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之跟紀司北回到病房時,程靜之和徐清宴雙雙不見蹤影。

　紀司北的航班兩個小時后起飛，他陪程安之吃完午飯后，便要啟程。

　出院那天我來接你。他走時說。

　程安之推辭：別飛來飛去的了，我跟清宴一起回去。

　紀司北不說話,微微漾起角看。

　好吧,我等你。程安之乖巧一笑。

　紀司北走后沒多久，程靜之的母親林雙提著一袋水果進門。

　安之,我出電梯時看到一個人,很像紀司北,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林雙的語氣略有猶疑。

　程安之點點頭：是他,他來看我。

　你們倆和好了？林雙輕微蹙眉。

　算是吧……

　安之你想清楚了。林雙背過去削水果。

　留在這個世上的親人就這麼幾位了,程安之知道他們人人都很關心自己。

　輕輕嗯一聲：我會的。

　大伯這幾天怎麼樣？又問。

　不太好，主治醫師希他住院,可是他不肯,回頭你也去勸勸他。

　程安之斂眸，伯母辛苦了,等過幾天出院,我來找大伯好好聊聊。

　你說咱們家怎麼就這麼……林雙嘆氣，抹了抹眼角,轉過來,安之,你自己要好好的。別再沾染那些權貴,一輩子平平順順的就好。

　好。

　程靜之走進門，瞥見媽媽又紅了眼睛,無奈坐在窗邊發起呆來。

　程安之逗：又跟清宴吵架了？

　我可沒這個閑工夫。

　林雙問程安之：你說的是當年給你爸爸做康復治療的，徐醫生家的那孩子？

　對。

　他也來看你了？大老遠的，真是有心了。林雙又道,這孩子很不錯的，一表人才，格也好。其實安之你也可以考慮考慮他，多給自己一個選擇。我記得他那會兒對你非常好。

　得了吧，他花著呢，可別耽誤我們安之了。程靜之反駁道。

　林雙白了程靜之一眼，說的好像你沒換過幾個男朋友似的，年輕的時候多一點嘗試，沒什麼不好。

　又把話題轉回程安之上，看著：老圍著一棵樹轉，連影都是相似的，有什麼意思？

　下午林雙離開之后，程安之對程靜之說：伯母好像不希我跟紀司北在一起。

　程靜之不以為意道：爺爺出事后，咱們家發生這麼大的變故，跟我爸一直心有余悸，他們忌諱紀家跟那些達顯貴來往切。你聽著就好，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

　程安之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

　幾天后，程安之恢復良好，提前出院。和徐清宴一起返回瀾城。

　在登機口時，徐清宴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程安之問他：昨晚沒睡好嗎？

　徐清宴了個懶腰，睡得很好，就是有點累。

　程安之瞇著眼審視他：大哥，我懷疑你在開車。

　徐清宴戴上墨鏡，遮住眼睛里的疲憊，不做多解釋。

　靠……程安之朝他抱一下拳，佩服佩服。

　話落，心里一咯噔。昨晚程靜之一夜未歸，早上回家，面對林雙的責問，聲稱在公司加班，可瞧著并不像是加班之后的疲態，反倒整個人神采奕奕。

　徐清宴，你不會跟我姐……

　沒有，怎麼可能，你想什麼呢……三連否定。

　措辭和程靜之如出一轍。

　程安之出狐疑目。

　拿出手機，發消息給紀司北：【你有沒有覺得靜之跟清宴之間有點怪。】

　-

　紀司北收到程安之的消息時，公司的財務經理和法律顧問剛從辦公室離開。

　他匆匆看了一眼消息容后，沒顧得上回復，即刻打電話給紀澤安。

　紀澤安的桃事件牽扯出他一大堆爛糟事，除了糜爛的私生活，紀司北查到他私人有一筆巨額欠款，款項金額超出了他手中所有私產的總值。

　且上面顯示，他已逾期多日未還。

　霓虹初上，暮餐廳。

　紀司北空等一個小時之后，紀澤安發消息說他不來了。

　他只好請主廚換了菜，又約了紀澤安的太太。

　紀澤安的太太姜茉很快趕到，穿一條黑長，戴復古珍珠耳環，氣場和姿態不輸給紀澤安任何一任緋聞友。

　姜茉很自律，為了保持材，很吃晚飯。落座，看見滿桌都是低脂食，優雅地對紀司北說：有心了。

　上回送過去的禮，表嫂可還滿意。紀司北沒什麼胃口，說話的時候小銀勺不停撥弄白瓷碟里的魚子醬。

　我很喜歡。姜茉看了看他的襯袖口，那里有一道淺淺的鋼筆印跡。

　知道他寫字一直用鋼筆，還留著一只前任送的鋼筆。還喜歡他的前友程安之，覺得比顧斯宜討喜多了。

　喜歡就好。

　姜茉莞爾一笑：我這個人是個直子，有話我就直說了。這次事的理結果我很滿意，讓你費心了。

　表嫂客氣了，我今天請你吃飯，不是來跟你邀功的。是有一件事，我本想找表哥相商，可是他一直躲著我，但是事急，我覺得有必要讓你先知曉，代為轉達。紀司北取出側的紙袋，遞到姜茉面前。

　姜茉打開一看，當場變。

　我就知道他遲早要把紀家敗……良久之后，姜茉開始低聲泣。

　表嫂，事已至此，我們得先想解決辦法。老太太如今年紀大了，舅舅又高，我不想讓長輩們跟著心。紀司北言辭懇切。

　姜茉急急抬起頭：司北，你有解決辦法對不對？你愿意幫澤安，對嗎？

　紀司北抿淺笑一下，隨后眼尾涌上一抹冷淡，表嫂，紀家的生意我從來不摻合。外公走后，為了家族和睦，我跟我媽主放棄所有權分割，僅僅只要了現在紀家的宅子，可如今表哥了來之科技什麼心思，你我心知肚明。

　他點到為止，話說完，松了手上的小銀勺，松弛地抱著胳膊靠在椅背上。

　姜茉看著他深潭一般的眼眸，他竹在的氣勢讓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心中清楚，紀家對他們母子多有虧欠，紀澤安這次又理虧在前。他若要心甘愿的幫忙，那只有一個理由。

　輕聲問道：司北，你想收回權，對嗎？

　是。紀司北坦坦，當場拿出一份權認購書，與其讓表哥靠來之的歪腦筋去填他的窟窿，不如讓事變得簡單一點。我要權，紀家拿錢退出，財務和法務已經幫你們清算過，這筆錢到手，你們不僅能還清欠款，還能有不結余。

　可是……

　可是來之科技未來不可限量對嗎？紀司北清淺笑道：但來之只有清除障礙，前景才會更廣闊。煩請表嫂回去好好勸勸表哥。

　-

　落地后，程安之打開手機，紀司北沒有任何回復。

　心里嘆氣，行吧，以他如今的份，他只可能比從前忙上百倍。

　程安之跟徐清宴告別后，打車回到租的房子。快到家時，給自己點了份外賣。

　簡樂悠不在，屋子里一片漆黑。有點累，腳踝也疼，只開了一盞廊燈，呆呆地坐在鞋柜旁的地板上等外賣。

　這幾年有很多這樣的時刻，孤獨、無解、漫長……

　總是在這種時候想起從前的時。

　想每一次放學回家大聲著爺爺，乖巧等著爸爸。有時候和靜之一起進門，伯母會嗔怪著數落跟靜之的嘰嘰喳喳，慧姨會催促們趕洗完手去吃水果和點心。

　后來，家里多了個妹妹，每次回家，一定在第一時間去未未乎乎的小臉……

　那時候，爸爸每晚都會跟在餐桌上聊天，他們聊學、電影、旅行，甚至是……

　程安之撐著腦袋，視線漸漸模糊。

　-

　紀司北從暮離開后，打開手機查看他跟程安之的共定位，發現已經回了瀾城。

　他這才想起他忙到忘了回復的消息，確認的位置后，急忙開車趕過去。

　車子經過T大時，他瞥見一個背畫板的孩站在校門口等人。想起有一回，程安之在電影院門口等了他兩個小時，等他趕到，電影都散場了。

　那是他出國前夕，各種事堆在手上，總也沒有時間陪。

　那天他趕到后，等的都犯困了，卻沒有半點怨言，還打著哈欠跟他說：只好看夜場了。

　……

　電梯門打開，紀司北踏進燈昏暗的樓道，一道從某一戶里出來，打在地板上，像一道指引。

　紀司北悄聲靠近，想給程安之一個驚喜。一轉彎，看見抱著膝蓋坐在門口的地板上，腳邊還堆著一個外賣紙袋。

　好像坐了很久，神思是離的，與在他面前的鮮活明朗，呈現兩個極端。

　沒有哭，姿態卻比痛苦更讓人覺得傷。

　直到紀司北緩緩走到面前，程安之才發現門口來了人。

　猛然從地上站起來，笑意立刻堆滿臉，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紀司北猜到突然起會頭暈，一把扶住的肩膀，問：剛剛在想什麼？

　在想自己是個傻子，我竟然點錯了外賣。程安之的緒離的很快，沒事人一樣提著外賣紙袋自嘲，我是想吃炒米的，可我竟然點了過橋米線。

　那我們去吃炒米？紀司北提議道。

　程安之抱起雙臂，朝他抬一下下：你之前可是從來不吃炒米的。

　是嗎？我吃東西方面是不是很……他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很難搞，很不合群。程安之聳一下肩膀，我們一共也沒約過幾次會，每次都是吃很無聊的東西。

　那走吧，現在去吃炒米。

　你確定？

　確定。

　-

　春末的晚風，像陳年老酒一般讓人沉醉。

　T大后門的小吃街上，聚滿了貪夜宵的食客。

　程安之不僅點了炒米，還點了炸串、臭豆腐和酒釀小丸子。

　紀司北看著滿桌的食，問程安之：從前我真的沒跟你一起來吃過這些東西？

　程安之啄啄下，指著一炸串問紀司北：知道這炸的是什麼嗎？

　紀司北蹙眉辨認：？

　什麼上的？

　答不上來。

　程安之揭：小郡肝你都不認識，我真服了。

　……他是認識的，但沒這樣吃過。

　冷燈下，程安之的臉涌現出一抹安靜的文氣。吃東西的樣子很生，讓人看著很有食。

　似乎很開心，邊吃邊講一些俏皮的事，全然把剛剛家門口那個悲傷的影子留在了過去的時間里。

　搬到我那兒去住？紀司北忽然很想做晚上給留燈的人。可話說出口才意識到，他只會比的室友回家更晚。

　程安之卻笑得眉飛舞：好呀。

　又問：會不會進展太快了點？

　你想的。紀司北被逗笑。

　聽后，聲嘆氣：對嘛，這才是紀司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