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里有一句話，“你下午4點來，那麼從3點起，我就開始到幸福，時間越臨近，我就越到幸福”。

　姜思鷺覺得不對。

　段一柯說他晚上5點來，結果從早上9點就開始到焦慮。

　時間越臨近，就越焦慮。

　把地拖了好幾遍，又買了一堆東西填滿冰箱。服從睡換羊絨長，又換回不那麼夸張的家居服。

　甚至開始后悔段一柯來和一起住了。

　畢竟麼，距離產生。倒好，直接把距離拉到門對門的程度——天知道段一柯會不會看到趕稿趕到頭都不洗的畫面！

　更何況，之前隨口編了個自己年假休到周三的謊，而當時的下周三，不就是……

　明天？

　怎麼辦，難道要朝九晚五地去隔壁咖啡廳打卡，制造出上班的假象嗎？

　圖啥！

　世事艱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姜思鷺百抓千撓的緒，在看到段一柯“到了”的微信時，奇妙的消失殆盡。

　想象過很多次這個畫面，不過打開門的一瞬間，還是愣住了。

　門外的段一柯穿著黑羽絨服，帶著白耳機，邊是一個半人高的拉桿箱。他斜挎著一個黑的書包，看起來簡直像個出門實習的大四學生。

　黑包黑外套，襯得皮泛出冷白調，唯有手指關節被凍得有些發紅。見姜思鷺開門，他呼出一口從室外帶來的寒氣，抬手和打了個招呼。

　姜思鷺放他進門，然后趕忙去倒熱水。

　“你要放茶包嗎？”問。

　“哦，先不，”他凍得說話斷斷續續，把東西放下后，先掏出了手機，“我要接個電話，你家有臺嗎？”

　姜思鷺指了下。

　家的臺是開放式的，基本算是和客廳連通。段一柯看了看，也沒說什麼，羽絨服也沒來得及，就站去臺的窗邊。

　覺只是禮貌的避開，兩人都知道這距離什麼都能聽見。

　沒等一會，他那邊的電話就接通了。

　奇怪的是，段一柯方才接的時候還算急切，電話真通了，語氣卻不太好。姜思鷺約聽到對面喋喋不休的是個中年男人，段一柯很冷淡地聽著，偶爾“嗯”一聲。

　然后，對面似乎說了句“眼鏡”如何如何，段一柯皺起眉，說了第一個長句子：“那些狐朋狗友不給你送麼？”

　姜思鷺看了他一眼。

　男生臉很冷，握著手機的手指太過用力，方才還凍紅的骨節泛出青白。沉默片刻后，他繼續說：“我不知道，我不一定回北京。”

　話筒那邊的聲音驟然變大。房間里過分安靜，連姜思鷺都一清二楚地聽到，對面說的是：“人家做爹的都有兒子來探監！”

　段一柯將手機拿遠。

　他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瞳孔漆黑，下頜的線條崩得極。他沒有把手機放回耳邊，而是將手機放橫，話筒對著，一字一頓地說：“和別人比，你配麼？”

　電話掛斷。

　姜思鷺像被燙到似的收回了目，把注意力集中到他放在地板上的紙箱。等了一會，臺傳來腳步聲和服的聲，段一柯站回旁邊。

　仰頭看著他。

　這個角度過去，段一柯的下頜清晰得猶如刀刻。眼睛垂著，眉骨投下的影遮得看不清眼底緒。

　咬了下舌尖，鼓起勇氣，拽了拽他的袖口。

　段一柯手指僵了下，隨即背靠著沙發，和一起坐到了地板上。并肩坐下時，服里的寒氣被著噴薄而出，姜思鷺嗅到了冬日草木的清冷。

　他們離得太近，姜思鷺甚至能到對方的心跳。

　一下，一下。

　全是緘默的疲憊。

　他紙箱沒封口，里面是些易碎的陶瓷和玻璃制品。姜思鷺將東西一樣樣的移到茶幾上，有個紙袋裝著碗筷，小聲說：“廚房在那邊。”

　男生便站起，把紙袋放去廚房位置。

　再回來時，姜思鷺輕咳一聲，準備說些什麼打破寂靜。

　未料段一柯忽的問：“你元旦回北京麼？”

　頓了頓，反應過來，輕聲說：“回的，要回去看姥姥。”

　段一柯點了點頭，也沒說出什麼下文。

　于是兩人又陷沉默。

　沒一會，箱子里的東西便都清干凈了。姜思鷺認出他的水杯，將水杯和自己的在茶幾上并排放到了一起。

　的小王國里驟然出現這麼多男款品，竟然不顯突兀。

　還剩書包和拉桿箱，應該要收去臥室。于是姜思鷺站起，語氣盡量輕快：“走啊，帶你去看下臥室。”

　段一柯來的時候天還亮，只這麼一會，窗外就起了暮。說來也巧，他們見面的時間，總能上日落。

　給他留的房間比姜思鷺的臥室略小，但是窗戶都是按喜歡的落地式樣設計。本來是當做書房用的，段一柯要來，就把東西都清空了，只留了一張書桌和一張床。

　上海的冬天難得晴朗，夕從窗外灑進來，給潔白的墻面鍍上淡淡的金。書桌上留了個細長的淺綠窄口花瓶，里面著一朵向日葵。

　房間空，卻不冷清。

　男生呼吸不自覺的一滯。

　把那麼多書清走也花了不時間，姜思鷺多有種獻寶心態。見對方不說話，心提起來，開始擔心是哪里不合心意。

　可惜段一柯沒說不喜歡，也沒表現得很喜歡。只是沉默著走向書桌的方向，目似被向日葵吸引。

　隆冬季節，一片金黃撞進眼，是他意料之外的明亮。

　姜思鷺不明所以，只覺得對方陷無端沉默。正要離開時，一聲“謝謝”傳耳中。

　回過頭，段一柯站在書桌前，上因為那通電話而起的戾氣散了大半。夕被窗戶分割幾何形狀，沿著地板緩緩移，最終落到了他上。

　于是他站在里，重復了一聲：

　“謝謝。”

　或許是收拾家花了太多力，段一柯搬進來的第一晚，姜思鷺睡著的比想象中早。

　半睡半醒間覺出口，起去客廳倒水。人剛睡醒，看什麼都是黑乎乎的。姜思鷺索著走到客廳，腳步一絆，手下意識地往前——

　扶住了什麼。

　說，細之下又結實。指尖所布料順，順勢落低——不是，這地方的曲線，怎麼有點……

　像腰啊……

　姜思鷺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到的是什麼了。

　在黑暗里陷僵，一時也不知自己人在哪，該去哪，后半生的前途在哪。

　半晌，一道男聲從頭頂響起：“夠了麼？”