀司北和顧斯宜，正是為了鞏固和顧家的關系。

　最近他又打起來之科技的主意。紀家手握來之百分之二十的權，但隨著來之迅速發展壯大，他手里的份被稀釋，他開始不滿足。

　方才來之幾個員工談論的，正是紀澤安跟來之科技某位高管之間的桃傳聞。

　紀司北沒幾下筷子，不停把玩手邊一張印花紙巾，聽到煩悶，將紙巾進茶杯里，看著潔白的絹紙像花一張綻放，他又惡作劇般地把食盤里做裝飾的櫻桃丟了進去。

　-

　民宿老板送過來一碟新鮮櫻桃，程安之正在畫水彩，隨手調了一筆櫻桃紅落在畫面上。

　畫畫的小南回復消息：【定格七月有一個概念展，學姐不參加嗎？】

　原來是為了打聽這個，程安之消除疑，說：【我不是定格的簽約畫師，上次參展實屬偶然。】

　畫畫的小南：【那學姐深造回來后，會加定格嗎？】

　要去留學的事沒有幾個人知道，程安之疑心又起，問：【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深造？】

　-

　小助理慌張捂住心口，完蛋，要暴了！

　紀司北外出馬上就要回來了，他急的在辦公室里跳腳。

　慌中，他想起一茬——

　有一天，紀司北的電腦桌面停在瀾城一間留學機構的主頁，主頁上有跟相關的歐洲院校介紹。

　他憑印象試著搜索了一下那個培訓機構的名字，功搜出來后，他立刻打電話過去詢問是否有程安之這個學生。

　確認后，他大呼自己機智，放心大膽地回復程安之：【有同學跟學姐通過同一家機構申請學校哦，所以聽說了學姐拿到offer的好消息！恭喜學姐啦！】

　這時紀司北走進辦公室，看見助理劫后余生的神，蹙眉問：你又怎麼了？

　小助理當即把剛剛發生的事繪聲繪地講給紀司北聽，等待他夸贊自己力挽狂瀾的機智。

　紀司北沉著臉聽完后，冷笑問他：都畢業多年了，你哪個同學能認識？

　果不其然，程安之又問：【我畢業很多年了，你的同學認識我？】

　不是自認是機靈鬼嗎？紀司北把手機塞回助理的手里，你好好想想怎麼回！

　老板，你幫幫我唄，一旦掉馬，尷尬的是你啊。助理半帶威脅道。

　……

　紀司北焦躁地走到窗邊，送給明的蜥蜴一個凌厲的眼神。

　小家伙像能看懂似的，挪開，頭扭向另一邊。

　-

　一碟櫻桃吃完，“畫畫的小南”回復了。

　他說：【學姐的照片和作品一直在學院的公告欄里，院的同學沒有不認識你的！】

　竟然又對上了……

　程安之在怪異的緒中，約察覺到一些異樣。決定先冷著小南學弟一段時間，靜觀其變。

　畫完這張水彩后，把畫作送給民宿老板，作為他饋贈櫻桃的答謝。

　那你落個款吧。老板笑瞇瞇的。

　寫上安之兩個字后，老板笑稱：既來之則安之，好名字。

　莞爾一笑，收起水彩筆，裝盒的時候在筆盒里看到刻著跟紀司北名字的舊鋼筆。

　是那天耿未無意中看到這支鋼筆，又隨手放進的筆盒里的。

　紀司北，北，小南……

　這麼一聯想，代紀司北的臉去用小南的口吻說話，程安之立刻起了一皮疙瘩。

　又忽然想到也曾用小號去探紀司北口風的事，酸甜的像櫻桃蔓延進心里。

　苦追紀司北一年也沒有進展時，程安之產生了多種懷疑——

　他不喜歡這個類型？

　他是社恐？

　他悶？

　于是，心生一計——裝匿名學妹試探他的心思。

　想知道，不見面，純網聊，他是不是能多說幾句話。

　聽班上的生說，有些男孩子就是三次元安靜如樹懶，二次元活躍如野狗。

　一開始弄了個微信小號，可紀司北好多天都沒有通過，沒轍了，去辦了張新的電話卡，發短信給他。

　第一天。

　程安之：【請問你是計算機學院的紀司北學長嗎？】

　紀司北：【你是？】

　程安之：【我是大二的，前天去旁聽薛教授的課，看到學長給他做助教，又細致又專業，人長得還帥，所以對學長的印象好深刻。】

　紀司北沒回。

　OK，明失敗。

　第二天。

　程安之：【學長，有個專業問題想請教你一下，可以嗎？】

　紀司北：【說。】

　程安之：【我拍了照片詳細說明，我們加個微信唄？】

　紀司北：【發彩信。】

　程安之只好發彩信給他。

　紀司北看完后回復：【藍那本專業書，第49頁。下次再問這種基礎問題我不會回。】

　……

　裝學習的學妹套近乎，也行不通。

　第三天。

　程安之：【學長，聽說有個大一的小學妹在追你，學院的，人很可，你會答應嗎？】

　紀司北：【在忙。】

　……

　到了傍晚。

　程安之：【學長忙完了嗎？】

　紀司北：【問八卦不回。】

　……

　到了深夜。

　程安之：【那學長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紀司北隔天早上才回：【困。晚上一般不跟人閑聊。】

　第七天。

　程安之：【學長你是不是不喜歡生？】

　紀司北：【。。。】

　第八天。

　程安之：【今天路過學院，看到程安之的作品被選中參展了，學長覺得的畫怎麼樣？】

　紀司北：【還沒看。】

　程安之：【畫的是你。】

　紀司北：【哦。】

　分的程安之累了，手機扔在一邊，趴在展會做訪客登記的桌子上長嘆一口氣。

　就在這時，桌面突然被人輕輕敲擊一下。抬起頭來，紀司北高大的影遮住了眼前所有的芒。

　他逆著，英俊的廓清晰卻失真。

　程安之看不清他的表，有些恍惚，也有些茫然，輕聲哼一下，你來做什麼？

　紀司北不答話，拿起面前的筆和本子，登記上自己的信息，問：我可以進去了嗎？

　可以。程安之倏地站起來，我來給你做引導。

　紀司北閑庭信步地走在前面，忽然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叮——

　程安之的短信提示音響了一下。

　只是一次，萬一是巧合……

　所以紀司北又編輯了一條，趕在程安之調整手機聲音模式之前，讓的手機傳出第二個叮。

　然后，是第三聲“叮”。

　程安之背過去，點開收件箱。

　紀司北：【程】

　紀司北：【安】

　紀司北：【之】

　三條短信連起來是的名字。

　程安之。紀司北靠近，抓住躲閃的目，玩心這麼重嗎？非要給自己虛構個競爭對手出來？

　程安之冷哼一聲，迎上他深邃的目，玩了我剛好死心。

　紀司北努努：行吧，那下回你好好演，爭取不掉馬。

　下回我肯定好好演。程安之小緒上頭，轉就要走。

　紀司北拉住的袖子：你這引導員也太不稱職了。

　程安之順勢拉住他的手，將他扯到自己那張畫前面，喏，你只看這一張就行了，你來不就是為了看我的畫嘛，需要我講解嗎？需要的話你吱聲。

　……

　兩人在紀司北的畫像前站定，各自安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后，紀司北把手機拿出來，當著程安之的面又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出去。

　程安之手機一震，點開看——

　紀司北：【去看過展了，程安之畫的很好。】

　程安之也當著他的面回：【這麼優秀，學長真的不考慮嗎？】

　還有課，先走了。紀司北拍一下程安之的后腦勺，大步離去。

　……

　程安之突發奇想，點進畫畫的小南的朋友圈，他十分鐘前剛更新了一條狀態。

　他發了九宮格的畫，大贊某畫師一番。

　如果真的是紀司北……

　那這演的也太好了吧！

　-

　助理問紀司北：老板，你怎麼知道學校里還保留著的作品啊，你不是很回T大嗎？

　八卦。紀司北看完他剛發的朋友圈后，問：跟定格那邊的合作，現在是誰負責？

　品牌部經理。

　紀司北想了想，說：換你來吧。

　助理聰明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轉了一圈，說：老板，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什麼了？紀司北有時候好煩這家伙的故作聰明。

　我去慫恿靳總，讓安之學姐出作品參加夏季概念展！

　……

　老板……這種作……還可以嗎？紀司北無語的狀態讓小助理遲疑了。

　紀司北崩著，仰面靠在椅背上，問他：你這麼會，為什麼還沒有朋友？

　誰說我沒有朋友的？老板你也太不關心我的私生活了。

　……紀司北指了指辦公室的門，今天是周五，提前放你一個小時假，早點回去陪朋友吧。

　助理走后，偌大的辦公室陷短暫的靜謐狀態。

　紀司北留意到會客區的茶幾上多了個鮮花瓶，走近一看，是曼塔玫瑰、白馬蹄蓮和噴泉草。

　他認識很多花草并知道它們的名字，這要歸功于程安之。

　過去程安之經常買各種新鮮花朵和綠植，作為練習畫彩的靜。

　紀司北再次點開程安之的朋友圈，的背景圖用的是曾經拍下來的程家的院子，那里曾擺放著的畫架。

　-

　雨停了之后，晚霞格外絢麗。

　程安之和驢友去附近的山頂看了場日落。

　藍黑的夜吞噬掉最后一抹霞時，“畫畫的小南”發來一張圖片，是浸染在夕中的T大圖書館。

　程安之見他沒有文字描述，便回了個表包。

　片刻后，畫畫的小南說：【請問你是學院的程安之學妹嗎？】

　往事重現，程安之心里一咯噔，順著他的話回：【你是？】

　畫畫的小南：【我是計算機學院的學長，昨天在圖書管門口看見你，覺得你好特別，請問可以跟你個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