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春，你在躲我。◎

　二十六

　——你是不是喜歡林枝春那種類型的?

　錢藝雅話一出,就如那平地驚雷，“轟”地一聲在林枝春心里炸開了花。

　也因為這一句話，林枝春這個角落里的局外人,一下就被架在了刀面上。

　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緒在一瞬間涌上心頭，腦海里忽然蹦出兩個詞:烈火烹油,萬蟻噬心。

　清晨的風徐徐吹過,涼意撲人滿臉。

　林枝春站著沒，只是出手抖著將門又開大了一點點。

　大到清清楚楚地看見年淡漠臉龐,看見他整個人的形散漫往后靠,雙手倚在橫欄上,漫不經心地抬著眼。

　而一旁的錢藝雅仍然在等一個從他口中說出的答案。

　錢藝雅目有些急切地著陸在野這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直直追問道，“你只要說是或者不是?”

　“給個答案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

　是不難。

　但取決于該如何說。

　陸在野覷了一眼,狀似無意地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在學校朋友多的吧。”

　“是這樣，怎麼了嗎?”

　錢藝雅并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這麼問,但還是乖乖答道,且言語中夾雜著毫不掩飾的驕矜。

　不是謙虛,淞城一中就沒有說不上話的人,學校里大半的男生多多都對有點意思。

　很多事,甚至不用說，就會有人主去為鞍前馬后。

　除了陸在野。嘉（麗）

　這人總冷著一張臉,教人猜不心思。

　可錢藝雅偏偏喜歡他這種冷冷的勁兒。

　不似同齡男生沒什麼見識,言行舉止中有意無意冒出來的稚,陸在野慣常沒什麼緒的眼,給一種窺不破的可靠。

　“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作為換，你總得把答案告訴我了吧。”

　錢藝雅雙手背在后，踮著腳，眼也不眨地盯著陸在野看，顯然是對他有著極大的興趣。

　陸在野隨口“嗯”了聲，眼神看向別。

　“不喜歡。”，他嗓音散漫，低低沉沉，卻不似作假。

　從錢藝雅提起林枝春名字起，陸在野腦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生抿著，澄澈杏眼一瞬不移地朝他的畫面。

　畫面雖轉瞬即逝，但到底還是留下了痕跡。

　“你是說你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也不喜歡林枝春那樣的?”

　一邊，錢藝雅還在不死心地追著他繼續問道。

　因為倘若陸在野誰也不喜歡，那或許只是恰好沒有心，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那麼，追他自然就又有了機會。

　可陸在野卻不再回答。

　他垂著眼，修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不銹鋼材質的橫欄，莫名有些心煩意。

　聽著這撞之下發出的悶響，他冷不防地開了口，“要是沒別的問題，錢同學你或許可以回去了。”

　他向來不喜歡在不興趣的人上浪費太多時間。

　……

　錢藝雅走了。

　不管是不是心甘愿，反正是被陸在野一句話給趕跑了的。

　空曠的消防通道里霎時只留陸在野一個人站在原地。

　他稍稍煩躁地往口袋里去，卻又猛地想起，自己已經很久不曾過煙了。

　口袋里自然也不會有煙的存在。

　但右手還是在口袋里到了個微微凸起的小件，他隨手出來，才發現是片薄荷味的口香糖。

　陸在野皺著眉，兩三秒后才恍然間想起，這是昨天傍晚時候林枝春遞給他的。

　昨晚，見他一直翹著二郎閑閑坐在病床邊，忍不住開口問了句。

　“你無不無聊啊?”

　陸在野記得自己當時也沒多在意，只隨口順著的話，回了句“無聊，能怎麼辦?”

　而他那同桌還真認真想了想，好半天才說了句，“那你要不要嚼口香糖。”

　說完，細白手指從兜里給他了塊淡藍包裝紙裹著的口香糖出來。

　見他愣著沒接，徑直往他口袋里塞去。

　……

　陸在野撕開包裝紙，將糖扔進口里。

　就在這一剎那，涼涼的薄荷味就傳遍他齒間的每一寸角落，連突如其來的煩躁也得到了消減。

　他眉心舒展，將包裝紙隨手扔進垃圾桶后，就想回醫務室找人。

　大步往回走，經過消防通道的大門時，陸在野隨意地瞥了眼，總覺側門的位置稍有改變。

　但那里空空，并無異樣。

　他也就沒太在意，而是急著往樓上的醫務室走去。

　……

　_

　林枝春沒有再回醫務室，直接去找了老余，跟他請了一整天的假，然后回五班教室收拾了些教輔資料準備回家。

　“枝春，你臉怎麼不太好啊?”

　收拾東西的時候，五班正好下了早讀課，教室里人來人往。

　正在吃早餐的李舟舟見了稍顯蒼白的臉，關切地小聲問了句。

　“沒事，只是冒。”

　林枝春扯了扯角，勉強笑道，“已經請假了。”

　“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呀。”

　林枝春點了點頭，“拜拜。”

　……

　等回到家，喝了碗林煮的姜湯后，便回屋關上了門。

　除了偶爾有些犯暈無力，這發燒也沒有什麼其他癥狀，且比起昨天，好上了太多。

　林枝春躺在床上，原想再好好地睡上一覺。

　可頭腦卻不聽使喚地保持著清醒，放電影似的，一遍遍回放著昨晚的鏡頭。

　突地記起昨晚照顧自己的人，一直是陸在野。

　他給換藥端水，忙前忙后。

　做得不算練，但足夠耐心，和他那著十足冷淡的眉眼一點也不相符的耐心。

　這種耐心是給病人的，還是給的……

　青春期的心思誰也逃不過。

　林枝春也不例外，沒由來地，讓這種本就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問題浮上了心頭。

　像是真正的林妹妹一樣。

　斤斤計較著“這宮紗是我獨有的，還是姐姐妹妹都有的”。

　或許不該計較。

　——你是不是喜歡林枝春那種類型的?

　——不喜歡。

　已經切實聽到了答案。

　像是艘小船還未出海過就已經折戟。

　漫長的寂靜打在黑漆漆的，連月也不曾進來的臥房里，一室的沉默在流淌。

　林枝春收了心思，手背去眼角不知何時出現的水痕，側了個強迫自己睡起了覺。

　期間，放在書包里的手機頑強而又地固執地響過兩三遍，也沒去管。

　只是睡覺。

　睡過今晚，又是嶄新的一天。

　舊日種種，便可全都繼續留在舊日。

　_

　星期天是正常休息，林枝春清心寡地在家里刷完了三套文綜試卷，此外還聽了篇英語聽力練手，做了張數學小題。

　全神貫注到林端著杯蜂水進來，都沒能察覺。

　“七七，寫這麼久作業，也該休息了吧。”

　林枝春趕忙接過手中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您放心，我等下就休息，再收個尾就陪您出去看電視。”

　“不急不急。”

　林慈祥地笑道，“剛剛舟舟來電話了，問你冒好點了沒，明天要不要出去玩。”

　“舟舟?”

　林枝春忽地想起自昨晚起，就沒過手機，而手機原本的電就不多，估計已經自關機了。

　“舟舟什麼時候打來的?”，追問道。

　“就在剛才，問你有沒有空，有空就給回個電話。”

　林枝春想著是有必要同李舟舟說一聲，的冒已經好多了，不用記掛。

　于是放下筆往客廳走去，“那我現在去回個電話。”

　……

　在座機上按下李舟舟的手機號，聽著撥號聲“嘟”了大約兩秒后，就被迅速接起。

　林枝春試探地喊了聲，“舟舟。”

　對面很快“誒”了一聲。

　是李舟舟的聲音不錯，可傳來的又不止是李舟舟的聲音。

　“林枝春。”

　猝不及防地傳來道冷淡男聲，讓拿話筒的手都微微了下。

　林枝春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了卻沒說出話來，不知道在害怕些什麼。

　見一直未出聲，電話那頭的人不疾不徐地又問了一句。

　“林枝春，你好點了沒?”

　好半天，林枝春才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地“嗯”了聲。

　然后，將話筒拿遠了些，清了清嗓子才道，“那天，那天謝謝你了。”

　“謝什麼，嗯?”

　清越的年嗓音染上些電流“滋滋”的聲音，可半點不改其音，反倒平添磁。

　“那天謝謝我，哪天啊林枝春?”

　陸在野低低嗤了聲，“這才兩天不見，怎麼就生疏這個樣子了?”

　林枝春握著話筒的手了。

　無力地合上眼，甚至能想象的出年此刻說話時飛揚肆意的眉眼。

　你就這麼沒用?

　林枝春無端地在心底嘆息。

　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怎麼這個時候還會被他三言兩語擾了心緒。

　深呼吸了一口氣后，林枝春迫著自己靜下心來，“沒有什麼事的話，要不先掛了吧，我還有事。”

　“謝謝你在我發燒時候的照顧。”

　電話那邊似是一怔，林枝春則趁著這個間隙，說了再見后，趕忙將電話掛斷。

　嘟——

　電話掛了。

　空的客廳一下沒了聲音，林枝春慢吞吞地坐到沙發上，半天提不起神來，連跟手指頭都不想。

　環抱著膝蓋，小小地泣了下。

　也不是很明白，陸在野那麼一個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今天怎麼就這麼閑，特意借李舟舟之手打了電話過來。

　說到底，他們只是同桌。

　_

　晚上的時候，林枝春還是給手機充上了電。

　甫一開機，消息就如紙片般紛至沓來。

　點開消息框小紅點最多的那欄，也就是李舟舟同學的消息框。

　——枝春枝春，剛剛是個麗的誤會

　——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陸大佬正好在我旁邊，正好而已!!!

　這麼巧嗎。

　林枝春沒說話了手指繼續往下翻去。

　——枝春，明天真的不出來玩嗎

　——就當是放松一下，全班同學都在噢

　——出來吧出來吧

　——小快來玩啊.jpg

　全班同學一起出去玩?

　在林枝春印象中，除了秋游，五班同學似乎沒有這麼齊地出去玩過。

　但一想到，應下的話，或許不可避免地就要同人見面，林枝春猶豫了下，還是決定拒絕。

　懦弱也好，膽怯也罷。

　暫時還不太想見到陸在野。

　發了條“不了，你們去吧”的消息后，林枝春便再度將手機鎖上了屏，留在房間里。

　至于自己，則陪林看《隋唐英雄傳》去了。

　老人多喜歡這樣熱熱鬧鬧的武打戲，勝即是勝，敗即是敗，王敗寇的道理講得很明白。

　而的敏心事在這樣鑼鼓喧天的熱鬧面前，轉瞬間然無存。

　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林枝春安安靜靜地看了起來。

　就是林看個劇還吐槽，一吐一個準。

　“這個男的要不得，老婆都懷孕了，還想著娶公主當小妾。”

　“這個公主也真是的，人孩子都有了，還上趕著把自己往前送，哪還像個公主?”

　“誒呦，怎麼還不止兩個，仗還沒打完就娶了三個?”

　……

　這吐槽誰聽了不樂，林枝春沒忍住笑出了聲。

　可還沒笑夠，就聽見林話頭指向了自己，“七七，以后可要亮眼睛，千萬千萬不能找這種男的。”

　“!”

　林枝春趕忙喊了聲，“您看劇不要扯上我啊。”

　林視線從電視機上移開，著樂呵呵地說了句，“談是很正常的，也不反對，七七要是有喜歡的男孩子，和說說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